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拉幫結派耍心機的同事，終於被辭退了
1
「我來公司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橋西區的那幾家大醫院，哪個不是我拿下來的，這會兒公司想要卸磨殺驢，門兒都沒有。」
王建剛的聲音格外高亢，伴著憤怒的情緒，透過綜合部經理李立濤的辦公室，傳到外間來。
大家竊竊私語，我隱約聽到了被辭退的字眼。
我來公司才兩年時間，再加上不想被更多人知道我跟老楊的關係，所以我平時一般都比較沉默，因此除了跟顧小芸、馬晶晶幾個經常相處的人比較熟悉之外，跟其他同事都不是很熟悉。
但這個王建剛，我是知道一些的。
老楊初創業時，公司里從老闆到財務到業務員，都是他一個人。後來，公司的業務逐漸發展起來，老楊一個人忙不過來，他決定組建一個銷售團隊，讓公司正規化起來。
可是，老楊參加了幾次招聘會，效果卻不太好，那些求職者一聽是個新公司，公司里還只有老闆一個人，就打了退堂鼓。
就在老楊決定放棄，想要打道回府時，一個皮膚黝黑，但很精神的小夥子過來投簡歷。
他就是王建剛。
他仔細詢問了公司的情況後，給老楊提出要求：「如果我去上班，公司給提供住宿不？」
老楊搖頭，王建剛又問：「那我晚上可以住在公司嗎？」
老楊不好意思再拒絕，就讓他先來公司試試，試用期期間，可以允許他睡在公司里，如果他表現得好，公司可以嘗試給他安排宿舍。
王建剛喜出望外，當下跟老楊表示，他一定不會讓老楊失望。
就這樣，剛剛大學畢業的王建剛成了老楊的第一個業務員。
當初面試時，看王建剛說得那麼信誓旦旦，老楊以為他怎麼也得有點本事，結果一上手，他才發現，王建剛就是膽子大，其他什麼都不會。
但不管怎樣，王建剛的加入，也打開了公司發展的新局面。在老楊手把手的調教下，王建剛開始正式步入這一行。
後來，老楊又招了三四個業務員，有的跟了他幾年後自己去創業了，有的跳槽到其他公司甚至轉行，只有王建剛一直跟他到現在。
王建剛確實算是公司的功臣。
創業之初，老楊的醫院關係只停留在有數的幾家大企業里，橋西、裕華和長安幾個區里的大醫院，一直被一兩家大型的醫療器械公司所壟斷，而且據老楊自己分析，想要從虎口裡搶肉吃，實在是太難。
因此，他把主要精力都投注到了老醫院的維護上，這樣做，雖然能夠穩定客戶源，保障公司的正常運營，但也限制了公司業務的擴張。
王建剛雖然不懂經營，但他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最主要表現就是錢。如果他只負責維護老客戶的話，業績將很難提升，提成和獎金肯定也拿不了多少。於是，他自告奮勇，要去開發新醫院。
老楊覺得他有點好高騖遠，勸他老老實實先磨練幾年，王建剛卻讓老楊給他半年時間，到時候如果真沒成績，再批評懲罰他也不遲。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老楊放王建剛去做。這到底有多難，成功率又有多少，老楊心裡有數，就等著讓事實挫一下王建剛的銳氣，省得他每天只知道要賺大錢，反而不懂得踏下心來學習。
可讓老楊沒想到的是，三個月後，王建剛竟把橋西區的省中醫院給拿了下來，那裡的檢驗科決定從公司進一批檢驗設備，金額雖然不大，但像是在敵人的包圍圈裡撕開了一道口子，讓老楊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與此同時，王建剛也在醫院裡住了半個月才又回到公司上班。他是嚴重胃出血，喝酒喝的。用王建剛的話講：拼心眼我拼不過你們，但拼實誠、拼酒量，我還有點資本。
也算是歪打正著，省中醫院檢驗科的科長跟王建剛是老鄉，都是山東人，在拗不過王建剛的數次拜訪後，答應跟他一起吃個飯。
這一吃飯，便停不下來了，倆人竟然找到了共同語言，相見恨晚。對方又見王建剛這麼豪爽，很快就認了王建剛這個老鄉，從另外兩家公司的訂單里，抽出了一小部分訂單，給了王建剛。
要麼說，什麼人有什麼福。
有一就有二，在陸陸續續又有了幾個訂單後，王建剛漸漸找到了自己的銷售風格，也利用這種銷售風格，又簽下了橋西區的另外幾個醫院的訂單。
訂單額度都不算太大，但意義卻很大，這給了老楊很大的信心。
他給王建剛配了幾個人，讓王建剛放手去干。
嘗到甜頭的王建剛，那幾年也確實給公司帶來了不少收益。按老楊的話說，能掙多少錢，倒在其次，給公司的業務打開新局面，讓公司可以全面開花，這方面的意義重大。
只是隨著醫療政策的改革，再加上醫院裡人員結構的更新換代，很多年輕的管理者走馬上任後，王建剛這種江湖豪邁風的銷售方式就有點不合時宜了。
尤其是，公司逐漸發展壯大，開始傾向於參與一些大型的項目招標，這就非常考驗銷售人員的綜合素質，除了客情關係的維護之外，在專業領域內的職業素養，也必不可少。
於是，在王建剛連續幾次在大項目面前折戟後，老楊停了他的銷售工作，專門送他去培訓。
只是，早已經習慣了靠本能往前沖的王建剛，根本沒有心思去學習。他覺得老楊這樣做，分明是想打壓他，想讓他給其他人讓地方。
於是，他雖然人去學習了，心思卻還留在團隊里，時不時讓自己的小團隊搞點小動作出來，來阻礙新主管的工作，順便說一句，接任他做主管的就是馬晶晶。
他們以為馬晶晶初來乍到沒多久，又是個女的，好揉搓，但沒想到，馬晶晶卻不吃這一套，但凡不聽指揮的，都被她堅決給辭退了。
有些待得久的老員工，不服氣，直接找到老楊那裡，但馬晶晶直接對老楊放話，如果還想讓自己做這個主管，那她怎麼處理那些人，老楊都不許管。
我聽顧小芸說，那段時間，老楊非常惱火，一方面，王建剛是自己帶出來的兵，老楊心裡多少還想護著點。
可另一方面，他又被王建剛乾的那些事氣得肝疼，一點都不給他長臉不說，凈幹些讓他丟臉的事了。
因此，他也就順著馬晶晶這潑辣勁兒，索性撒了手。
等王建剛培訓回來，他的隊伍也沒剩下幾個了，就算是剩下來的，也早就被馬晶晶改造得好好做人了。
王建剛心裡憋了火，可他也不敢撒，更深層的原因，是沒有理由撒。一旦他對此有任何錶現，也就坐實了他曾經的小動作，他相信，馬晶晶會做出讓他更難看的事情來。
決定卧薪嘗膽的王建剛，憋足了勁要跟馬晶晶比個高下。
只是，還沒等他想好怎麼比，新的挑戰又來了。溫珩帶著資源進了公司，直接佔了另外一個主管的位置。
王建剛有點懵。他看不懂老楊這頓操作是想幹嘛，花大價錢把自己送出去培訓，回來卻安排別人佔了自己的位置，難不成是想給他別的機會？
他想到老楊跟他說起過的一件事。
「我想完善公司的銷售團隊，把自己從銷售中擇出來，讓更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老楊在一次酒局中，曾跟幾個業界朋友們，在探討公司管理時，這樣說。
那次，王建剛作陪。但那時，他沒心思聽這些管理經，只顧著跟其他公司的幾個業務經理聯絡感情，想要套取一些項目信息，而方式就是拼酒。
聯想到這次培訓的高額學費，王建剛突然看到了新的曙光。
不久後，公司就傳出，會設立專門的銷售事業部，也就是說，在兩個主管之上，還會再設置一個經理崗，負責管理和運營公司的銷售業務，老楊不再直接插手銷售的事。
王建剛覺得，自己可能有門兒。
據顧小芸說，那段時間，王建剛突然就起了范兒，儼然一副「那個位置已經是我的，你們要好好掂量掂量，跟著誰才能吃肉」的做派。
「不知道他是沒長腦子，還是腦子被酒精糊住了，一點分析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
顧小芸跟我講，「他也不看看，他有哪一點比馬晶晶和溫珩強。論腦子的靈活程度，他比不過馬晶晶，論資源的深厚，他更是比不過溫珩，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認為自己能做得了經理。」
那時候，我已經入職，上一任的銷售經理離職，馬晶晶和溫珩正在爭奪新任銷售經理的位置，而王建剛，則是溫珩手底下的一個業務員。
沒多久，馬晶晶繼任，溫珩離職，新的主管則由業績突出的顧小芸和冉新月擔任，相比較顧小芸，冉新月的任命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當初，溫珩的管理風格相對比較溫和，所以，王建剛選擇了去她那一組，儘管他更深層的目的，只是不想跟馬晶晶共事。而且，他還可以藉助溫珩的勢力來跟馬晶晶抗衡，一舉兩得。
在那一組，除了溫珩外，資格最老，經驗最充足的就是王建剛了，所以，當溫珩離開時，很多人以為主管的位置會是王建剛的，就連王建剛也這樣認為。
但馬晶晶上任後，直接將原來的兩個銷售組打散後重新分配，又任命新人冉新月做了組長，徹徹底底地斷了王建剛的晉陞希望。
王建剛火了，越過馬晶晶，直接去找了老楊。
老楊也沒辦法。按照銷售部的制度，晉陞不是光靠資歷，還需要看綜合業績。冉新月雖然是新人，但她拿下過省醫院的大項目，還因為專業素養極高，在行業會議上，被甲方客戶表揚，她做主管，是符合公司晉陞標準的。
以下對話，我是從我媽那裡聽來的。
「給你時間讓你去學習，你都學回來點什麼？」老楊恨鐵不成鋼，「省中醫院的楊副院長跟我說，上次讓你準備幾個產品的報價，你連參數都給搞混。你做這一行多少年了，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能弄錯？！」
「誰也不是聖人，還能一點錯都不犯？」王建剛不服氣，「說起大項目，誰手底下沒有幾個，馬晶晶這擺明了就是公報私仇。」
「你也好意思說。」老楊瞪眼，「你手裡的那幾個大項目都是猴年馬月的了，還總掛在嘴邊上，也不怕被新來的員工笑話？」
「再說，馬晶晶幹嘛要對你公報私仇，你倆能有什麼仇？」老楊反問王建剛，「剛子，做男人，心胸要開闊一些，不要跟市井婦人一樣，凈搞些小肚雞腸的爛事。」
「你跟著我從最初干到現在不容易，我能不想你好嗎？但是，想你好，不代表就得縱容你，反而更應該對你嚴厲，不然，早晚有你後悔的時候。」
我媽跟我說完這些話後，搖著頭說：「剛子那個人，愛鑽牛角尖，老楊那些話，他不一定能聽進去。」
果不其然，見老楊不站在他這邊，王建剛又直接去找了馬晶晶。
那天，正趕上馬晶晶要出差去臨市談榮嘉集團的新項目，王建剛攔住她，不讓她走。
「王建剛，你就這點能耐嗎？」馬晶晶也不著急，語氣平靜地問他。
我在一旁正給馬晶晶整理出差要用的文件和合同，頓感很尷尬。
「小路，你先出去，我有事跟馬經理說。」王建剛對我講。
「不用，小路手裡的工作很緊急。」馬晶晶阻止道，又補充說：「至少比你說的事，要緊急且重要。」
王建剛臉上紅一塊白一塊，但來都來了，騎虎難下。
「這次主管任命，為什麼沒有我？」王建剛直接問道，「論資歷、業績，我都不差。」
「為什麼必須有你？」馬晶晶打斷他，「論資歷，你確實最老，可最老並不代表最好。說起業績，我承認，你確實不錯，但過去這一年，你又開發了多少新客戶，A級項目又談成多少呢？」
王建剛語塞，然後爭辯道：「新客戶的開發確實很重要，可老客戶的資源挖掘難道就不重要了嗎？再說，你管我是新客戶還是老客戶，我能拿來項目不就行了？」
「好，這條咱們過後再論，就說說你在老客戶資源挖掘上的成果。」
「冉新月拿下的省醫院，也是公司的老客戶，可她能把老客戶挖掘成自己的新客戶，你能嗎？你手裡也有中醫院這樣的大客戶，但為什麼每次有大項目，中標的總不是我們，你難道就沒想過原因嗎？」
王建剛的臉漲成紫紅色，辯解道：「每個項目情況不同，怎麼能這樣比。我從中醫院拿來的訂單，也不比省醫院的少。」
「是不少，但那都是一些老品種，新品種幾乎沒怎麼增加過。」馬晶晶接著潑冷水，「這就是你的問題所在，你總在吃老本，沒有長進。」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那些事！」王建剛急了，「別把自己說得那麼高級，你這就是公報私仇。」
「你要是這麼想，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
馬晶晶站起來，從我手裡拿走公文包，「只想奉勸你一句，職場不是誰家後院，就算是老楊，也得時刻保持危機意識，所有人都在逆水行舟，懈怠一點，就有可能被大浪吞沒。你好好想想吧。」
看著馬晶晶目不斜視地離開辦公室，王建剛的樣子，讓我想到了斗敗的公雞。
也不知道王建剛是不是聽進去了馬晶晶的話，從那以後，沒有再追著問過晉陞的事。
只不過，卻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沉下去。
老楊為此找他談過話，也找過馬晶晶，讓她注意點方式方法，但就算馬晶晶給他提供了足夠的空間，好讓他好好表現，但都不起作用。
比如，馬晶晶每周會單獨留出半天的時間來，讓經驗豐富的老銷售，給新員工做銷售技能培訓，她把這個做培訓講師的工作更多地留給了王建剛。
她曾對我說過，銷售有兩個發展路徑，一個是做管理，一個是做培訓。做管理，需要有大局觀，王建剛沒有，但做培訓，他綽綽有餘，只要他肯踏下心來，重新出發，做培訓師也是個不錯的發展路子。
可是，王建剛卻十分不屑。他認為，馬晶晶這是在邊緣化他。即便，以我的能力，我看不出來這哪裡是邊緣化他。
「拿了我的經驗，去給自己爭取管理業績，算盤打得啪啪響，把誰當傻子？」這是王建剛後來離開銷售部，轉到綜合部時，傳出來的話。
這話是真是假，已經沒有追究的意義，事實已經驗證了馬晶晶的話，王建剛確實不適合做管理。
2
剛來綜合部時，顧小芸就跟我說過，綜合部經理李立濤是個人精。我當時沒太理會，可通過王建剛的事，我開始明白，他為什麼被叫做人精。
說起李立濤，他跟王建剛還有點淵源，他比王建剛晚兩年進公司，曾是王建剛的小弟。
後來，由於業績一直不是特別好，老楊見他性格還算沉穩，就把他調到了綜合部。
沒想到，在銷售部毫無起色的李立濤，到了綜合部竟然如魚得水，還讓當時的綜合部經理直呼遇到了寶，什麼事都願意帶著他去。
李立濤是公司里出了名的愛鑽研，他辦公室里那一排書架上的書，聽說他幾乎都翻過，這在企業里還非常少見。他讀的書涉獵也廣泛，從文學到醫學，從管理學再到計算機應用，什麼類型的書都有。
李立濤總對我們說：「咱們的客戶雖然都跟醫學掛鉤，但保不齊人家是哪一方面的愛好者，所以，平時多讀點書沒壞處，一旦用上，就能從客戶那裡多獲得一份信任，咱們也能多一些機會。」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綜合部才能在他的管理下，發展成為公司不可或缺的一個部門。
老楊曾經在公司大會上說：「綜合部的同事，各個都是精英，換到哪個公司里去，都會是個角色。」
這一切，都離不開李立濤的經營，因此，顧小芸才會對他有人精一說，不僅如此，我知道一貫高傲的馬晶晶，對李立濤的態度都很客氣。
除了他們兩人是平級之外，更重要的是，她認為這樣的李立濤值得她尊重。
王建剛到綜合部報到那一天，李立濤專門為他的到來開了一個全體會議，就連幾個正在執行任務的同事都被叫了回來，一起迎接王建剛的到來。
事實上，就算銷售部和綜合部不在一層樓里，但大家總歸是同事，誰還不認得誰？所以，私底下，大家都覺得李立濤的迎新會有點過。
「也太把他當回事了吧。」有人私底下抱怨，「我這手裡的活兒忙得腳打後腦勺了，還得額外為見他跑回來。這時間浪費得可真不值。」
不管值不值，李立濤想給王建剛建立威信是事實。
他把王建剛這些年的成就，都跟大家捋了一遍。
「剛哥在咱們這一行里是老人兒了，這方面的經驗和人脈都十分充足，相信他的加入，會給大家帶來意想不到的新局面，希望大家能多跟剛哥學習學習。」李立濤說。
王建剛被李立濤的話，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顯然是受用的，這從他臉上略帶得意的笑容中，可以窺探一二。
有些入職時間短的同事很興奮，當場就表態要跟剛哥多學習，老員工則沉默，但臉上還是掛了不失禮貌的笑容。
沒多久，就是行業展會。從日期定下來那天起，部門裡就開始忙碌起來。王建剛更是自告奮勇，把輔助銷售部做好客戶接待的工作接了過來。
這本來就是他駕輕就熟的領域，在稍微考慮之後，李立濤就答應了，並給王建剛又安排了三個同事，去聽他指揮，輔助他。
那段時間，王建剛像是又恢復了很久之前的風采，走路、說話都變了樣子，一掃之前的頹廢。
為期一周的行業展會結束後，老楊跟幾個客戶飛國外工廠考察。參與展會的幾個部門，坐在一起開總結會議。
馬晶晶因為一個訂單的事，在會上沖李立濤發了飆。
顧小芸參加了會議，事後跟我說：「馬晶晶的脾氣越來越大了，李立濤跟她平級，又比她大好幾歲，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一點面子都不給李立濤留。不過，話說回來，這事如果換成我，我也得發飆。」
我問她是因為什麼事。
顧小芸說：「綜合部在沒經過銷售部同意的情況下，以老產品的價格，賣了一批新產品。中間價格差了百分之二十，數量又不小，如果按照這個價來履行合約的話，咱們這一周算是白忙活了。」
我說怎麼這兩天，部門裡的氣氛有點不對。平時總是笑眯眯的李立濤，破天荒地竟然黑了臉，平時要是完成任務，同事們都會歡天喜地地組織聚餐。
可這次這麼大的項目結束，部門裡卻那麼安靜，原來是出了大事故。
不用猜，敢背著李立濤這麼乾的，準是王建剛。
聽說，行業展會結束後，他就住進了醫院，說是酒精中毒兼輕微胃穿孔。
「王建剛這回完了。」顧小芸說。
3
辦公室里，王建剛憤怒的聲音還在繼續：「我拼了命給公司拉來這麼大一個訂單，我還有錯了？」
「你不用給那個女人說好話，什麼公司規定，什麼損失巨大，騙鬼呢？我跟著楊總在這一行流血流汗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做乖乖女呢，我能不知道什麼價能賣，什麼價不能賣？」
「新產品？」王建剛的聲音弱了點，隨即又抬高：「她什麼時候通知我們那是新產品了？」
「是，你是讓我只管接待，可是，那是我的老客戶，他只願意從我這裡買東西，難道不行嗎？誰讓她沒這個本事，讓人家找她去買啊？」
「你少跟我說什麼規定！」王建剛的聲音更高了一度，「公司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好好的，就是被你們這些狗屁管理規定給弄壞了。讓功臣受了委屈，讓小人得了志。我不跟你說，我去找老楊！」
「出國了？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管怎麼樣，在沒見到老楊之前，誰的話在我這也行不通！想趁著老楊不在趕我走？！門兒都沒有！」
門被大力地打開，王建剛氣勢洶洶地從辦公室里走出來，李立濤從裡面追出來。
「剛哥，我勸你冷靜！」李立濤拉住王建剛。
「別叫我，還以為你是個好的，她說什麼你就聽什麼，懦弱！」王建剛罵道。
李立濤也不生氣，只是用手勢安撫我們，讓我們好好工作，他跟著王建剛出了綜合部的門。
再後來的事，就有點失控了。
聽說，王建剛大鬧了馬晶晶的辦公室，還把她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給砸了，李立濤攔不住他，馬晶晶只好讓人喊了大廈的保安，直接把王建剛趕了出去。
當天下午，人事部的通知就分別以電子版和文字版的方式，下發到各個部門，王建剛因惡意破壞公司財物、不遵守公司秩序，被辭退了。
叫囂著這事沒完的王建剛，隔天帶了勞動仲裁的人來了公司，他要告公司惡意辭退無固定勞動期限員工，要公司給予道歉和賠償。
老楊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李立濤勸他，他也不聽，擺明了這事要公事公辦。
理論上說，王建剛確實在公司待了十幾年，算是無固定勞動期限的員工，如果事實成立，公司要負責任。
但因為王建剛不想和解，連續好幾天帶人上門來鬧，馬晶晶一怒之下報了警。
馬晶晶說當天王建剛不僅摔了她的電腦，還動手打了她，她還把當天的監控錄像提供給了警方。
並且，公司也沒有惡意辭退王建剛，是王建剛違反公司制度在先，還給公司造成了巨大損失，所以公司才給予辭退處理的，這一點，公司人事部和財務部都可以出具證明。
勞動仲裁的人一看事實並不像王建剛說的那樣，就建議雙方協商解決爭端。
勞動仲裁的事是解決了，可打人、摔東西的事可不好解決，如果馬晶晶要告王建剛，那王建剛之後的職業生涯就算毀了。
李立濤讓王建剛別再鬧了，跟馬晶晶道個歉，服個軟，這事也就過去了，別因為這點事，再把自己之後的事業毀了，得不償失。
王建剛卻不依不饒，堅決認為自己的行為是合情合理的，而且他沒有打馬晶晶，他只是推了她一下，不算打人。
雙方僵持不下，直到老楊從國外趕回來。
我聽我媽後來跟我說，王建剛在警察局裡看到老楊的那一刻，一個38歲的大男人，眼圈紅了。
他問老楊是不是真的要辭退他，是不是真的要逼他走！
老楊也很痛心，他沒想到事情會成這樣。
他不追究王建剛砸壞公司財物的事，並懇求馬晶晶撤訴，他不想眼睜睜看著王建剛毀在這件事上。
「不是我要逼你走，是你自己在逼你自己走！」老楊對王建剛說。
「跟你同期的那些人，要麼自己做了老闆，要麼轉行後有了更好的事業，比你晚來的這些人，也都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方向，開始在職業發展上發力，只有你，剛子，只有你一直在原地畫圈。」
老楊語重心長地對王建剛說。
「馬晶晶和冉新月你比不了，可你看看李立濤，他當初可是你的小弟，什麼都不如你啊，你再看看現在，他早就把你遠遠地拋在身後了。」
老楊說：「當初，馬晶晶跟我談你的去留時，我本來沒打算讓你去綜合部，按你的脾氣，我尋思你適應不了那裡，更何況又跟曾經的屬下調了個，怕你受不了這種落差。」
「是李立濤主動找到我，想讓你去綜合部，他說他也不願意看你浪費自己的能力，想拉你一把。我這才想著，讓你去綜合部試一試，說不定會發現新的機會，當初李立濤不也是這樣發展起來的嗎？」
「你是說，是李立濤主動找你讓我去綜合部？」王建剛問老楊。
老楊點頭，「早年一起拼搏的感情是不一樣的，他也是想讓你多一條路子。」
低著頭想了一會兒，王建剛不再說什麼，站起來要告辭。
「剛子，你先休整一段時間，等你想好了，我會給你推薦合適的工作機會。」老楊送他出門。
「不用了，楊總。」王建剛制止了他遠送，在門口處停住腳步，對老楊說。
「楊總，我承認我能力有欠缺，但是，這麼多年來，我這個人從來沒變過，我忠於你，忠於公司。我知道馬晶晶是好的，冉新月是好的，李立濤也是好的，可是，他們的好壞，我希望你能真正看清楚。」
這話乍一聽，像是他又在發牢騷，但仔細琢磨，卻又有些蹊蹺。
「你也覺得奇怪？」我媽問我，「老楊晚上睡不著覺，也說王建剛這話說得有些讓他摸不著頭腦。」
我把這些話，又講給顧曉芸聽。顧曉芸聽了，沉吟半晌。
「應該是李立濤有問題。」她說。
「有問題？什麼問題？」
「我猜他是故意跟老楊要的王建剛。我還納悶呢，李立濤那麼謹慎的人，怎麼可能任由王建剛犯那麼大的錯誤？」
「再說，他能有100種方法攔住王建剛去馬晶晶那裡鬧事，怎麼就鬧到要報警的地步？如果是故意的，那這些疑問也就找到答案。」
「他為什麼要故意這麼做？」我很納悶，「這樣做對他能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好處。」顧小芸說，「王建剛這個人，雖然脾氣暴躁，但人如其名，確實很剛直，人又仗義，因此，他在公司里的人緣一直都還不錯，尤其在老員工眼裡，他是名副其實的剛哥。」
「最主要的一點，老楊非常喜歡他。之前那次價值不菲的培訓，他就堅決選了王建剛去，但我猜李立濤應該也想去。」
「可是，儘管他這幾年在綜合部發展得不錯，但在老楊心目中的地位，卻一直不如王建剛，這就是他故意的癥結。」
「我猜，他看出來老楊想給王建剛另謀出路，他擔心那個出路會比自己的更好，所以，他先下手，把王建剛要到自己的手裡頭。」
「直筒子一樣的王建剛，不會是李立濤的對手，所以，李立濤稍微動動腦筋，王建剛就掉進陷阱里去了。」
「弄錯報價可能是王建剛疏忽，但跟在王建剛身邊的那幾個綜合部的人，不可能也這麼馬虎，所以這就是一個針對王建剛的局。」
「按照王建剛這火爆脾氣，李立濤都不用扇風，這火就自己燃起來了，在加上有個現成的炮仗馬晶晶，倆人針尖對麥芒，想不鬧出點事來都不行。」
「想想也是王建剛運氣好，老楊這麼快能趕回來，不然，要真是立了案，王建剛的職業生涯可就真的毀了。」
顧小芸分析得太過清晰，讓我懷疑這些涉及到的人，根本不是發生在我身邊的人，這些事也不是我親眼所見的事。
可是，我不得不承認，她可能說中了真相。
「我得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顧小芸沒有理會我有些驚恐的情緒，眯著眼睛陷入自己的思緒里。
而我的眼前，則浮現出那張整日笑意融融的臉。（小說名：《路之遙職場筆記：危機》，作者：遇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