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里最能撫慰人心的東西你有嗎？
01
最近陪先生出了好幾次差。每次雖然只是出去兩三天，時間並不長。但我卻總想著儘快回去。
出差在外，無論住多精美的酒店，房間多麼雅緻舒適；無論被對方多麼精心地招待和照顧，飯食多麼可口，但心似乎還留在家裡。驀然發現，我對自己的家，對眼下的生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依賴。我是越來越沒出息了。
終於不再把自己成長時期的父母的家當成是自己的家，這也是一種悲哀。不過，就像無論我多麼愛自己的孩子，他們也終將擁有自己的家一樣。人生就是這樣一個分分合合的過程。就是新生活替代舊生活的過程。除了接受，我們平凡的人其實也沒什麼辦法。
而來自家裡有關的一切，都時時牽動著我。
鄰居家姐姐來電話，說我汽車的大燈未關。我讓叩叩去處理一下，他委屈地聲音沙啞地說：我感冒了，你還讓我做這做那………而上次出差，狗狗也感冒了。彷彿我們不在家的時候，總會有些什麼東西出現差錯。難道是家在挽留我們？
為了能夠儘快回家，我們幾乎從來不託運行李，一下飛機就往家飛馳。走在小區院子里，心就踏實下來。
家好像是一個有生命的存在，僅僅是接近它，就被撫慰到。
………
02
散步的時候，常常會往路邊一樓的人家裡看進去。有位很熟悉的老大姐，天天都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地鍛煉。她家的客廳里堆了好多東西。每隔一段時間，那些東西就會增加一些，幾乎要溢出房間，向戶外發展。她是那麼開朗的老人，難道也是囤積癖嗎？
我不喜歡用這樣粗暴的詞語來下定義。
她一定是覺得這些東西都有價值，而捨不得拋棄吧。
老人家裡的東西，普遍都會更多一些。而年輕人的家則清爽的多。就像歷史一樣。東西的多少與年齡好像很容易成正比。
對老人來說，他和過去的聯繫那麼長，與未來的聯繫那麼脆弱。過去是具體的真實的，未來則抽象而不確定。
珍惜過去，對他們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過去就是他們的人生啊。
03
裝滿一個空間是容易的，但是，認真建造一個家並不容易。一個家，它的所有物事，都是因為主人的一個個需要，一個個社會關係，慢慢慢慢地積累起來的。那些突然湧進來的東西，最後要麼是經過挑選留下一部分，要麼成為角落裡的藏品，一天天積滿灰塵。
有時候，我下定決心要扔一批東西。看到別人清爽利落的家，我好羨慕。但是，把一大批東西搬出來，我像個法官一樣開始決定它們的命運。這才發現，很多東西，即使多年不用，依然鮮明地記得它的來歷和用途。真要下決心扔，還是很費躊躇。
難道所有的東西，都是以它眼下有沒有用處來決定它的去留嗎？初戀時的日記本，孩子咬出很多破洞的那件睡衣，婚禮上穿的那件有一朵大大鬱金香的花毛衣等等，它們不僅不是珍貴的古董，甚至因為陳舊而看起來更像是破舊的垃圾，它們都應該被扔掉嗎？
而對待自己的物品的態度，其實就是你的人生態度。你願意珍惜你的每一段經歷，每一個重要的時刻，那麼，與之相關聯的一切，留在你生活中的物品或是痕迹，也都是彌足珍貴的。
當然，人是會變的。也許，突然有一天，原本悉心採集人生之蜜的人感到了幻滅，原本遊戲人生的人想要嚴肅地生活。更多的人，可能是時而樂觀時而悲觀，但是終究會有那麼一天，他們會找到自己的人生底色。那時候，就塵埃落定了。
……
而「有用」真的是一個膚淺的、短視的標準。
很多無用的東西往往最能夠撫慰人心。母親溫柔的眼光和溫暖的氣息，一個路人的善意的微笑，一句嬌嗔，一滴眼淚，一個淘氣的表情……它們都不值錢，也沒有具體的用途，但生命中沒有了這些該是多麼荒涼乏味。
於是我把大部分東西又一樣樣地放回柜子里。亂就亂吧，滿就滿吧。
04
家裡太擁擠了，我去看房子，看了一所很大的房子。窗戶闊大明亮，房間充足，可以放下很多的書，多年以來朋友們送的可愛物件也有機會都擺放出來。我好像是在給家裡的書和物品找一個家。
可是，我仍然感到非常不安。這樣的空間，我有那麼多的生活和熱量來裝滿它嗎？朋友們來的時候不多，孩子們會長大搬走，大部分時間我們安安靜靜地讀書，過著平凡的柴米油鹽的日子，那些多餘的空間會不會不夠溫暖？
當我們都年老了，肯定會有一些空間很少進去看看，那時候幾乎可以斷定，我會盼望再次回到一個小小套間里去，感受那種一切都觸手可及的方便和輕鬆。
究竟是大房子還是小房子好呢？
人不需要用到那麼多東西，但是心裡需要很多東西。我們為可能的「用到」做了太多的準備，花費了太多的力氣。該怎麼分辨清楚，做一個更明智的決定呢？
……
05
家是複雜的、全面的。它總是想要留住你。它不知道自己會存留多久，但是每一個家為自己做的設定都是：永遠。
它把一切的痕迹，都留下來。從孩子的奶嘴撥浪鼓，還不會走路時穿的小得令人吃驚的鞋子，他長大以後在路邊拾回來的奇怪的木棍………一切都混雜在各個角落裡。
家是你過去的時光和經歷的藏身之地。是你的很多記憶的藏身之地。
家從不言語，它只是接納。
它從不甄別，更無偏見。
如果你用價格的高低來判斷物品的價值，決定哪樣東西更值得留存，那麼你的家裡就是貴重物品的存放地。
若你把人生的經歷看得更重要，家就是你時光的紀念館。它只是保存。
家其實就是你自己啊。
而完整的你，全部的你，本來就在時光深處默默留存，記錄在我們無從得知的神秘之處。藉由家裡這些沉默的陳舊的物品，靜待有一天突然在記憶中迸發，發出獨屬於你自己生命的珍貴光芒。
那麼，珍惜吧！
藍襪子，2020.10.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