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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後,癱瘓舅舅無人照顧,母親好心照料卻換來這個下場

1

寬闊的平原掠過火車的窗戶,正是麥熟的季節,金黃的麥浪一層層向我們湧來。母親看著外面熟悉的風景,端著熱水的手忽然一抖,將水濺到了身上。

我連忙拿來手絹,為母親擦乾了身上的水滴,低頭看到母親緊蹙著眉頭,我猜想,母親此刻,定然是心事重重。

「三年了。」母親喝了一口熱水,聲音中並沒有多少波瀾。

火車正在駛向我們此生最熟悉的城市,黃土高原東南角的鳳城。

那是我的故鄉,也是母親的故鄉。

下了車,坐上公交,東繞西繞終於到了大姨家,一開門,見大姨與記憶中並沒什麼差別,只是比幾年前多添了幾縷白髮。

坐下嘮了幾句嗑,接著媽媽去了就隔了幾棟樓的外婆家,看了一眼癱瘓在床的舅舅。

中午大姨擺了飯,豆角滷麵,用加了蒜泥的陳醋密密地澆上一層,一入口,封閉已久的味蕾記憶一下子被打開,正是闊別故鄉多年難得的味道,外鄉的醋,總沒有山西陳醋這樣的淳厚。

「佳欣,在外面過得還習慣不?」

在親戚面前,我總是特別沉默,冷不丁地被這麼一問,我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輕輕地點了點頭。

母親和大姨倒是聊得很投機,家長里短,埋怨幾句孩子,再埋怨埋怨飛漲的物價,一邊捶著腰,一邊揉著膝蓋說著身體的衰老。多年前恐怖的爭吵,還有母親在深夜的眼淚,彷彿在歲月中遺忘了。

然而,過往的糾結,誰又能真正遺忘呢?

2

母親的大半生,都是在鳳城度過的。鳳城是山西的一個小城市,母親年輕時在鋼廠上班,我年幼時,山西的煤礦還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企業效益好得令人咋舌,不太了解山西的人,那個時候,都以為山西是個遍地黃金的地方。

漸漸地,隨著環保意識的增強和煤礦資源的枯竭,山西許多單位的效益一落千丈,鳳城的鋼廠就是在那個時候關閉的。

母親下了崗,只是初中畢業的她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家相夫教子。以前上班忙碌的母親,我一周只能見她兩三次,自從她下崗之後,我們幾乎朝夕相伴。

母親也終於能騰出時間,每周帶著我,去一趟鄉下的外婆家。

我還清晰地記著,父母認真烹調著每一道菜,滿頭銀絲的外婆樂呵呵地捧著飯碗,夸父親的醋熘白菜做得真不錯。我會偷偷去泡一點外公的好茶,還得提防著外公忽然出現,每次他見到我,總喜歡捏一把我肉嘟嘟的臉頰。

在我久遠的記憶里,生活,其實靜海流深,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濤洶湧。

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外公去世了。外婆孤零零地守著癱瘓在床的舅舅,母親心疼他們,去得更勤了。

我是有點害怕舅舅的,長期卧病在床讓他整個人都陰鷙非常,有時被迫給他送幾次飯,他都會兇巴巴地指揮我一個小孩子給他端屎端尿。

他身上瀰漫著一股屎尿的騷味,我不願到他跟前去,他就會破口大罵,斥責我們嫌棄他是累贅。我不敢看他,只能悄悄把飯送到床頭,頂著他的怒罵偷偷溜出去。

母親見我淚流滿面地從舅舅屋子裡出來,大概也明白髮生了什麼,摸了摸我的頭,替我擦乾了淚水。

「媽媽,我以後能不給舅舅送飯嗎?」我問母親。

「佳欣,他是你的親人,雖然輪不到你來照顧,但還是得偶爾關照他一下。」

「那舅舅為什麼那麼凶?」

母親輕輕嘆了口氣,她輕聲說道:「舅舅年輕時,是村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畢業後,不但找到了好工作,也找了一個城裡的漂亮姑娘,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本來他前途一片光明,但一場車禍,他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我第一次知道舅舅原來有這樣的際遇,但年幼的我還是有些委屈,抬頭問母親:「又不是我撞他的,為什麼凶我?」

「你還小,沒遭遇過太多,他這是在對自己生氣。」母親摸了摸我的頭髮,看著我疑惑的目光,卻沒再說些什麼。

住得近的大姨也常常會來照顧外婆,我對她沒什麼特殊的印象,她的裝束像是最普通的農村婦女,笑起來還帶著一絲樸實的可愛。

「佳欣啊,以後好好學習,好好孝順父母。」

這是她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她也時不時地塞一點零錢和零食給我,母親從小教育我別收別人的東西,即便親戚朋友也是如此。

我不敢要,她就直接塞進了我的口袋。我偷偷抬眼看著母親的反應,見母親點了點頭,我就默默收下了。

生活真正的支離破碎,還是從老房子拆遷開始。

剛得知消息的村裡人,全都是興奮不已。拆遷是生活的轉機,誰不想住在高大漂亮的樓房裡?

母親幫著算了算外婆家的大院子,分三套三居室不成問題。外婆膝下三個孩子,外婆最開始說過,母親和大姨一人一套,外婆自己住一套,和癱瘓的舅舅住在一起,等外婆百年之後,誰能照顧舅舅,這房子就給誰吧。

但各人各有心思。

外婆當著孩子們的面這麼說,但到了私下,母親過來幫著收拾東西的時候,卻悄悄和母親說:「芬啊,等我死後,能不能幫我照顧你哥哥啊?」

一句話,把母親嚇了一跳,正巧母親收拾到了外婆提前為自己準備的壽衣。

母親不是沒想過外婆死後,舅舅要由誰照顧的僵局,但這問題一討論,就變得不可言喻起來。母親心疼她的哥哥,但她也有一大家子要照顧。

母親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替外婆整理壽衣,見母親如此,一向和藹的外婆語氣忽然急了:「我也沒說只讓你一人照顧,你姐姐和你輪流照顧,只是你好歹嫁到了城裡,離好醫院也近,吃的住的也好,照顧你哥的事情,你就多擔待一點吧。」

母親沉默片刻之後,繞開了話題,疊著外婆的壽衣,淡淡地說道:「您說您,怎麼提前準備這個啊?」

沒想到,母親迴避的態度卻挑起了外婆的怒火。

「早就知道你們不願意照顧你哥哥!我的房子都分給你們了,我還給他留了什麼啊!我還能活幾年,他不就得靠著你們兄弟姐妹的互相扶持嗎?」

外婆發完牢騷,也沒再說什麼,只是拉著臉生悶氣。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母親沒說話,拉著我出去了。

我抬頭問母親:「媽媽,你會照顧舅舅嗎?」

母親神色不動,只是慢慢地說著:「我不知道。」

這是我所見過的,外婆和母親第一次有了嫌隙。

3

再來外婆家的時候,已經是幾周後了。但我們誰都沒想到,就在這幾周內發生了巨大的變數。

本來分給母親和大姨的房子面積是一樣大的,留給舅舅的面積更大一點,但是大姨來外婆家收拾時,和外婆說自己兒子暫時沒有工作,她想要一塊街面房,好讓孩子能做點小生意養活自己。

但是街面房普遍更大一點,因為可以用作商鋪,抵的面積也更多。

外婆不知怎麼就同意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母親很是生氣,她直接和外婆吵了起來,本來就在氣頭上的外婆發怒道:「這個面積,會從我的房子里扣掉,你用不著擔心。」

母親被外婆這一句話氣笑了:「你怎麼就不知道給你兒子留著?沒有房子,你覺得誰以後會照顧他?更何況,我姐家一樣也拆遷,她缺這點面積嗎?」

「沒有人家,你能要得了這塊街面房?」外婆態度雖然強硬,但語氣也虛了很多。

母親冷笑道:「她算老幾,村書記還看她的面子?看的難道不是我爸之前是村大隊隊長的面子嗎?我去不一樣嗎?」

外婆一下子沒了聲兒,許久,她才輕聲說道:「她說孩子想做點小生意,這樣離得近,也方便照顧你哥哥。」

照顧舅舅彷彿變成了母親和外婆之間無法提及的辭彙,一言已出,母親也被這話噎得說不出聲來。

母親也不想再置氣,只是冷冷說道:「你看她能做什麼生意。」

那段時間,母親和外婆還有大姨之間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外婆之前做的決定並沒有告訴過母親,但已經登記的結果無法修改,母親只能嘆口氣,任她去了。

4

拆遷之後,一切似乎終於回歸了平靜。堂兄的小賣鋪也開了起來,每個月來一次外婆家,我都會跑去拿點小零食。母親也像往常一樣,和大姨聚在一起,嘮叨點兒家常。

有天晚上和外婆通話時,放下聽筒的母親對父親說道:「明天去我媽家一趟,我媽出去買菜的時候摔了腿。」

父親點了點頭,繼而又問道:「你姐住得那麼近,她怎麼不去照顧啊?」

母親搖了搖頭:「她還不知道。」

父親一聽氣憤不已,質問道:「她都不知道她媽摔了腿了嗎?」

母親安慰著父親:「也別說了,我媽要不是隨口和我一說,我也不知道啊。」

第二天到了外婆家,父母帶著外婆去了醫院,順便帶著外婆檢查了身體,發現外婆得了高血壓。父母有些緊張,先找醫生開了點降壓藥,想著過幾天再去大醫院搭配一副更好的葯。

這一趟折騰下來,清晨出去,下午才回來。

因為檢查,外婆早上就沒吃飯,回家之後,爸媽知道外婆肯定餓了,連忙給外婆弄了點吃的,餓極了的外婆吃得很快,母親擔心外婆的血壓,連忙勸道:「媽,吃慢點。」

累了一天的外婆有些情緒,直接懟道:「啥好飯嗎?還讓我吃慢點。」

母親的怒火也在那一刻爆發了:「誰稀罕這點糧食嗎?我是擔心你的高血壓!」

外婆知道誤會了母親,不再說話,低頭扒飯。

母親被氣得滿臉通紅,老人不明白她的苦心,她也不想再解釋了。

5

年紀大的外婆,最後還是因為心肌梗塞去世了,一個偌大的房子現在徹底變得空蕩蕩。

母親整理了外婆的遺物,一共十三萬的存款。

母親把存款給大姨看了一眼,把這些錢暫時代為保管,直到最後,這些存款,母親一分都沒動過。

而舅舅只能由母親和大姨輪流伺候了,舅舅每年在我們家住九個月,在大姨家住三個月。

舅舅搬過來之後,本來只有兩居室的家,現在變得異常狹窄,我失去了自己的房間,只為了騰出了一間房給舅舅住。

「媽說過,照顧他到六十。」母親淡淡地說著,像是在陳述一件很普通不過的事情。

那天,母親推著輪椅上的舅舅去醫院做檢查,買完葯交到了舅舅手裡,舅舅攤著手,並沒有主動拿著葯,母親急了,說道:「你怎麼不把葯拿好?」

舅舅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錢都在你手上,我要你這護工做什麼?」

母親一愣,眼淚奪眶而出。

母親沒想過,她視之為親人的人,卻是如此看待她。

母親和舅舅的爭吵,舅舅身上的臭氣,還有他長期無休止的絮叨,便充斥著我從高一到大學畢業的家庭時光。細細算來,舅舅與我們生活在一起,原來已經七年了。

一件事,終於讓母親堅定了放棄照顧舅舅的想法。

大姨家辦事,母親帶著我一起去了,席上母親和村裡熟人聊了起來,那人和母親關係還不錯,輕聲詢問道:「芬啊,聽說你拿走了你媽一輩子的積蓄,你也得對你姐好點,她一輩子太苦了。」

母親獃獃地看著眼前的熟人,許久,才明白她說的什麼意思。

母親被氣得嘴唇顫抖:「她是怎麼有臉說我拿走了全部?房子誰要的面積大?誰要的街面房?誰占著我媽的房子一直住著?存款我媽一輩子就攢了十三萬啊,照顧我哥這些年,住在我家,吃飯,買葯,不都是我們自己補貼的嗎?十三萬夠嗎?」

母親越說越急,捶著胸口,哭道:「存款我沒給她看過嗎?還有,我媽家我根本就不想去啊,去到那裡就難受,她居然直接住在那裡,她一點不覺得彆扭嗎?」外婆去世後,癱瘓舅舅無人照顧,母親好心照料卻換來這個下場,

那個熟人看母親哭訴得難受,有些動容,連忙安慰:「芬,別哭了,你瞧你要是不說,我們也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大委屈啊。你別生氣,過幾天我去和村裡人說,讓她們別在信你姐說的話了。」

母親擦乾了淚水,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們自己家的事,不能麻煩你。」

我在一旁聽了半天,一直忍著火氣。看見母親哭了,我感覺怒火一下子躥到了頭頂。我拉著母親說:「趁著現在村裡人都在,我一會找個擴音喇叭,當面質問她。」

母親拉住了我,擦乾了眼淚,笑道:「這麼大人了,干這麼沒腦子的事情嗎?」

「那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忍氣吞聲?」我的語氣也很不善。

「佳欣,不許這麼說,她是你的大姨。」母親嘆了口氣,「能不撕破臉皮就別撕了。我們若是質問,她立馬就敢翻臉,現在的表面關係還維持著,起碼還能幫著我照顧照顧你舅舅。唉,你大姨這輩子也不容易,她兩個孩子,又都是男孩,她苦了大半輩子了,也只是在給她的孩子攢錢啊。」

我覺得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低聲說道:「她照顧舅舅不也是應該的嗎?」

「孩子,」母親摸了摸我的頭,「她也有埋怨的,我們都是父母的女兒,但外公只給我找了工作,沒給她找上。那論起這個來,你大姨找誰去說理呢?」

我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那晚,母親絮絮叨叨和我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母親小時候,有一天晚上家裡炸了油條,母親拿了一根後就跑出去到院子里玩,遇到一個人,夜裡黑,母親隱隱約約以為是大姨,把油條給了那個人:「姐姐,吃油條吧。」那人沒回答,接過油條就吃,母親蹦蹦跳跳地走了。結果回去一瞅,大姨還在屋裡織著毛衣,母親這才發覺油條給錯人了。

得知事情經過之後,外公劈頭就打了母親一巴掌。

「為什麼會鬧成這樣?」母親哭著,我知道,其實她明白原因,只是不願細想,也不願深究。

最後,母親深深嘆了口氣:「我這輩子,太累了。」

我輕輕地嘆了口氣,許久,我才說出了藏在心裡許久的話:「媽媽,那我們以後離開鳳城吧,去一個更好更舒服的地方。」

母親撫摸著我的頭髮,微笑著點了點頭。

6

母親把存款和舅舅都交給了大姨,拿到存摺時,大姨笑呵呵地說道:「你放心,這錢,我也不花,都給哥攢著。」

從此以後,母親一年去外婆家住幾個月,照顧照顧舅舅,順便和大姨嘮嘮家常。

畢業後我在外省找到了工作,父母也幫我在外省買了房子,和我一起離開了鳳城。

坐上遠行的火車,母親的表情居然有了一絲釋然。

「終於離開了。」

看著車窗外逝去的風景,黃土上重重的麥浪彷彿在沖我們招手,但我們卻要離開我們生活了幾十年的故土。

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要帶著父母去更大的城市,那裡更繁華,更漂亮。母親不用再去面對讓她傷心的人。而我幼時的朋友,也差不多都離開鳳城,去大城市打拚了。

這片黃土,並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人和事,但不知為何,我的鼻頭酸酸的。

不是說此心安處為故鄉嗎?

再望一眼母親,剛剛還是釋然的表情,現在的眼眶卻充滿了淚水。

「要走了,佳欣啊……」

母親輕聲呢喃著,父親在一旁看著皺起了眉頭,撫摸了一下母親的肩膀:「這是幹什麼?佳欣可是在大城市找到了工作,咱們以後就是大城市的人了,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愿嗎?」

父親說得坦然,可我並不敢去看他斑白眉間的落寞。

人是一瞬間變老的,我終於明白了書中這句話的意思。

7

在大城市生活也是一樣,一樣在高樓大廈中穿梭,一樣在瑣碎艱難中生活,一樣在柴米油鹽中計較。母親也和周圍鄰居認識了,逐漸驅散了剛進入新生活的孤單。

只是偶爾從超市回來,母親把醋放在茶几上,她搖搖頭,抱怨幾句:「這兒總也買不到山西的好醋。」

時光飛逝,但有一些事,只是在歲月中沉澱,並不曾淡忘。

那日母親忽然和我說:「佳欣,我們該回去一趟了。」

我一愣,略一思考,忽然想起過幾天就是外婆十周年的祭日,母親不可能不回去的。

我盤算了一下,請假雖然有點難,但時間正巧在周末,也剛好鳳城開通了高鐵,幾個小時一趟,完全趕得回來。

我陪著母親回到了闊別三年的故鄉。

下了公交車,母親和我步行到離車站不遠的大姨家,路過了一處高樓,我的心忽然「咯嘣」一跳,我之前從未見過這處高樓,但我的記憶偏偏被什麼準確地擊中了。

母親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輕聲說道:「佳欣,你還記得嗎?這裡曾經是你外婆去世的醫院,你瞧,幾年不見,醫院遷走了,另一棟高樓建起來了。」

我輕聲嘆了口氣,記憶真是奇妙的東西,明明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路痴。

到了大姨家,我幫著做飯打掃,大姨卻一把拽我坐了下來,招呼我吃水果,死活不肯讓我幫忙。沒辦法,我只能在一旁輔導小侄子做功課。

秋日的陽光溫柔醉人,射在小外甥肥嘟嘟長滿絨毛的臉上,像一隻熟透的可愛的毛桃。我忍不住想要捏捏他的肉臉,沒想到這孩子輕輕一避,有些慌張地躲過了。

我的手忽然凝在空中,我的眼前浮現出外公和我在一起的一幕。已逝的歲月,彷彿穿越時空,在不經意間奇異地凝結在一起。

「堂姑,你怎麼了?」孩子眨巴著大眼睛問我,我笑了笑,沒說什麼,撫摸了一下他有些亂糟糟的頭髮。

母親和大姨還在慢慢聊著天,大姨說著:「那天我去醫院開藥,醫院都沒那種葯,正想著怎麼辦呢,轉頭看到了秀娥,好幾年沒見了啊……」

母親打斷了她的話:「姐,咱哥的葯不夠嗎?我記得不是每年年初去開,一開開一整年的嗎?」

大姨低下了頭,慢慢說道:「哥的葯夠了,就是我吧,也沒什麼,就是有點高血壓和脂肪肝,人老了都會得,不礙事的。」

母親一聽,身子不由得打一個哆嗦,語氣變得急促起來:「什麼不礙事?咱媽不就是心梗走的嗎?我在大城市呢,附近有好醫院,你怎麼不和我說一聲?你只顧著給孩子攢錢,連自己身體都不顧了嗎?」

面對母親的質問,大姨一下子沒了話,她沉默片刻,只是嘆息道:「大城市房子多貴啊,佳欣她得還多久的房貸啊。」

我心裡五味雜陳,沒敢再聽她們說話,只是那一瞬我才明白,人與人之間複雜的情感,並非純粹的喜歡與憎惡這麼簡單。

8

臨走前,我和母親去外婆的房子看了一眼舅舅,老房子窗明几淨,舅舅看著精神也很不錯。他見母親來了,嘴唇哆嗦著,卻只是笑了一下:「你來了,過得好嗎?還有佳欣,轉眼不見,就變成大姑娘了。」

我從未見過他這樣溫和的笑容,那一刻,我彷彿被凝固在原地,只是打量著周圍讓我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母親和舅舅嘮叨了幾句後,開始收拾老屋,一邊收拾一邊絮叨,我靠近才聽清母親說了什麼:「還是有人住好,沒人住,一個家得多死氣沉沉啊。」

母親擦著從拆遷舊屋裡搬過來的那套紅木桌子,上面端正地擺著外公外婆的遺像,時光殘留的污漬已經很難除去,母親一邊用力擦著一邊念叨:「爸媽啊,眼瞅著佳欣就長大了。」

大滴的淚水忽然墜落在抹布上,她抑制不住,趴在桌子嗚嗚哭泣起來,我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靜靜地站著注視著她。可是剛剛掃墓的時候,母親明明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

離開時,我們路過了大姨家的那套街面房,之前的小商店現在變成了肉鋪,賣肉的是一個陌生人,母親皺了皺眉頭,嘆道:「你瞅你大姨,真是死要面子,孩子小商店干不下去了,也不和我說一說。」

她輕輕地嘆息著,如同落葉悄然墜落。

我和母親慢慢走著,秋風陣陣吹來。我回頭,只見雲被風驅散過後,天空露出一片淺藍,整座城市沐浴在秋日金色的陽光下,這是寧靜的小城市,與大城市相比,透著一絲悠然,也透著一絲冷清,但是悲歡離合的故事,從來也沒有少過。

這是母親的鳳城,亦是我的鳳城。(小說名:《母親的鳳城》,作者:蜉蝣如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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