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車禍癱瘓，我想接回家照顧妻子說：敢接就離婚
1
得知姐姐姐夫出事的消息時，我正刷著牙，黎微接到電話，然後跑進洗手間告訴我。
我嘴裡剛含著一大口水，直接就被嗆得猛咳起來，臉都青了。
我不顧身上穿著的是睡衣，直接抹了一把嘴上的泡沫，就往外沖。
在開車趕往市人民醫院的路上，我的身體一直無法控制地顫抖著，腦袋空空的。一向不信佛的我，腦海里只盤旋著一句：求各路神仙佛祖菩薩一定要保佑姐姐姐夫平安無事……
姐姐姐夫在家附近的市場弄了一個攤位賣菜，每天早上三四點開著三輪車去鄰郊批發市場進菜，然後在市場里忙碌一整天。
他們做這一行十幾年了。
料不到，今天早上，他們的三輪車在一個分叉口被大貨車直接撞翻。
手術室前，圍著不少人，姐姐的婆婆謝五妹跌坐在地上，她放聲大哭，親友們一邊抹眼淚一邊勸。
不知等了多久，醫生出來宣告：男患者死了，女患者搶救回來，但雙腿截肢……
一刻之間，昏天黑地。
2
第二天，姐姐才終於醒了過來，她的兩個小孩撲過去，哭著喊媽媽。
我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落了下來。
姐姐的眼睛在屋內掃了一圈，然後看向我，「老李呢？」
她的聲音沙啞，氣若浮絲，如同漂浮在空中。
我鼻頭一酸，不知如何把姐夫離世這一殘酷事實告知她。
姐姐九歲的大兒子便先抽泣著說：「媽媽，大家都說爸爸死了……不會回來了……」
姐姐雙眼瞪直，然後掙扎著想要下床，我急忙制止。
「我的腿……我的腿怎麼了？」
看到姐姐慌亂無措的表情，我的心揪得緊緊張張，眼神乾澀，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我閉著眼睛，握緊拳頭，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把她雙腿截肢、姐夫離世這兩件事說了出來。
姐姐雙眼瞬間變得空洞，臉色慘白，喃喃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
3
我一邊幫著姐夫的家人料理完姐夫的後事，一邊去醫院給姐姐守夜。
熬了幾天下來，我整個人感覺很憔悴，反應能力變得很差，做事獃滯木訥。
而姐姐的精神狀態更讓我擔憂。她彷彿一個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睜著眼睛卻沒有聚焦點，跟她說話不見回應，她也不言不語，眼淚更是不見一滴。
我倒寧願她能痛哭一場，把情緒通通發泄出來，也好過她像現在這樣，將一切都壓在心底，那樣只會讓傷口於暗處潰爛，難以癒合。
姐姐姐夫的感情很好，兩人結婚十年，很少吵架紅臉，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有商有量地處理。
賣菜賺的是辛苦錢，一塊兩塊地攢著，不捨得亂花，生活一切從簡。
就希望把小孩撫養好，供書教學，等他們讀完大學，能有所出息。
只是，姐夫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而姐夫的離世，對於姐姐來說是無比沉重的打擊。
姐姐現在癱瘓，失去勞動能力，兩位老人家年齡大了，身體又不好。還有兩個小孩，一個九歲，另一個七歲，正是稚嫩的年紀。
這個家庭，將何去何從？
4
姐姐經過半個多月的治療，基本痊癒，可以出院了。
只是相對身體上的傷，心裡的傷更難治癒。就連醫生都叮囑我，作為家屬，要多關心和開解姐姐，陪她慢慢走出這段慘痛的經歷。
很多人有創傷後應激反應，可能會有攻擊性行為、自傷或自殺行為等，這些行為往往是患者心理行為應對方式的表現。
可不管我怎麼費盡心思跟姐姐溝通，她依然不理不睬，把自己整個世界都封鎖起來。
我只能一有空就往姐姐家趕，幫她的公公婆婆干點活，跟姐姐說說話，輔導兩個外甥做作業。
因為我把太多的時間精力耗在姐姐家裡，黎微多次表示不滿。
我們的小孩才六個多月，她一個人要做飯洗衣帶孩子，也是不容易。
我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或者有非常多的錢財，解決兩個家庭的難題。
可惜我就是個普通上班族，收入不高，實力不足，能做的事有限。
5
肇事司機是貸款買的車，條件一般，掏光家底只賠了十幾萬。
姐姐治病時花了一大筆錢，剩下的不多，就算加上以前的積蓄也不到十萬。
一家五口的生活費，兩個小孩的讀書費用，而且兩個老人家有高血壓和糖尿病，每個月的葯錢也是不小的開支。
如果沒有了收入，坐吃山空，遲早會撐不下去。
我到處想辦法，看能不能幫姐姐一家增加些收入時，謝五妹問我能不能把姐姐接回家裡照顧。
我的眉頭一皺，猶豫著開口：「這不合理吧？」
「唉。」她長嘆了一口氣，垂著頭，「我知道這話不合理也不該說，但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們老兩口身體不好，又要照顧小孩，實在是服侍不了你姐……何況你姐以前待你那麼好，現在她有難，你可不能不幫啊？」
她的話，深深地戳中了我的心。
確實，姐姐待我如父如母，如果沒有她，也就沒有了我的今天。
久遠的記憶閃現眼前，讓我忍不住淚目。
6
十四歲那年，父母在海里捕魚，小船沉了，再也沒有回來。只剩下我們姐弟倆相依為命。
剛滿十八歲的姐姐退學打工，就為了賺錢供我讀書。她在一間便利店裡上班，錢不多，又辛苦。
但因為離家近，可以方便照顧我，她一做就是四年。
上班之餘，她還要洗衣做飯，收拾家務，輔導我的作業。
在我入睡後，她一個人在燈下摺紙袋，一個紙袋才一分錢。往往一晚上忙碌幾個小時，才賺十來塊錢。
不管我要幫忙做家務，還是摺紙袋，姐姐都不允許，說我的任務是認真學習，考上好大學。
姐姐用薄弱的肩膀守護我成長，免我受驚，免我流離，給我溫暖的家。
我高考完，姐姐準備和姐夫結婚，她告訴姐夫，她不要彩禮，但要供我讀完大學。
他們兩人舉辦了簡單的婚禮，開始擺攤賣菜。
等到我買房時，首期款有一半是姐姐給我的，黎微坐月子，也是姐姐照顧。
可以說，姐姐對我的恩情，我永生永世都報答不完。
把姐姐接回家裡照顧，我心裡當然願意，就怕黎微不同意。
7
我才開口跟黎微提到這事，便遭到她的強烈的質問：「鄭添，你是瘋了吧？你姐現在癱瘓在床，你卻想接她回來？」
「老婆，你先冷靜點。」我伸出手想要摟住黎微，卻被她用力甩開了，我唯有帶著祈求和討好說：「我姐現在實在沒人照顧，她的精神狀況又糟糕……我們暫時把她接來一段時間……」
「暫時？她的婆家現在視她為負擔為累贅，要是接她過來，你認為還有可能甩掉她嗎？」
我費勁口舌，甚至是哀求，都無法使黎微點頭答應這事。
甚至，她還怒氣沖沖地說了句，「你要是敢把你姐接過來，我們就離婚，反正我們母女倆比不上你姐一個人重要。」
她這樣的話說出口，我不敢再多言語，只得打消念頭。
我因為拒絕了把姐姐接回家的事，心生愧疚，不知道怎麼面對謝五妹，便連續幾天不敢過去她們家。
晚上十一點多，我正在書房看文件，突然接到謝五妹打來的電話，說姐姐割腕自殺，被送到醫院搶救……
我慌忙趕往醫院。
8
我這才知道，姐姐為了不拖累家人，早有輕生的念頭。
她提前一天故意打破了玻璃杯，再偷偷藏起來一塊，等今天晚上大家入睡後，她便割腕自殺。
謝五妹因為咳嗽沒睡著，起來倒水，順便過去姐姐的房間看看，這才發現她做了傻事。
由於發現得早，姐姐失血不算多，經過一番搶救和縫針，沒有了生命危險。
姐姐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為什麼要救我……讓我死了更好。」
聽了這話，我心裡翻騰著各種情緒，有愧疚、有懊惱、有憤怒。我努力想剋制住自己，卻還是剋制不了。
我忍不住沖姐姐吼了一嗓子：「你死了是解脫了，可有想過我們這些家人的感受？你忍心讓兩個小孩沒了爸爸現在又沒有媽媽嗎？你忍心讓我失去你這個親人嗎？」
姐姐的眼淚慢慢滑落，「我現在成了廢人，活著又有什麼用，只會拖累大家。」
看到姐姐哭了，我也哭了起來。
兩人哭了一場後，我和姐姐聊了很久。
我告訴她，我們姐弟倆就相依為命，這麼多年經歷過的風風雨雨，坎坎坷坷都陪伴著走過了。
現在就算有再多的苦難，只要熬過去，未來的日子一定會慢慢變好。
9
姐姐走上絕路這事，不僅刺激到我的神經，也對黎微的觀念也產生了巨大衝擊，她改口同意我把姐姐接回家裡一起生活。
我激動地抱住她，哽咽著說：「老婆，謝謝你，謝謝你。」
「之前是我自私，考慮不周。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麼應該一起面對的。姐姐以前幫了我們那麼多，現在是我們該感恩回報的時候了。」
我準備過去接姐姐，謝五妹老兩口反而不願意了。
他們說當初是一時糊塗，才會有那樣的提議。就算兒子不在了，兒媳也還是他們的家人，不應該為了自己的輕鬆，而把姐姐推給娘家照顧。
我詢問姐姐的意見，她選擇留下來，想每天見到兩個小孩，陪他們成長。
我尊重姐姐的決定，同時，我也保證會一直不離不棄，陪伴在左右。
我建議姐姐可以拿些手工在家和謝五妹一起做，多少能增加些收入，讓她一邊做手工一邊直播。
姐姐的心態調節好了，得益於她在賣菜時鍛鍊出來的口才，嘮起嗑來無比的歡快熱鬧。
不賣慘，也不賣雞湯，就那麼平平常常的說話聊天，反而吸引了不少忠實的粉絲，每天都能收到一百幾十塊的打賞。
姐姐看到了希望，更加用心地做手工和直播，她說要好好努力賺錢，把兩個小孩都供上大學，讓姐夫在天有靈能感到欣慰。
我相信姐姐一定可以做到的。
人生的道路或許曲折坎坷，但只要不放棄不拋棄，總會走到陽光明媚，繁花似錦的彼岸。（小說名：《姐姐癱瘓後》，作者：邵悅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