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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沒有精彩的殺馬特,只有生命極其貧乏的殺馬特

李一凡,藝術家、紀錄片導演。

我有時候就反省自己,我以前以為的通過自我否定來抵抗這個時代是多麼可笑。他們好多人連保護自己都還沒學會,哪裡有能力反抗啊。這其實是一幫最可憐的人,他們只是打開了一個保護自己的裝置而已。但我們的社會真的非常不寬容,殺馬特不過是希望通過身體改造來保護自己的那麼一點裝飾,就那麼一點點異質的東西,讓他們被全社會視為異端。

我拍了殺馬特

2020.10.24?北京

大家好,我叫李一凡,是一個紀錄片導演,也是一個美院的老師。

2012年我第一次知道殺馬特,我非常興奮,因為我看見那些五彩繽紛的頭髮和爆炸的造型的時候,我覺得中國有朋克了,有嬉皮士了,有人開始特別主動地去抵抗消費主義的景觀了。我覺得這就是一種審美自覺,特別了不起。

01 找殺馬特

我就想我一定要把殺馬特找著,拍好殺馬特。但我不知道殺馬特在哪。網上的殺馬特從哪裡來?完全沒有信息,沒有任何一個殺馬特的具體地址,也沒有一篇現場報道。那個時候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們有很多QQ群。

於是我開始在各種各樣的殺馬特QQ群里留言,說想要加入殺馬特,但都沒有迴音。後來我想我是不是太老了,語言太過時了,是不是他們年輕人的黑話我不懂,我就發動我的學生幫我去加殺馬特,但都沒有成功。

直到後來拍了殺馬特,我才明白殺馬特的群是很難進的。他們的群分兩種,一個審核群,一個正式群。審核群我們就進不去,你需要有殺馬特的髮型,還要有殺馬特的審美,你QQ空間里還得有火星文等殺馬特的各種裝備。

我拜託三教九流的各種朋友幫我找殺馬特,大概四五年都沒找到,沒有任何回應。

2016年,有一個深圳的朋友跟我說,他認識羅福興——傳說中殺馬特的創始人。我一直連個殺馬特都找不著,沒想到一找就把教父給找著了,我就想這事成了。

聯繫上羅福興後,我就去找他,但是他見我的時候特別緊張。那個時候羅福興已經把頭髮剪短了,我覺得他是有話想跟我說的,但是他特別恐懼。當時我們是三個人去,他讓我那兩個朋友走開,然後他開了一個小旅館的鐘點房,只和我談。

廣東的天氣熱得不行,那個鐘點房空調又是壞的,什麼也沒談成,但是我們兩個留了微信,說以後慢慢聊。

我後來想,羅福興願意給我留微信其實有一個原因,他當時問我:你到底要幹什麼,你要拍什麼?我說,我就想讓殺馬特自己講一講自己在幹什麼,講一講殺馬特是什麼。我覺得是這件事情,讓羅福興願意跟我聊。

後來我們在網上東一下西一下地聊,反正聊不到一塊兒。他講的都是他父親,他家裡的事情,還有他玩殺馬特怎麼打遊戲,家族很溫暖等等。而我想的是文化抵抗,用身體改造來抵抗消費社會。有時候天會聊死,不過還好我們總能盡量去遷就對方,而且都願意相向而行。

2017年底,深圳建築雙年展給了我一點錢,我就決定要去拍殺馬特。

02 ?第一次見到現實中的殺馬特

拍紀錄片是這樣,你得有個中心人物,有個導演視點,跟著這個中心人物,把所有的事串起來,形成矛盾,形成衝突,把恩怨情仇、歷史事實全都拍出來,這就是最好的效果,我當時是這麼想的。

但羅福興其實是個宅男,一個線下的殺馬特都不認識。他認識的所有殺馬特都是線上的,而且這些人跟他沒有一點生命的交叉。這怎麼辦?

不光是這個問題,羅福興確實聯繫到了一些人,那些人都很不容易聯繫,但是大部分人就算聯繫到了也不出來。因為從2013年以後,殺馬特就被整個社會定義為「低俗」,他們會被罵,甚至被打,在什麼地方都會被查身份證。殺馬特在經歷了被整個社會嘲笑、打擊、蹂躪還毫無反抗能力後,他們對其他階級和主流社會心懷恐懼,恐懼已經嵌入了殺馬特的基因。

有一次羅福興幫我們聯繫好了一個殺馬特,在一個很偏遠的工業區,我們差不多走了兩個小時。到那以後,那個人非要說我們是同城代打,打死不見我們。我們在拍片過程中經常碰見這種事。

但這些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這些工人特別辛苦,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一個月只有一兩天的休息時間。

所有片子里的殺馬特,我們都是晚上10點以後才見到,因為他們晚上10點以後才下班。下班了他們一般還要衝個涼、吹個頭,再吃個宵夜,等他們收拾好基本上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工業區的街道很黑,除了工廠裡面,外面都是漆黑一片,啥也做不了。我說看來找著也沒用,這片子拍不了。

但是這段時間我們見了很多人,大部分以聊天為主,還是很有用的。我們在那兒才知道網上關於殺馬特的觀點根本不靠譜。

我們知道了殺馬特原來是從《勁舞團》來的,《勁舞團》里有千千萬萬個非主流網路家族,殺馬特只是其中非常小的一個家族。那些大的家族,像葬愛、殘血、視覺系,還有皇族等等,這些要比殺馬特家族大得多。

殺馬特真正出名是2007年以後,因為2007年左右非主流發生了一個很大的分裂,就是城市裡面玩非主流的不跟農村的玩了,大家越玩越細膩,不玩以前的粗糙的東西了。這個時候繼續玩這些粗糙東西的鄉村非主流,他們就開始走向了誇張審美的方向。2007年,以玩誇張頭髮為特徵的殺馬特家族突然爆紅。

爆紅以後,外界以為這種玩誇張視覺的都是殺馬特,碰見殘血、葬愛都認為是殺馬特。這個概念很重要,因為大家覺得這個也是殺馬特那個也是殺馬特,其實不是。殺馬特有個最重要的特點——誇張,頭髮立起來,不立起來的不是。

2013年以前,殺馬特的人數是相當多的。多到什麼程度呢?很多工人跟我們講,一條流水線上有七八個殺馬特,廣東、浙江、福建很多工業區裡面,滿街的殺馬特。

當時這在工業區里是時尚的標誌,我採訪的一個殺馬特小孩說,他當年從東莞回雲南蒙自,三天三夜沒有睡覺,特別怕這個頭髮散了,回家老鄉看不著。

雖然我得到很多消息,但是羅福興叫來的殺馬特都是一些過去時的殺馬特,我以為只能拍一個回憶式的影片了。但在一次採訪的時候,有個過去的殺馬特告訴我們,東莞石排鎮有一個金豐溜冰場,那裡還有正在進行時的殺馬特。這是一個讓我覺得特別意外的好消息。

我馬上就開車到那去。在那個地方,我第一次見到了現實中的殺馬特。那幾個殺馬特小孩頂著鮮艷的頭髮,自豪、驕傲地溜著旱冰,他們非常熱愛自己的頭髮。我忽然明白我以前的認知完全錯了。我以前從網上得到的東西不是都是自黑嗎?怎麼變成熱愛了?

在那個地方我才知道,殺馬特有句名言叫「自黑不是殺馬特」,我們在網上看到的自黑內容都不是他們做的,而是別的人為了吸引眼球做的。

這個事情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無知者。我突然發現我們對工人不懂,對年輕人也不懂,非常愚蠢。

03 ?住在石排

第一期拍攝花了三個多月時間,我們在珠江三角洲跑了4000多公里,見了所有羅福興能約到的殺馬特。

我們發現玩殺馬特的全部都是90後農民工,而且都是農民工二代,都有留守兒童的經歷。絕大部分人有中小學輟學的經歷,初次進廠打工的平均年齡在14歲左右,最小的只有12歲。

我開始有一個比較清楚的認識,每個殺馬特的故事都和工廠密切相關,搞不懂工廠就搞不懂殺馬特。我覺得我們得到工廠去住一段,趕快搬到石排去。

石排曾經是殺馬特聚集最多的地方。其實它是一個小鎮,在東莞不算大鎮,所有房子下面的一樓全部是工廠,每個廠里都在忙,一天到晚隨時都是機油味,隨時都是「轟隆轟隆」的機器聲。

▲?東莞石排

住在石排,我們知道了哪些髮廊是殺馬特喜歡的,知道了他們喜歡吃萬州烤魚,街邊賣得最好的手機是OPPO,整個工業區的消費都是非常低的。

我們到石排的第二個原因是,他們每年「十一」長假都會有聚會。這個聚會對這部片子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有空讓我拍,我才能夠拍到他們是怎樣展示自己的頭髮,怎樣玩之類的。我曾經一度覺得這是片子最重要的場景,這次聚會成為整個殺馬特故事的入口,會為整個片子定調。這是我們2018年「十一」前後拍到的一次聚會。

▲ 石排公園殺馬特聚會

我真正開始理解殺馬特的精神世界是加了他們的QQ、微信、快手、和抖音之後,我覺得這是一個特別深刻的變化,突然我所有的手機推送都改變了,甚至每天都會給我推送招工啟事,我突然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於我理解的世界。

這個時候我才知道中國社會各階層在思想文化上的隔閡太大了,相互之間的距離比貧富懸殊的距離還大。再加上現在的數字霸權,AI總是選你喜歡的,它認為你這個階級該看的東西推送給你看。最後每個階層的眼界都變得越來越窄,也越來越狹隘。

實際上殺馬特也不知道這個社會是什麼樣子的,他們當年出來的時候,他們以為他們已經是天下第一流行了。很多殺馬特跟我講,他們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想想這樣的認知在今天的時代背景下有多恐怖,我們的眼界有多麼狹隘,我們不到那兒,不加他們的手機好友的時候,我們永遠看不到這些推送。

04?成為殺馬特的理由

這讓我真正地開始理解,為什麼他們要去做殺馬特。成為殺馬特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我先放一個視頻——

從山區來的這些殺馬特小孩,他來自於一個熟人社會,對外界是非常信任的。最開始出門打工的時候,他們可能剛到廣東就被騙了,被欺負了,或者被搶了,可能剛下火車行李就被人拎走了,好多人都有這樣的經歷。我們先聽羅福興說——

還有另一種情況,這些殺馬特小孩大部分都是留守兒童,從小就特別渴望有存在感。到了工廠以後,周圍的人都不認識,也許有的人是跟老鄉一起到了某個廠,但是廠里往往會把老鄉分到不同的部門,或者不同的班次,他們覺得老鄉老是在一撥的話,可能就會比較容易鬧事。所以這些小孩就特別缺少存在感,特別寂寞。

再加上長時間的工作,我覺得有很多工人都有抑鬱症。所以找到一個特別刺激的東西,可能就是自我治療的一個最好的方法吧。

還有一種情況,這個是石排那一年最流行的衣服。

因為大家每天刷手機的時候都會看到,一個小項目一個億,拍個電視劇五千萬,一個代言費兩千萬,然後看到自己的工資,一個月三四千塊錢,每天工作12個小時,一個月就休息一兩天的時候,就會覺得特別無望,所有的年輕工人都有一種無望的感覺。

他們跟自己父母那一輩人不一樣,父母們不管工資有多少,他們就會一直加班賺錢回去。而這些年輕人們實際上是想留在城市裡的,但是他們覺得根本沒有可能。羅福興經常跟我講,他從來不抬頭看一棟高樓,因為覺得跟他沒關係。

加入殺馬特還有一個特別重要的原因,在流水線上女工都看不上男工,所以男孩打扮時尚一點,可以吸引一下女工。有很多男孩從農村到外面來打工的時候,家裡給的任務就是要找個女朋友回去,家裡沒有錢付彩禮,如果能找到一個真愛,少要點彩禮,也是一件很成功的事情。

在工廠區里我理解了很多過去從來不知道的事,比如我們手機推送的招工啟事裡面,不交社保、不交醫保居然可以是優惠條件。去跟工人聊天的時候才發現,80%到90%的工人每年都是要辭工回家的,第二年重新找工作,光是如何續保一條他們就不知道如何處理。

住在石排特別重要,沒有肉身的體驗,我很難判斷工廠在片子里的權重,也很難理解工廠在殺馬特審美形成邏輯中的重要性。

我過去一直自以為是相當了解農民工的,但是和他們相處的時候才明白,他們每天工作12小時,一個月休息一到兩天,收入卻只有三四千塊錢。這三四千塊錢不僅是冷漠的數字,還是工人所經歷的極度的疲勞和生命的貧乏,以及面對階級固化後的無望。

不待在工廠區你是絕對體會不到工人那種疲勞和貧乏的。很多人都以為我能拍一個特別精彩的殺馬特的故事,可是沒有精彩的殺馬特,只有生命極其貧乏的殺馬特。

我知道工廠重要,但是怎麼拍攝工廠我不知道。工廠進不去,如果找關係進一兩個工廠,我又擔心我穿著一個黃馬褂進去以後,我拍的工廠會變形,拍不到真實的工廠。

怎麼辦呢?我就把大家叫過來想辦法。我們想得很簡單,辦一個工廠影像大賽,向工人徵集工廠的視頻。羅福興在一旁特別鄙夷我們,工人們根本看不懂我們寫的那些規則,也不會相信。羅福興說他來寫。

他就寫了兩句話,第一句:不要押金,第二句:日賺千元不是夢。然後再把我們的技術要求跟在後面,馬上雪片一樣的工廠視頻就來了。

這些視頻都是我們買的,我們一共買了915條工人們拍攝的視頻。

05 ?回殺馬特的老家看看

其實得到工廠這些視頻的時候,片子基本上也就可以了,但我還想去看看他們到底是在什麼樣環境里長大的,而且我知道很多過去有名的殺馬特已經回到了老家,所以那年冬天我又趕到了雲南、貴州和廣西。這是我們一起的幾個人,烏鴉、羅福興,還有社科院的李人慶老師,我們就一起去看這些小孩的老家。

大部分回老家的殺馬特真的是不喜歡工廠,他們希望在家裡找到一些事情做。另外有一些殺馬特,像這個小孩,他就是因為父母生病,回到了老家。

還有最重要的原因,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重複自己的命運,成為留守兒童。他們不希望孩子像自己一樣只對爺爺奶奶有感情,對父母心存恨意。但是這個願望是很難的,我知道他們現在大部分人又出去打工了,還是把自己的孩子留給了爺爺奶奶。

在那個地方他們給我們講了很多,每個人都不厭其煩地給我講當年做留守兒童時受的各種委屈,內心的孤獨,離開農村去城裡打工時對爺爺奶奶的思念。好多人拿出他們剛出門打工時的照片、短視頻給我看,十二歲、十三歲,那一張張稚嫩的臉,讓我震驚,把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都給翻出來了。

我是一個淚點很高的人,因為老拍這種片子,一般的事我根本不會掉眼淚,但在這個地方我不行了,經常忍不住掉眼淚。

我有時候就反省自己,我以前以為的通過自我否定來抵抗這個時代是多麼可笑。他們好多人連保護自己都還沒學會,哪裡有能力反抗啊。這其實是一幫最可憐的人,他們只是打開了一個保護自己的裝置而已。

但我們的社會真的非常不寬容,殺馬特不過是希望通過身體改造來保護自己的那麼一點裝飾,就那麼一點點異質的東西,讓他們被全社會視為異端。大部分殺馬特以為自己犯了多大的錯,最後只好剃掉頭髮,老老實實打工,重新回歸生命的貧乏。

在接受我們的採訪之前,羅福興也接受過很多其它媒體的採訪,在那些採訪里他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06 ?被遮蔽的

所有的素材拍完、收集完後,我就準備回家剪輯了。我們的素材來自三個部分,我們拍的採訪,跟工人買的工廠的視頻,還有殺馬特們開放QQ空間給我們的圖片和影像資料。

剪輯的時候我特別痛苦,幾個月都不知道該怎麼剪。按照正常的剪法,我肯定有一個導演視點帶著大家去觀看,就從公園的聚會開始,先把殺馬特的視覺盛況展現出來,然後一個一個地介紹,做一個結構、視覺衝擊力很強的片子,正常情況下應該是這樣做的,這也符合我受的教育和我自己的觀影習慣。

但我始終覺得不對,殺馬特最重要的一部分東西被遮蔽了。我覺得這個遮蔽很可怕,我必須把被遮蔽的東西展示出來。因為紀錄片做得好不好,其中有一個前提就是,你把拍的素材裡面最重要的東西剪進去沒有,讓它充分發揮作用沒有。

所有的方式都不對,於是有一天我決定先寫首歌,先給這部片子寫一個片尾曲。我就把自己想像成一個殺馬特,用第一人稱寫了一首歌。

寫完這首歌后我就知道怎麼剪了,我突然明白了,我完全可以用第一人稱來剪。殺馬特的經歷確實很貧乏,比不上他們的頭髮好看,但是這恰恰是他們被遮蔽的部分。為了把被遮蔽的部分展示出來,我可以犧牲那些戲劇性,犧牲那些視覺衝擊,我得給殺馬特說話的機會,哪怕他們再貧乏。

所以本來是一個強結構的東西,我決定把導演的視點、導演的時間線都扔掉,做一個弱結構的片子。我就讓殺馬特們絮絮叨叨,自己講自己的故事,盡量把細節說出來,盡量充分地去表達。

我以為它一定會垮掉,但是恰恰相反,突然片子就好剪了。因為那些素材本來就是他們的,工廠也是他們拍的,那些空間也是他們的。當他們絮絮叨叨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可以恣意地把各種素材往片子裡面貼,完全沒有違和感,片子居然就這麼成了。

07 ?兩個問題

最後我想說兩句話作為演講的結束。第一是有很多人問我,我是不是拍了一部殺馬特史?我想跟大家說,我拍的不是殺馬特史,我拍的是殺馬特講述自己的個人史、精神史,我拍的是90後農民工歷史的一部分。

第二個問題是很多人問我,拍紀錄片是不是因為情懷?我2002年開始放下書本去三峽拍《淹沒》,我其實是想知道農村在發生什麼。

▲ 李一凡作品《淹沒》

我在那裡看到了現代化的代價,看到了城鄉關係的急劇變化。我就想我應該把城鄉衝突這些事的根源找著。然後我去了農村,花了兩年時間拍《鄉村檔案》。我希望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急劇變化,這些變化可能帶來什麼。

▲ 李一凡作品《鄉村檔案:龍王村影像文件》

我所有的作品,無論是紀錄片還是圖片、影像作品,或者社會性藝術, 都有一個共同的研究方向——城鄉關係,尤其是城鄉關係中關於城市化進程,以及這個進程中人的代價。

我覺得20世紀其實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城鄉關係問題,一個想進入現代化的國家,如果不處理好城鄉關係,就會出特別大的亂子。有社會學家說為什麼會發生「一戰」、「二戰」,就是因為德國當時沒有解決好城鄉關係。

因為農業機械的進入,大量德國農民只好進入城市尋找生活,但是城市並沒有做好接納那麼多人口的準備,住房、就業、教育、社保、醫保等都沒準備好,一旦經濟危機來臨整個社會就面臨崩潰。為了轉移這種危機,德國錯誤地選擇了用戰爭來擴大生存空間。

所以每個人都是活在社會裡面的,每個人的處境都是社會的處境,每個人的歷史都是社會史。關注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關注社會,只有在你對社會的觀看沒有盲點的時候,你才會發現自己不是活在《西部世界》那種歲月靜好之中。

謝謝大家。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一席(ID:yixiclub),如需二次轉載請聯繫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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