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出嫁後從不讓我去她家，那天接到她電話，「爸，救我」
1
二姨家有四個孩子，三個女兒，最小的一個是兒子。
那個時候的農村普遍都是這種現象，重男輕女特別嚴重，可勁兒地生孩子，直到生齣兒子為止。
小表弟作為二姨家最小的男孩，可以說是受盡了寵愛。二姨二姨父把他捧在手心裡疼，二姐三姐也偏疼這個小弟，手裡有幾塊錢零花錢自己捨不得吃零食，寧願給弟弟買些小玩具逗他開心。
原本二姨家的老大，大我兩歲的表姐也特別疼這個生下來粉雕玉琢的小弟，父母忙的時候，幾乎是她帶著長大的。
估計是大家都疼他寵他，把小表弟慣壞了。小表弟越大越不招人疼，任性，自私，脾氣還大。有時候二姐三姐放學回來好心好意給他買好吃的好玩的，他一個不喜歡就毫不猶豫地扔到地上，用腳踩踩，還生氣地打兩個姐姐沒給他買他喜歡的東西。
三姐才比弟弟大了兩歲，年齡小性格又老實，打她也不知道躲，反而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撿起被弟弟踩髒的零食，使勁兒地吹吹灰又塞到自己的嘴裡吃掉了，表情萬分滿足。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小表弟別看才六歲，力氣大得很，掄起拳頭使出吃奶的勁兒就往三姐身上捶，氣得臉色通紅嘴裡還罵道：「誰讓你吃的？那是我的，扔了踩了也是我的，你憑啥又撿起來吃？你趕緊給我吐出來！」
三姐疼得齜牙咧嘴的，愣是沒捨得動弟弟一下。
表姐在縣城高中讀書，上的是寄宿制學校，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本來在房間里寫作業，聽到外面的動靜就出來看看。
結果一看弟弟這麼霸道強勢欺負人，立馬就怒了，本著長姐為母的信念，狠狠地把熊弟弟揍了一頓，還說下次再看到他這麼欺負人，見一次揍一次。
小表弟當霸王當習慣了，爸媽還有兩個姐姐從來沒捨得動他一根手指頭，沒想到卻被大姐狠狠地揍了一頓，當時就不樂意了，躺在地上就開始撒潑打滾滿地哭。
二姐三姐趕緊哄：「好弟弟，乖弟弟，你別哭了好不好？姐姐的零花錢都給你，你去買喜歡的玩具，行不行？」
表姐一把拉住了兩個妹妹，「熊孩子都被你們給慣壞了，都別理他，讓他哭去，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說罷把房間的門一關，徹底隔絕了弟弟的嚎哭聲。
「大姐，這樣等會咱爸媽回來了咱們要挨罵的呀！」老三有些戰戰兢兢地提醒表姐。
「沒事，到時候我跟他們說，也太慣著小弟了，現在就這麼無法無天，長大了怎麼辦？」表姐很生氣。
表姐帶著兩個妹妹在屋子裡看電視，小表弟哭了一會沒人理他覺得無趣，就爬起來擦了擦眼淚又討好似的湊到三個姐姐旁邊，可憐兮兮地看著姐姐們委屈地揉鼻子。
二姐和三姐立馬抱著弟弟坐到她們身邊，一起瘋玩打鬧。表姐看著這一幕又好氣又好笑。
原本很溫馨的氣氛，在二姨二姨父回家之後就徹底打破了。
小表弟裝乖賣巧了一個上午，看見給他撐腰的回來，立馬就不幹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就開始哭，那眼淚唰唰地往下流，別提多可憐了。他一邊抹眼淚一邊告狀：「爸媽，我大姐打我，打得可疼了，二姐三姐也幫著大姐，她們三個一塊欺負我，嗚嗚嗚嗚。」
二姨父是鎮上郵局的郵遞員，炎炎烈日里，他騎著摩托車走街串巷地送信件本來就累得滿頭大汗，心裡熱得一肚子火，回到家裡一看這種情況，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二話不說就先把表姐罵了一頓。
表姐脾氣也大，立刻反駁道：「你也不看看小弟被你們慣成什麼樣子了，小小年紀誰都得聽他的，憑什麼啊？我打他是他活該！」
二姨父說：「你也不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是當姐的，竟然跟五六歲的弟弟一般見識，你還有理了？」
「就因為我是他姐，你們不捨得打他我來教育他怎麼了？非要等他長大了成個白眼狼了你們才滿意是吧？」
「你……有你這麼咒弟弟的嗎？」二姨父氣得打了表姐一巴掌。
表姐捂著臉恨恨地沖著二姨父喊道：「你們就是重男輕女，兒子在你們心裡比我們三個都重要，憑什麼我們就得事事都順著他哄著他？我就不服氣！」說完表姐背著書包就衝出了家門，義無反顧地回了學校。
兩個小表妹看家裡氣氛不對，大氣也不敢出，溜到廚房給二姨打下手幫忙做飯。
二姨父頹廢地坐在沙發上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
罪魁禍首小表弟彷彿也知道自己犯了錯，一言不發地坐在凳子上，格外的老實。
2
那之後連續兩個星期，表姐都沒回家。生活費沒有了，她寧願找同學借，也不想找家裡要。
那個時候都是窮學生，一個月的錢剛好夠伙食費，誰也沒多餘的閑錢借給她，還是跟她玩得比較好的舍友借給了她30塊錢，表姐堅持了兩個星期。
又是一個星期五，二姨父早早地等在街口，眼看著一撥又一撥的學生下了大巴車回了家，一直到天黑，都沒能等到表姐。
二姨父垂頭喪氣地回了家，夜色下他的背影無比的落寞凄涼。
六月天孩兒面，說變就變，早上還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下午就突然下起了暴風雨。
二姨父想起表姐又沒錢又沒帶厚衣服，實在坐不住了，讓二姨收拾了幾件表姐的厚衣服，又帶了些家裡做的好吃的就去車站坐車。
等出了門才發現沒帶傘，害怕趕不上最後一班車，二姨父硬著頭皮衝進雨里狂奔起來，還不忘緊緊地護住懷裡的衣服吃食。
等到了學校，二姨父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像個落湯雞一樣狼狽。
他從懷裡掏出那個乾燥無比的小包，獻寶似的沖著表姐笑：「妮兒，趕緊把這裡面的厚衣服穿上，別凍著了。還有你媽給你炸的小魚乾，我記得你最愛吃了。這一百塊錢你拿好，想吃啥就買啥，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表姐瓮聲瓮氣答了聲好就轉身進了校門，一如既往的倔強身影背後突然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感動。
那之後表姐不再記仇，每星期都回家，日子依然很平常地過著。
只是和二姨父的關係始終不似往日那般親昵了，父女之間多了一層觸摸不到的隔閡，無從說起，也無法改變。
「唉，女兒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跟爸就不親了。」二姨父跟人聊天的時候笑呵呵開著玩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絲無奈。
漫長的時光里總是包裹著細碎的小故事。表姐經常會揍不聽話的小表弟，表姐喜歡瘋狂地追劇，小表弟卻喜歡看奧特曼，兩個人為了爭電視打得雞飛狗跳，當然，每次吃虧的都是小表弟。
小表弟依然會哭著向爸媽告狀，只是除了二姨偶爾會罵表姐不懂事不知道讓著弟弟，二姨父再沒有說過她任何的不是。
3
表姐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跟著她的幾個同學一起南下打工，只有過年才能回來一次。
每年春節，二姨父總會買上好多表姐愛吃的零嘴放到家裡，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等著表姐回家。有時候小表弟嘴饞想偷吃，二姨父會賞給他一個爆栗，「這是你姐愛吃的，等她回來了你們再吃。」任憑小表弟再怎麼哭鬧都沒用。
一晃又是好幾年過去了，表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這一年冬天表姐早早地回了老家，二姨找街上的媒人給她張羅著相親。
可是一直相到了大年二十九，一連相了十幾個小夥子，表姐都沒相著合適的。當然，大多數都是她看不上人家。
因為表姐長得很漂亮，遺傳了二姨的大個子，白皮膚，二姨父的濃眉大眼高鼻樑，十足的美人胚子。
最後媒婆氣得不行，撂下話來：「我實在是沒轍了，誰讓你閨女眼光那麼高呢？」
二姨父好說歹說才勸她消了氣，回到家就質問表姐，「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這個你也看不上，那個你也看不上，到時候嫁不出去了我可不養你！」
表姐冷笑：「你是不是就害怕我嫁不出去賴在這個家裡？你放心，這個家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是你親爸，我說的做的肯定都是為了你好，你就非得這麼夾槍帶棒地跟我說話嗎？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懂事啊？」
表姐摔門而去，只留下二姨父在家裡不停地嘆氣。
剛過完年，表姐就離開了家去了深圳，走得乾脆果斷，毫不留戀。
又是一年春秋冬夏，一進臘月，二姨父就給表姐打電話，讓她早點回家。
「爸，不勞你操心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過年就領回家給你們看看。」表姐的語氣里充滿了得意和大快人心的報復感。電話這頭，二姨父張了幾次嘴，最後什麼話都沒說出口。
年前表姐真的把她的男朋友領了回來。閱人無數的二姨父只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男的不可靠，舉止輕浮，油腔滑調，眼神里是一股子狡猾勁兒，也就是長了一副好樣貌而已。
二姨父堅決不同意：「妮兒啊，這個男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你就聽你爸一回，跟他分了吧，我都是為了你好，不會害你的。」
二姨父低聲下氣地懇求表姐聽她一回勸，表姐卻寧死不從：「爸，你就是見不得我過得好，非得要把我們倆拆散你就高興了是吧？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這輩子我非他不嫁，誰勸都沒用！」
那天二姨父和表姐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戰爭，最後表姐以死相逼，二姨父無奈地妥協了。
表姐結婚那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到處是一片歡天喜地的氛圍。
二姨父卻始終拉著個臉不苟言笑，表姐穿著潔白的婚紗掃視了一眼周圍，對著二姨和二姨父哽咽道：「爸媽，我走了，往後你們好好照顧自己，我會過得很好的。」說完話就坐上了汽車絕塵而去。
二姨父伸長了脖子凝望著遠去的汽車，久久的沒有動靜。等到汽車徹底沒了蹤影，他突然蹲到地上嚎啕大哭，一米七幾的漢子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得凄慘無助，撕心裂肺。
二姨安慰他：「孩他爸，別難過了，閨女始終都是要嫁人的。」
二姨父抹了抹眼淚，又哭又笑，「瞧，閨女這大喜的日子裡我不該哭的，太不吉利。可是……可是，我害怕她過得不好，萬一那個男孩家裡人對她不好怎麼辦？離得那麼遠，誰能給她撐腰？閨女啊，爸真想養你一輩子……」
「說什麼傻話呢？呸呸呸。」二姨慌忙打斷他的話。
好長一段時間，二姨父都鬱鬱寡歡，一輩子老實巴交的他也終於說了一句矯情話：「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這話真不假，閨女嫁人了，我這心裡空落落的，好像總缺了點什麼，難受得很。」
4
表姐婚後不久就懷孕了，之後便辭職在家閑著。起初兩人感情還算好，過了沒多久她老公就開始不老實，整日整夜的不回家，在外面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經常喝得醉醺醺的回家指使表姐給他端茶倒水洗臉洗腳。
表姐不願意跟他吵了起來，那個賤男人不顧表姐將近六個月的身孕毫不留情地對她拳打腳踢。更過分的是，公公婆婆也都指責表姐，說她天天在家閑著，丈夫在外辛辛苦苦掙錢，回來她就得伺候著。懶得伺候，挨打也活該！
表姐的心在那一刻如墜冰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嫁了個什麼樣的男人？又踏進了一個何等恐怖的家庭？
表姐看著身旁呼呼大睡的丈夫，又摸了摸自己搖搖欲墜的肚子，痛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表姐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這個家，丈夫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她道歉，說自己是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不知道居然打了她。
「我不是人，是混蛋，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吧，就算是為了咱們的孩子啊！」
最後一句話音剛落，肚子里的孩子彷彿有心靈感應似的踢了表姐一腳。她慢慢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個不停。
是的，她猶豫了。往事歷歷在目，表姐想起她跟爸爸吵架的時候斬釘截鐵地說非他不嫁，還有結婚那天她篤定地說她會過得很好……
表姐內心深處還是想跟爸爸較勁，她想證明自己不聽他的話也過得很好，她總覺得如果就這樣離婚灰溜溜地回去，爸爸一定會笑話她的。
於是，抱著這麼可笑而又幼稚的想法，表姐只能打落牙活血吞，原諒了老公。
可是她忽略了一點，男人打女人，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慢慢的就會有無數次。
那男人稍有不順心就打表姐發泄，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表姐生了孩子之後。
生孩子之前，二姨打電話說想來看看她，被她敷衍著拒絕了，她實在不想讓父母看到如今狼狽可憐的樣子。
她本以為生了孩子之後，日子會好過一些，可沒想到，孩子出生後，她的苦日子才剛開始......（小說名：《愛無言，細無聲》，作者：夢見桃花源。來自【公號：dudiangushi】禁止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