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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禍癱瘓,本以為會遭全家嫌棄,沒想丈夫悉心照顧我20年

我趕回家的時候,母親身上蓋著一條毛毯,正側卧在床頭,她眼神空洞,面容憔悴。

我把窗戶打開,掀開毛毯,才發現紙尿褲被她扯成了碎片。

「媽,您幹嘛這麼糟蹋自己?把我爸趕走您就開心了?」我一邊幫她收拾衛生,一邊耐著性子跟她講話。她閉上眼睛,不理我。

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才幫她換洗好一切,我累得虛脫,胃裡的食物一陣陣往喉嚨口翻滾。

我決定找外婆談一談。我不相信父親離家出走的原因,僅僅因為給母親喂飯的時候,被她吐一臉口水。

以前,我經常看到母親做出傷害父親的事情,他從來不肯責怪她,更別說丟下她不管不顧了。

外婆吞吞吐吐告訴我:「那個姓於的竟然來我們家了,你爸還和她拉拉扯扯,我一生氣,就說了他幾句……」

又是於阿姨?!震驚、不解、難過、質疑、釋然,各種情緒糾結在一起,我開始坐立不安,我渴望見到父親,從他那裡證實一切……

當年,外公外婆經營著一家米線館,二十歲的父親是學徒。母親是獨生女,她小巧玲瓏,五官清秀,說話像百靈鳥,比父親小三歲,讀高二。

母親心靈手巧,聰明伶俐,而且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她,做起事來卻像一個假小子,整天帶著一群孩子上山下河,唯一不喜的就是讀書。外婆拿她沒轍,三天兩頭提掃把跟她過招。

外公聽說父親曾是鄉村老師,他們就刻意讓他多跟自己女兒談談心,勸勸她。

結果,幾個回合之後,父親被母親同化了。那天,米線館打烊後,外公因忘帶東西返回來。卻發現父親在埋頭寫東西,母親翹著二郎腿,一邊往嘴裡扔著花生豆一邊說:「亮兒,明天你請半天假,我帶你去爬山找野果子吃如何?」

「師傅知道了得罵死我。」父親聲音低低的。母親抓起一把花生豆塞進父親嘴裡:「你要敢不答應,我把你幫我撒謊,寫作業的事兒告訴我爸……」

外公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女兒最近每天回來那麼晚,還說是在學校複習,每次的作業也做得那麼認真……氣急敗壞的外公把父親趕出了店裡。

被愛情沖昏頭腦的父親,再也顧不得什麼面子里子,他把襯衫一脫,光著膀子長跪外婆家門外,毒辣辣的太陽差點兒把他身上的水分抽干。

母親則躺在床上,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她氣若遊絲地對外公外婆說:「我就是不想讀書,這件事兒和東亮沒關係。」眼看要鬧出人命了,外公外婆只得為他們的愛情讓道,讓父親做了上門女婿。

母親有一顆玲瓏心,爬山,采野菜,摘野果,下河捉魚,是她的日常。但唱歌,唱戲,繡花,納鞋底,布置房間,也是她的愛好。

父親穿的布鞋都是她一針一線做出來的,父親在廚房忙碌,怕弄髒了,每天進廚房前,他就在腳上套兩個方便袋兒。

父親有時候也會和母親一起爬山,但他膽子特別小,一個毛毛蟲都能嚇得他一個激靈。所以,通常是母親鑽進林子里找珍奇異寶,父親則坐在外邊等。

有一次,母親走出樹林,把一個蓋著蓋子的木桶遞給父親,說:「今天收穫太大了,走,回去把這個殺了,燉湯喝。」

父親掀開蓋子,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來,木桶里那條酒瓶口粗細的青蛇正吐著信子。父親臉色煞白,母親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瞧你那耗子膽,不就是一條菜蛇嗎?

幸福的日子總是那麼短暫,我五歲那年,母親開車去菜場批發食材,出了車禍。母親被緊急送進醫院,急診室外,父親噗通就給醫生跪下了。他啞著聲音哀求醫生:「大夫,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活她。」

父親的額頭撞擊在醫院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咚咚地響聲,額頭滲出的鮮血,染紅了地板……

母親在重症監護室躺了十幾天,醫生下了數十張病危通知。

原本話不多的父親,在母親出事兒後,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話。好像一開口,痛苦就會從心底里流出來,蔓延到全世界,天頃刻就黑。

多日後,母親終於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她睜開了眼睛,但眼珠不會動,不會說話。母親的後半生可能要靠人伺候她吃喝拉撒了。

而我的父親,在知道母親搶救過來的那一刻,突然跪倒在地上,雙手合十,崩潰大哭。他不是悲鳴,他是感謝老天爺開恩,留了母親一命。

外公受不了母親重傷的消息,突發腦溢血,不久後就過世了。外婆腦子也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父親不得不一邊照顧著母親一邊忙著米線館的生意,還得兼顧著我和外婆。

150斤的父親一度瘦到了100斤,他頭髮很長很枯,皮膚黑黃,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彷彿隨時都能從皮膚里蹦出來。

但即便如此,父親仍是笑著的,他讓我多跟母親說說話,他說:你媽用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你等著吧。

有一次,我半夜醒來,聽到母親房間有人在說話。

「錦涵,你得快點兒醒來,等著咱倆去做的事兒多著呢。你猜猜看,如果你醒來,我最想做的事兒是什麼?」

「還能是什麼,帶著一老一少去爬山,采點兒野果野菜吃,順便再捉條蛇嚇嚇你……」竟然是母親的聲音。

「你這個鬼靈精,告訴你,以後我要找個繩子把你綁在我身上,我去哪裡,你必須得跟我去哪裡。我還要帶著你和女兒去一趟內蒙古大草原,去我的老家看看……」

母親醒了?

我光著腳丫,跌跌撞撞跑到他們房間。父親的臉緊緊地貼在母親臉上,我這才發現,原來是父親在自說自話。可是父親什麼時候能把母親的聲音學得這麼像了?

父親不知道從哪兒聽說,離我們家三百里以外的一個地方,有一個專治癱瘓在床的老中醫,用的是針灸加中藥。

父親帶著母親去了那個老中醫的家,中醫建議給母親進行針灸按摩,外加中藥調理,一個星期一次。旅途遙遠,父親怕母親寂寞,他在家裡提前錄好了音,放給母親聽。

堅持了800多個日日夜夜,母親仍然沒有反應。來迴路費加上治療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米線館的生意也不像以前那麼好,收入勉強可以解決一家人的日常開支。

因為給母親治病,父親把能借的都借了個遍。為了補貼家用,最困難的時候,父親晚上曾去附近的磚窯廠干過搬運工。

外婆已不再對母親抱有任何希望,有時候,她甚至還會怪父親對母親做太多無用功。

只有父親,像一棵松柏,立在母親身邊,替她遮擋著狂風驟雨,他堅信母親一定會醒過來。

有一天,我和外婆在外面吃飯,父親突然大叫一聲:「媽,媽,錦涵,錦涵手動了,錦涵醒了……」

父親臉色通紅,高聲叫著跑出來,我從來沒看到過如此孩子一樣的父親。

這是我們全家最開心的一天,父親把餐館裡所有好吃的都拿了出來,外婆嗔怪他:「不過日子了?」

父親笑得像個孩子:「過,錦涵醒了,好日子在後頭呢。」母親眼淚掉了下來。

但她還是不能走路,且喪失了語言功能。

父親更喜歡和母親說話了,店裡來的每一位客人,他都會孩子氣地跟她叨叨半天,從對方的身著,語言,動作,描繪給母親。父親笑著說,母親哭著聽。

時間在父親對母親的喋喋不休種一分一秒划過,然而,母親的脾氣卻越來越暴躁。

有次,沒有任何徵兆,母親一巴掌打翻了父親手裡滾燙的雞湯,熱湯灑在了父親裸漏的皮膚上,燙得他慘叫一聲,很快,皮膚上起了一層細密的小水泡。

父親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而母親,則若無其事地把頭扭向一邊,不再看父親一眼。事情過後,父親一直以為是母親心情不好,他開始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然而,自那次之後,母親越來越變本加厲,她對父親除了打,就是冷暴力,再或者向父親吐口水。父親束手無策,他不知道母親到底怎麼了。她發脾氣,他只會垂手落淚。

那天,我正在寫作業,父親拿著毛巾給母親擦臉,她突然張大嘴巴,一口咬住了父親的手指。毫無防備的父親慘叫一聲,但母親聽到他的慘叫,彷彿更有了動力,父親疼得冷汗直流。

我也跟在父親身後,父親轉身看到我,他愣了一下,又走過來牽住我的手,笑著說:「妞妞不怕,你媽跟我鬧著玩呢。」

有時候,父親剛給她換上乾淨的床單,替她洗好澡,一放回床上,母親又弄的一塌糊塗。

母親再一次推翻父親手裡的中藥時,終於惹惱了他,父親歇斯底里大叫:「王錦涵,你是不是瘋了?幹嘛跟葯過不去?有本事你給我站起來走兩步,你好了,咱就再也不用吃藥了……」

母親哭了,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看著流淚的母親,父親嘆了口氣,伸手抱住她單薄的身體,聲音特別溫柔:「錦涵,我知道你苦,但哪個人不苦,你不是還活著嗎?活著就有希望是不是?」

一次又一次,父親在母親額外加給他的災難里受著煎熬,我們一家都在找著母親為何性情大變的原因。

有一天,隔壁小凡來找我玩兒,母親突然拉著她的手流下了眼淚。等小凡走後,我去給母親倒水,她一下子把水打翻了,這是母親第一次對我做出這種舉動。

我突然想起,上次她對父親吐口水,也是因為小凡來找我玩兒,在我的內心深處,彷彿我們家的不快,都和這個叫小凡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小凡是於阿姨的女兒。於阿姨跟母親是朋友,母親和父親結婚那年,於阿姨離婚,帶著小凡在我們隔壁開了一家燒餅店兒,維持生計。

當時,父親和母親沒少幫她忙。母親出車禍後,於阿姨就成了我們家的常客,經常來店裡看母親,幫父親搭把手。我第一次來例假,也是父親拜託於阿姨幫的我。

我問外婆:「我媽是不是討厭小凡?為什麼她每次和她媽來我們家,我媽就會對我和我爸發脾氣?」

外婆沒說話。

第二天放學,我剛進家門,就聽到外婆氣急敗壞地跟父親說:「我女兒還沒死,你就跟那姓於的不清不楚,你想拋下她們母女去照顧隔壁那對是不是。」

已經十五歲的我,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恨意。我跑到小凡家,把於阿姨給我的東西狠狠摔在地上,大聲說:「請你以後和小凡不要再去我們家了,我和外婆,還有我媽不歡迎你們。」

後來,我被父親拉去給於阿姨道歉。那天,父親哭了,於阿姨也哭了,他們哭得很傷心。

從那兒之後,於阿姨再也沒來過我們家。而我,也把她當成了我們家的仇人。再後來,於阿姨就和小凡搬走了。

直到我考上大學離開家,父親才對我說:「妞妞,我和你於阿姨真的沒什麼,別聽你外婆瞎說,她腦子不清楚你也不明白?有些事情,爸爸幫不了你……我愛你媽,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最愛的人。」

裡間的母親嚎啕大哭。

我上班之後,要給母親找保姆,父親不肯。他說母親的脾氣,降不住她的人做不了,降得住她的,母親會委屈。

父親二十年如一日地照顧著母親。最難熬的日子都過去了,如今,父親對於阿姨真有了別的想法?

車禍癱瘓,本以為會遭全家嫌棄,沒想丈夫悉心照顧我20年。

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父親來了,手裡提著兩捆用草繩綁著的野菜,他眼睛紅腫,衣服上很多塵土。

「爸,您去哪兒了……」我鼻子發酸。

父親嗓音嘶啞,揚了揚手裡的野菜,說:「我給你媽上山拔野菜去了,後來迷了路了。」

父親離家出去後,他一個人在山頭上坐了好久,回來的時候,卻迷失了方向,只好在那兒等天亮。後來,他看到母親最喜歡吃的一種野菜,那一刻,他心裡除了母親,再無其他。

父親走到母親床前,母親像孩子看到她最喜歡的玩具一樣興奮地張著嘴。父親坐下來,拉起母親的手:「錦涵,我想了一晚上,終於知道你為什麼總跟我發火了。你是想趕我走,你怕連累我。是不是?

多年後,父親在公園散步,遠遠走來一個老太太,正是於阿姨。四目相對,於阿姨問父親:「當初為什麼不讓我和你一起照顧錦涵?我都跟她說了,她也點頭了,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

父親呆愣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可我只愛錦涵……」(小說名:《多年後,父親說他只愛母親》,作者:圈子靜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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