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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詩意

吃——秋天的滋味

人間草木,四季輪換,秋天的食材果實便也隨著地域的不同而散發著別樣的滋味。

■?八九分熟的棗子?北方的果樹,到秋來,也是一種奇景。第一是棗子樹;屋角,牆頭,茅房邊上,灶房門口,它都會一株株地長大起來。像橄欖又像鴿蛋似的棗子顆兒,在小橢圓形的細葉中間,顯出淡綠微黃的顏色的時候,正是秋的全盛時期;等棗樹葉落,棗子紅完,西北風就要起來了,北方便是塵沙灰土的世界,只有這棗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國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沒有的Golden Days。

——郁達夫? 《故都的秋》

■桂花香與煮栗子

杭州西湖煙霞嶺下翁家山的桂花是出名的,尤其是滿家弄,不但桂花特別的香,而且桂花盛時栗子正熟,桂花煮栗子成了路邊小店的無上佳品。徐志摩告訴我,每值秋後必去訪桂,吃一碗煮栗子,認為是一大享受。有一年他去了,桂花被雨摧殘凈盡,他感而寫了一首詩「這年頭活著不易」。

——梁實秋 《雅舍談吃》

■ 北方的「貼秋膘」

北京人所謂「貼秋膘」有特殊的含意,即吃烤肉……

從前北京人有到野地里吃烤肉的風氣。玉淵潭就是個吃烤肉的地方。一邊看看野景,一邊吃著烤肉,別是一番滋味。聽玉淵潭附近的老住戶說,過去一到秋天,老遠就聞到烤肉香味。

……

呼市幹部所說「貼秋膘」是說下去吃羊肉去了,但不是去吃烤肉,而是去吃手把羊肉。到了草原,少不了要吃幾頓羊肉。有客人來,殺一隻羊,這在牧民實在不算什麼。關於手把羊肉,我曾寫過一篇文章,收入《蒲橋集》,茲不重述。那篇文章漏了一句很重要的話,即羊肉要秋天才好吃,大概要到陰曆九月,羊才上膘,才肥。羊上了膘,人才可以去「貼」。

——汪曾祺? 《人間有味·貼秋膘》

■ 南方的通紅螃蟹

秋高稻熟時節,吳越間所多的是螃蟹,煮到通紅之後,無論取哪一隻,揭開背殼來,裡面就有黃,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鮮紅的子。

——魯迅? 《墳·論雷峰塔的倒掉》

景——秋天的詩意

無論是雲淡風輕還是暮沉蕭瑟,秋天都總是詩意的,讓人生出百般思緒。

■ 金風肅殺的北方?秋高氣爽,風日晴和的早晨,你且騎著一匹驢子,上西山八大處或玉泉山碧雲寺去走走看;山上的紅柿,遠處的煙樹人家,郊野里的蘆葦黍稷,以及在驢背上馱著生果進城來賣的農戶佃家,包管你看一個月也不會看厭。

春秋兩季,本來是到處好的,但是北方的秋空,看起來似乎更高一點,北方的空氣,吸起來似乎更乾燥健全一點。而那一種草木搖落,金風肅殺之感,在北方似乎也更覺得要嚴肅、凄涼、沉靜得多。你若不信,你且去西山腳下,農民的家裡或古寺的殿前,自陰曆八月至十月下旬,去住它三個月看看。古人的「悲哉秋之為氣」以及「胡笳互動,牧馬悲鳴」的那一種哀感,在南方是不大感覺得到的,但在北平,尤其是在郊外,你真會得感至極而涕零,思千里兮命駕。

——郁達夫??《故都的秋·北平的四季》

■ 稻田萬頃的南方

四面是山,圍著平壩子,稻田萬頃。海田之間,相當寬的河堤有許多道,都有幾十里長,滿種著樹木。萬頃稻,中間畫著深綠的線,雖然沒有怎樣了不起的特色,可也不是怎的總看著像畫圖。

……

雲南的松柏結果都特別的大。松塔大如菠蘿,柏實大如棗。松子幾乎代替了瓜子,閑著沒事的時候,大家總是買些松子吃著玩,整船的空的松塔運到城中;大概是作燃料用,可是鳳鳴山的青松並沒有松塔兒,也許是另一種樹吧,我叫不上名字來。

——老舍《天真的幽默家·滇行短記》

■ 飄落的黃金雨

「好多年前,我在京郊插隊時,常常在秋天走路回家,路長得走不完。我心裡緊繃繃,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也不知走完了路以後幹什麼。路邊全是高高的楊樹,風過處無數落葉就如一場黃金雨從天頂飄落。我心裡一盪,一些詩句湧上心頭。」

——王小波《黃金時代·三十而立》

■ 大有深意的秋夜

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這上面的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沒有見過這樣奇怪而高的天空。他彷彿要離開人間而去,使人們仰面不再看見。然而現在卻非常之藍,閃閃地眨著幾十個星星的眼,冷眼。他的口角上現出微笑,似乎自以為大有深意,而將繁霜灑在我的園裡的野花上。

——魯迅? 《野草·秋夜》

鄉——忘不了的鄉情

回不去的故鄉,忘不了的鄉情。家鄉又因著與親情緊密相連,便是最難忘懷的。秋天發生的故事值得訴說與記憶。

■ 北平最美麗的時候

可是,我真愛北平。這個愛幾乎是要說而說不出的。我愛我的母親。怎樣愛?我說不出。在我想作一件討她老人家喜歡的時候,我獨自微微的笑著;在我想到她的健康而不放心的時候,我欲落淚。言語是不夠表現我的心情的,只有獨自微笑或落淚才足以把內心揭露在外面一些來。我之愛北平也近乎這個。

——老舍??《天真的幽默家·想北平》

北平之秋就是人間的天堂,也許比天堂更繁榮一點呢!

中秋前後是北平最美麗的時候。天氣正好不冷不熱,晝夜的長短也劃分得平均。沒有冬季從蒙古吹來的黃風,也沒有伏天里挾著冰雹的暴雨。天是那麼高,那麼藍,那麼亮,好象是含著笑告訴北平的人們:在這些天里,大自然是不會給你們什麼威脅與損害的。西山北山的藍色都加深了一些,每天傍晚還披上各色的霞帔。

——老舍《四世同堂》

■ 草原的氣味

為什麼要失眠呢!煩躁,噁心,心跳,膽小,並且想要哭泣。我想想,也許就是故鄉的思慮罷。

窗子外面的天空高遠了,和白棉一樣綿軟的雲彩低近了,吹來的風好象帶點草原的氣味,這就是說已經是秋天了。

在家鄉那邊,秋天最可愛。

藍天藍得有點發黑,白雲就象銀子做成一樣,就象白色的大花朵似的點綴在天上;就又象沉重得快要脫離開天空而墜了下來似的,而那天空就越顯得高了,高得再沒有那麼高的。

昨天我到朋友們的地方走了一遭,聽來了好多的心愿(那許多心愿綜合起來,又都是一個心愿)。這回若真的打回滿洲去,有的說,煮一鍋高粱米粥喝;有的說,咱家那地豆多麼大!說著就用手比量著,這麼碗大;珍珠米,老的一煮就開了花的,一尺來長的;還有的說,高粱米粥、咸鹽豆。還有的說,若真的打回滿洲去,三天二夜不吃飯,打著大旗往家跑。跑到家去自然也免不了先吃高粱米粥或咸鹽豆。

——蕭紅? 《蕭紅散文集》

■ 北海的菊花

那天我又獨自坐在屋裡,看著窗外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飄落。母親進來了,擋在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臉上現出央求般的神色。「什麼時候?」「你要是願意,就明天?」她說。我的回答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說。她高興得一會坐下,一會站起:「那就趕緊準備準備。」「哎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麼好準備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北海嗎?你偏說那楊樹花是毛毛蟲,跑著,一腳踩扁一個……」她忽然不說了。對於「跑」和「踩」一類的字眼,她比我還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又是秋天,妹妹推著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洒洒,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史鐵生 《我與地壇·秋天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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