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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重病無力回天,我著手準備後事,卻被村裡人罵不孝

1

於安安坐在病房裡,守著昏迷不醒的父親已經一星期了。除了每天輸點葡糖糖,醫生也束手無策。於安安每天問父親何時清醒,大夫只是說快了,快了,就這幾天。

於安安決定不和這群庸醫糾纏,她和副院長是高中同學,那時候副院長還追求過她。

當時於安安看不起家境貧寒,身材短小的副院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的班花淪為普通村婦,當年的「大鼻涕」反而混成了人樣。

正因為有這層淵源,父親住院之初於安安沒有找過副院長尋求幫助。可這次不一樣了,父親昏迷多日,大夫說不出所以然,她想知道真實情況。

副院長很忙,於安安找了好幾次才在辦公室看到他。副院長以為她只是普通的病人家屬,敷衍她去找住院部主任。於安安說出自己姓名和過去經歷,副院長驚呼「怠慢怠慢」把於安安拉到沙發上。

於安安說明來意,副院長說這好辦,我打個電話問問。過了半小時,副院長說,老同學,你想聽真話假話。

於安安心急如焚:「廢話,我要聽假話找你幹嘛?」

副院長說,你要聽真話我可就實話實說了。老伯的病沒必要再治,回去躺幾天準備後事吧。

雖然於安安早有準備,可是聽到副院長這麼說,心裡還是難以接受。副院長遞給她一瓶水說。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做醫生20多年,患者家屬的心理狀態我很清楚。那些臨床醫生之所以不敢告訴你實情,就是怕家屬接受不了,和醫院找麻煩。」

「我也是看在多年老同學情分上,告訴你實情。你可不要給我找麻煩啊!」

「我知道我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於安安問老同學:「那你說,我爹的病如果去省城大醫院,會不會好些?」

副院長推心置腹說:「按理說這話我不該說,咱縣醫院雖然水平不高,但老爺子這病已經是晚期,別說到省城,就算找那些大教授,也是回天乏力。」

「那我爹就是沒救了?」

「以我的經驗,老爺子情況不妙。」

2

辭別老同學,於安安順道把這星期的住院費結算了。她回到病房,丈夫汪慶送飯來。於安安把副院長的話轉述給丈夫。其實汪慶早就託人打聽岳父的病情,只是不敢告訴於安安,更不敢提出院的事。

現在妻子自己知道了,反而更好。

汪慶小心翼翼的問老婆:「我明天開車來,接他姥爺回家?」

「不行,絕對不行。」於安安語氣里沒有遷怒丈夫的意思。「你忘了我娘死的時候,弄出的動靜了?」

汪慶一想到這件事,立刻明白過來,欽佩老婆想得遠,防患於未然。

於安安母親去世於三年前,也是一個春天。

娘死於中風。發病時全家都在麥場,發現後送去醫院錯過最佳搶救時間。那時候的大夫還敢說實話,「回去吧,能守幾天守幾天,沒必要來醫院受罪了。」

於安安是獨生女,汪慶又是女婿不方便,只有於安安和爹伺候病人。娘在床上躺了20天,於安安不僅忍受喪母之痛,還要忍受村裡人的流言蜚語。

老母親為人和善,在村裡人緣不錯。許多老嬸子大娘來看望。碰到明事理的,不說什麼,個別大嬸子舌頭上長刀片,進門就指責:「小安子,你娘可沒有對不起你,你就忍心讓你娘這麼躺著等死?」

於安安忍著委屈說:「嬸子你別這麼說,大夫說看不好,我們才回來的。」

「縣醫院的大夫都是花錢買的文憑,就算看不好,去省城,去北京,中國這麼大,我就不信看不好你娘的病。我看你就是心疼錢。」

於安安不敢說什麼,眼淚嘩嘩的流。

「你看看東頭的張國良,賣房子賣地給老娘治病,雖然還是死了,但村裡人那個不說張國良是大孝子。你再看看你,讓老娘躺在床上乾熬,你還有良心嗎?」

被一群大嬸指責不孝,於安安恨不得隨娘一起去了。多虧老父親站出來,把那幾個嚼舌根的老婆子大罵一頓,這才給女兒解了圍。饒是這樣,娘死後多半年,於安安在村裡還是抬不起頭,被人指指點點。

其實爹的處境也很為難。老伴死後,幾個老哥們對他頗有微詞。「老嫂子跟了你一輩子,吃苦受累生兒育女,你就活生生看著她在床上躺著等死?」

三人成虎。被人指責多了,老父親也摸不準自己是否做得對錯。他經常對著老伴遺像念叨,如果你也覺著我做錯了,你就顯顯靈,在老東牆上畫個三角。覺著我沒做錯,畫個圈。

於安安的娘不識字。以前糧販子收玉米,有時候帶的錢不多就賒賬。娘就在倉房老東牆上用黑炭畫個三角,代表欠賬;還了錢,就擦了三角畫個圈。

爹經常向女兒抱怨:「你娘是不是跟別的鬼跑了,怎麼也不回個話?我早晨爬起來就去看東牆,乾乾淨淨。一定是村西頭的老丁,現在都做了鬼,肯定纏著你娘不和我來往。」

於安安想笑,又想哭。

以前娘死的時候,還有爹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現在爹死了,還有誰替自己主持公道?

城市人關上防盜門自己過自己日子,可是在農村,一家人的事就是全村人的事,只要不符合農村的輿論導向,唾沫星子淹死人。

3

第二天汪慶開車把岳父接回了家,村裡有人陸續來看望。那幾個擅長嚼舌根的老嬸子自然不甘人後。於安安逢人就說,這幾天安頓一下家裡和孩子,下星期就和汪慶開車去省城,帶老父親看病。

與此同時,汪慶也放出風,想賣自家房子給岳父看病。有幾戶鄰居感興趣,可是還沒商量出具體價錢,兩口子就帶著老父親走了。

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端午節前,於安安和汪慶回來了。臨走前老父親雖然昏迷,但是臉色紅潤,呼吸均勻,就像睡著了一樣。

而經過一番折騰,不但病情不見好轉,反而面色枯槁,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任誰看見也知道,老爺子命不久矣。

那幾個嚼舌根的老嬸子發威:「小於子,你怎麼給你爹看的病,反而越來越嚴重了。」

於安安拿出厚厚一摞的醫院收費憑據和十幾張CT片子。

「大媽,大嬸,你們看看,我為了給我爹治病可是傾家蕩產了,這一個月光手術就做了三次,省城的大醫院跑遍了,也沒救回我爹。我們真是儘力了。」

話沒說完,於安安大哭起來。幾個老嬸子心滿意足,安慰於安安:「我們知道你有孝心,人的命天註定,你也節哀順變吧。」

汪慶說:「這次帶老人出去治病,錢花得不老少,這馬上孩子中考,上高中的錢沒著落。各位大嬸子有沒有寬裕的,先借我們一點,過幾年肯定連本帶利的還。」

老嬸子炸了窩。「你給你爹看病,為啥借我們的錢?我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上次回來還說賣房賣地,這次倒好,找我們借,沒有!」

「床上躺著的是你們的爹,不是我們的爹。看清楚嘍!」

「守多大碗吃多大飯。給爹看病天經地義,可也要掂量著來。省城的住院費多貴,明知道看不好還要亂花錢,你們真是傻。」

汪慶抓住最後一句話不放:「老嬸子的意思,我們不應該讓老人去省城受罪,在家乾熬著等死就行了?」

那位老嬸子自知說漏了嘴,鬧個大紅臉,推脫家裡有事,走了。

老父親在床上躺了幾天,終於咽下最後一口氣,壽終就寢。

辦理完父親喪事,於安安把家裡徹底收拾一番。喪父之痛猶在,但生活還在繼續。兒子上高中的錢,以及給老父親治病欠下的外債都壓在肩膀上。

4.

謠言瘋起大概在秋後,於安安也說不清具體時間。有人看到老父親的墳頭時常坐著一個黑影,佝僂著身子,有時候還能聽到咳嗽。

大孝子張國良說他看到好幾次,就是於老爺子,也不說話,兩個眼珠子看著他,嘴唇嚅嚅,好像伸冤一樣。

謠言像有毒的空氣,瀰漫周圍,讓於安安一家人感到窒息和委屈。她質問張國良:「你真看見我爹了?」

張國良挺著胸膛說:「千真萬確,我下地幹活看見好幾次。有時候天蒙蒙亮,有時候剛擦黑。」

「你家的二畝地都在東頭,我爹葬在西頭,那怎麼就看見我爹的墳頭了?」

張國良打著哈哈:「也許大概,我去東頭二拐子家喝酒的時候看見的吧,具體也忘了。」

在村裡人的談資中,鬼神是永恆話題。雖然張國良的證詞漏洞百出,還是越傳越廣,甚至有了多個版本。

有的說於老爺子被女兒女婿下毒害死,夜夜顯靈,求村裡人主持公道;

有的說於老爺子附身在張國良身上,對於安安罵不絕口,指責她應該賣房賣地的救治自己;

還有一種更恐怖的說法,每天三更半夜,於老爺子就飄在家裡摔盆擲碗,雞犬不寧。

於安安本以為謠言傳兩天就會過去。很快有新的話題佔據輿論中心。然而這股謠言不但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爆出一個驚天秘密。

現在村裡和城市一樣,也有了醫療保險制度,每年年底,縣社保局要審核本年度死亡人口的賬戶結餘。偏巧村裡二拐子的兒媳婦在社保局當臨時工,閑聊時她告訴公公,於安安的爹只有縣醫院的報銷記錄,沒有省城醫院的。

二拐子問那是為什麼,兒媳婦說這還不明白,老爺子根本沒有去省城治病。

二拐子知道了,意味著幾個老哥們知道了;

幾個老哥們知道了,意味著全村人知道了;

全村人知道了,意味著那幾個嚼舌根的老嬸子要發飆了。

她們踹開於安安家門,一把拽住她的頭髮:「你個喪良心的不孝女,你說,為什麼不給你爹看病。」

於安安還想掙扎一下,拿出一大摞收費單據:「省人民醫院,省人民二院,省中醫院,省武警總隊醫院,你們瞧瞧,這麼一張一張的憑據難道是假的?你們聽風就是雨,冤枉好人。」

張國良擠在人堆看熱鬧,一眼看出這些收據的可疑之處:「醫院是不假,可患者姓名都不對。」

張國良一張一張翻看收費憑據,對於安安說:「你姓於,你爹也姓於,那為啥這個單子上寫的是楊德民。這『魚』上了岸,成『羊』了?」

村裡人哄堂大笑。

張國良一張一張翻著收據:「看來你爹不少啊,不光楊德民,還有張若舉,洪大光,李隴海——這個李隴海厲害了,才五歲就當你爹了……」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於安安捧出爹的遺像,磕了三個響頭。又對著鄉親們也磕了三個響頭,這下沒人戲弄了,傻獃獃看著於安安。

「我對不起我爹。縣醫院的副院長是我同學,他親口告訴我,爹沒救了,花多少錢也救不回來了。」

於安安說,副院長老同學讓她把老父親接回家裡,伺候幾天準備後事。她怕村裡人嚼舌根說閑話,指責她不孝。嘴上說帶父親去省城大醫院,其實打幌子。

到了省城,她和丈夫在城鄉結合部租了一間民房,一是便宜二是怕碰到同鄉穿了幫。在這間民房伺候老父親一個多月。

這期間清醒過幾次,老父親嘟囔著嘴說要回家,不想死在外地,更不想死在醫院。後來看實在不行了,這才急忙忙往家趕。

至於那一摞一摞的收費單據,和那十幾張CT片子,都是汪慶在各大醫院垃圾堆里撿來的。他們知道村裡人不會細心的查看每一張單據,只要拿出來晃一眼,他們就相信了。

5

於安安說完,抱著老父親的遺像嚎啕大哭。「爹啊,不是女兒不給你看病,實在是沒必要啊。如果真能用錢買您一條命,女兒就是砸鍋賣鐵也給你看病啊。爹啊,女兒不孝啊……」

於安安的哭聲感染了圍觀的鄉親。那幾個嚼舌根的大嬸不好意思造次,灰溜溜的走了。

剛才還熱鬧的場院頓時清凈下來,只有流淚的於安安抱著父親遺像。本來張國良也隨大流走了,不過又折返回來,對於安安說:

「大妹子,剛才老哥有點過,你別往心裡去。」

看見於安安呆傻的眼神不說話,張國良又說道:「其實吧,這都是我不對。之前那個謠言都是我傳出來的,我根本沒見過老伯父顯靈。

「怎麼說呢,你也知道,我娘得病的時候和你爹差不多,都是那種花多少錢也救不過來的那種病。我賣房賣地,除了一頂孝子的帽子,讓我娘多躺了一個月,什麼也沒落下。

後來因為這事老婆和我離了婚。記得我娘最後一次迴光返照,得知我賣房賣地,我娘說不了話,但那個眼神讓我害怕。

其實我也知道,我娘多躺那一個月就是多受一個月的罪,還不如早死早解脫。可是我受不了村裡人的閑言碎語,受不了大嬸子的指指點點。

「後來看到你們去了省城治病,但是沒有賣房地,我心懷嫉妒,所以故意編造了謠言中傷你們。我也沒想到會引出這麼大麻煩。妹子,對不住了。」

張國良一聲不吭的走了。其實於安安心裡很希望那個謠言是真的,她想見見爹。

於安安問遺像里的老父親:「爹,我到底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6

第二天,汪慶上班,孩子上學,於安安一個人在家。她打算吃過早飯去地里看看。

常用的那把鐵鍬是爹用的,不好使,記得有把新鐵鍬,放在倉房裡。

於安安找到倉房鑰匙,門鎖有些鏽蝕,推開門,一股潮濕的氣味混著灰塵撲面而來。

新鐵鍬就靠在西牆。於安安拿起來轉身要走,眼角餘光看到東牆上有東西——

圓圈,

密密麻麻的圓圈,

一整面牆的圓圈。

於安安哭倒在圓圈牆下,長跪不起……(小說名:《不孝女的至暗時刻》,作者:李白愛吃臘八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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