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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孕後皇上賜下許多補品,孩子沒了她才知裡邊摻了紅花

起初是我不願意嫁給他,逐漸變成我緊巴巴上趕著要嫁給他這個太子,他卻不肯娶我了。

我父親一開始要把我許配給六皇子李穆清時我是不樂意的。

也並非是我少女心思有什麼心上人,只是在我看來,他的五個哥哥爭太子爭得熱鬧。

想來他不爭不搶的軟弱性子,將來必是要被他的哥哥們拿捏住了,我是個俗人,從小在父母庇護下囂張慣了,自是受不了這種生活的。

後來我才知道,是我多慮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是沒有道理。只不過,起初是我不願意嫁給他,逐漸變成我緊巴巴上趕著要嫁給他這個太子,他卻不肯娶我了。

他有個極好看的小青梅,我曾在我的皇后姑姑生辰的宮宴上見過幾回,那姑娘可謂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端莊得體,四皇子和李穆清常為了她在學堂里爭吵。

不過我有些想嘲笑李穆清,他的小青梅從來都不喜歡他,寧願跟著削了爵位的四皇子到邊遠之地,也不肯當東宮太子妃享榮華富貴。

說白了,李穆清和我一樣都是可憐人。

1

我堂堂鎮國大將軍的女兒,嫁進東宮做了個側妃。大楚朝重嫡妻髮妻,我一個側妃,地位自是不必講了。最重要的問題在於,李穆清不愛我。

一點也不。

我過去以為,他心上有人,即使他得不到,他為了那人,也是不肯娶我的。可是他就這麼平平淡淡地把鎮國將軍捧在手心的女兒娶走作妾,明明白白地在羞辱我與我母家。

大楚二百一十年,皇帝駕崩,李穆清在我父親的輔佐下一帆風順地登上帝位。父親大概是以為,他這般盡心儘力為新帝鞏固朝廷,李穆清就會對他的寶貝女兒好些,起碼讓她做名正言順的皇后。

很顯然,我多慮的性格是從我父親那兒傳下的。

李穆清早就有皇后的人選。言靈均是尚書的女兒,如此一來我也想通了,文官是多好控制的,李穆清到底還是忌諱我母家功高震主。

說不愛我吧,李穆清對我又很不錯。

他知道我最愛吃江南的條頭糕,京里師傅再怎麼做也做不出那個味道來,他便命人下江南為我買條頭糕,還專門請了師傅進宮來做,真是新奇,那條頭糕到我手中都是熱的。

「瑤瑤,你喜歡什麼,儘管同朕講便是了。」我自進東宮,就告誡自己不要被豬油蒙了心,可每當李穆清這樣溫柔地對我說話,我總想什麼理智與矜持都不要了,就讓他徑直闖進我心裡。

我的陪嫁丫頭阿旭嫁人了,言靈均就從她宮裡撥了一個阿燦供我使喚,阿燦這人極為勤快,我很喜歡她。

李穆清在處理朝政這方面算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時常很忙碌,卻還是能時常抽空來陪陪我。

我的脾氣他也能摸透幾分,我這人一看就不像是能捧著一個荷包綉一整天的人,他為我在秋湖邊建了一個小小的馬場,從將軍府里把我的小白馬牽進宮裡,我逐漸不那麼討厭李穆清了。

言靈均一看就是從小規規矩矩拘束的人,說話輕聲細語、笑不露齒,我原以為她是好相與的,可當我去給她請安時,她語氣生硬得彷彿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她罰我在日頭正盛的六月盛夏中午跪在鍾樂殿前的青石板地上。

因為我在馬場里騎馬,她給我扣了一個「僭越」的罪名,我往後回想起來,只覺得那時反抗的自己是蠢到無可救藥的,她是皇后,就算李穆清再寵我,也斷做不出寵妾滅妻的事。

我叫侍女阿燦去請李穆清,他果然來了。李穆清穿暗紋金絲白袍真是好看,我投給他一個希冀的目光,他瞥了我一眼,去拉言靈均的手。

我看到他為我描過眉的那隻手把言靈均的手握緊了。

言靈均獲勝一般地對著我笑了,他再怎麼斥我恃寵而驕、罰我禁足三月不得出我都不在意了,只覺得心涼了一截,怎麼就沒忍住,會奢求一個從不愛我的人偏袒我呢?

我一個人待在長寧殿里抄經書,按照李穆清所說的,我這三個月,不得邁出長寧殿一步。

禁足三日後,他來看我,那天他帶了我最喜歡的條頭糕,我賭氣不理他,他便親昵地把我攬進懷裡安慰:「瑤瑤,瑤瑤,聽話。」

我太委屈了,從小到大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哪有被別人欺負的,轉身進他懷裡就哭起來,鼻涕眼淚全抹在他的白衣上。

我愣住,我曾誇他穿這件衣服好看,他就穿著一襲白衣來見我了,我實在太好哄了,什麼氣都消了,只當他心裡是有我的。

我腦袋窩進他懷裡,手指扣著他衣上繡的四爪金龍,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呀?」

他沒答話,兀自把油紙包著的條頭糕夾出來喂進我嘴裡,細膩的紅豆沙甜絲絲的,也怪我心思不夠細,對他再沒了幽怨。

不過那日後,李穆清再沒來過。

六月秋池的荷花開了又謝,七月千日紅也開了,八月御花園的桂花香味都飄到我的內殿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幫我照顧我的小白馬,經書我都抄了十幾遍,仍覺得時間過得太慢,宮裡的日子越發無趣。

2

我解了禁足後收到長姐從北疆寄來的信,信里說到她與父親母親一切都好,北方邊境雖常有胡人來騷擾,但是雙方交手時,我軍很快就能把胡人擊敗。

我是極佩服和羨慕長姐的,我與她都從小練武,但是她有自由身,可以跟隨父親上沙場,護我大楚子民。

八月十五那天,按大楚傳統,皇帝是要去陪皇后的。

我本來也沒期盼李穆清能來陪我,只是月明星稀時,我總不免要想家。父親先前總說:「我們家瑤瑤小女兒心思是藏得極深。」我不以為然,現在才覺得父親說的沒有錯。

誰說我不愛李穆清了。

當父親第一次向我提到六皇子時,我確實覺得這人懦弱無用,可偏偏就是這樣,上學堂時我花了更多時間去看他,看看我未來可能要嫁的夫君到底什麼樣。

李穆清寫得一手好字,溫潤如玉翩翩公子,說起話來神色淡淡的,果真填滿了我對美好少年的所有想像。

三皇子、五皇子多是垂涎於我父親手上的兵權,在學堂時就對我殷勤得緊,又是送禮物又是主張給我辦生日宴。

李穆清越是不關注我,我越是要到他面前晃悠,我就不信一出生就美名在外的將軍幺女齊瑤不能引起李穆清的注意。

我會想方設法在李穆清面前摔跤,倒下的方向正好是他的懷裡,他每次都用雙臂撈住我,聲音淡漠:「齊小姐小心。」

他的聲音帶了些夏日清涼,我怔怔在原地,望著那抹白色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再後來,我偷偷跟著他到他小青梅家門前,見他親昵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親手把紅豆沙的條頭糕送進她手中,便覺得心裡涼了半截。

從回憶里回過神來,我看到一隻大手在我面前揮了揮,來人正是李穆清。

月圓之夜,他不去寵幸皇后,卻到我這裡做什麼?言靈均這樣小家子氣的人,縱然我多想抱抱李穆清,也不想再被她抓住什麼把柄了。

「皇上,您去陪皇后娘娘吧。」

話一出口,我自己也驚訝了,這大概就是少時姑姑對我講的,就算很喜歡一個人,也要違心的把他送到別人那裡去,她做皇后時是這般無奈,我為妃便更要謹慎。

李穆清的神色分明黯淡了許多,又裝作沒聽到我說話一般,把我抱進懷裡往內殿走。與他靠近了些,我聞見他身上一股濃重的酒味,難道他在來長寧殿前就去陪過言靈均了?

還是說他喝了酒,就直接到我這裡來了?

他吻我的臉,動作輕如蜻蜓點水,連我也醉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才醒來,昨晚像一場夢似的,李穆清已經不在我身邊了。我趕到鍾樂宮時,言靈均穿著鳳袍,高高在上地坐在鳳位上,我姍姍來遲,不被言靈均抓到把柄才怪。

可是言靈均今天沒有罰我,還與我說了好多貼心的話,向我道歉:「之前罰你,是本宮魯莽了,妹妹不要見怪才好,宮裡就你我姐妹二人,應當相互扶持才對。」

皇后實在沒有什麼理由來討好我,言靈均少女時期喜歡李穆清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她這麼高傲的人,怎麼肯低下頭來向我示好?

可我從她那雙眼睛裡,看不出一分猜忌和心機。其實我並不反對與言靈均交友,李穆清不來陪我的日子,有人跟我說說話也是好的。

我只好將信將疑地應了她讓我教她騎馬的請求。

言靈均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她把繁雜的頭飾全卸下來,頭髮高高地束起,穿起暗紅色騎服來也是很叫人驚艷的,她的眉眼間,我怎麼看,都覺得這般溫婉彷彿在哪裡見過。

為了表現我交友的真誠,我把我最喜歡的小白馬借給她騎,只是我的小白馬認生,旁人若是碰了它,它是要惱的。

不過這一日的小白馬格外聽話,言靈均撫著它的背,它還會舒服地哼氣,這可是我過去才有的待遇呀。

3

小白馬把言靈均從背上顛下來了。

我雖叫它小白馬,但它一點都不小,言靈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從高高的馬背上摔下來,一定很疼。

我趕忙從馬上下來,把小白馬牽到樹邊,它今天格外暴躁,「哼哧哼哧」地喘著粗氣,我顧不得安撫它,去看言靈均的傷勢。

她摔下來時,下意識用一隻胳膊撐到地上,身體倒還能動彈,左手恐怕脫臼了。她直嚷著肚子疼,我也不知她是傷哪了,忙叫阿燦去請了醫官,她的侍女彩藍忙不迭跑去朝陽殿找李穆清。

彩藍把李穆清請來後,不許我進內殿看言靈均,畢竟是我的小白馬惹的禍,我也不好說什麼,便乖乖地在殿外等著,祈禱言靈均最好無大礙,否則李穆清一定不會輕饒了我。

我才解了禁足沒多久,不想被罰了。

秋老虎的日頭烈得狠,我眼前眩暈,險些倒了過去,阿燦勸我道:「娘子回宮歇著吧,在這熬著也不是辦法,晚間再來探望皇后娘娘也是好的。」

我也乏了,雙腿在微酸,便讓阿燦攙著我回宮裡去。

這天傍晚京城電閃雷鳴,一片厚厚的黑雲壓在四角宮牆之上,像是要把四方高牆都給壓塌了,也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

那場大雨終究是來了,伴著一道閃電傾盆而下,天空要被撕裂了,一個雷隔了不久響起來,嚇得我心驚肉跳,我想去看看我的小白馬,它還被我拴在柳樹邊,要被淋生病的。

阿燦叫我不要去,看我皺著眉頭一臉憂愁,她給我講了幾個話本來聽。

我的笑意還掛在嘴角,李穆清進來就甩了我一耳光,耳光輕脆的響聲和一聲悶雷交融在一起,我的發簪摔落到地上,上面的紅瑪瑙出現了裂痕。

我還記得這是我剛入東宮做側妃時,李穆清贈予我的,雖然這只是他隨手挑給我的禮物,我是把這個簪子當寶貝的,這是他送我的第一個禮物,我特別歡喜。

可是我就看著簪子掉落,什麼也顧不得想,就把簪子撿起來,攥進手裡,我能清晰地看見李穆清暴怒的瞳孔殘留著嘲諷與憐憫。

他這般不言語,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只覺得委屈,鼻頭酸酸的,我努力地吸鼻子,不叫眼淚掉下來。

齊瑤,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

我抬頭那一瞬間,捕捉到李穆清眼裡微微動容,可是那點點溫柔轉瞬即逝,他冷聲質問:「今天你帶喬喬去騎馬了?」

聽見「喬喬」,我愣了半分,才反應過來,這大抵是李穆清對言靈均的愛稱,一抹嘲弄就不得不掛上我嘴角了。怎麼?他的喬喬嬌弱至此,連馬都騎不得?

雨愈大,雨聲尚能蓋過我解釋的聲音,可是李穆清的話清楚得不像話:「毒婦齊氏,殘害皇嗣,降為才人。」

我大腦一時來不及思考,只惦念著我的小白馬,它還好嗎?在雨里孤孤單單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因為犯了錯被馴馬的師傅打了?

我想也不想就繞開李穆清,鞋也來不及穿,闖進雨里去秋池尋我的小白馬。

秋池一下子變得好遠,我跑累了,衣裳頭髮也都淋濕了,遠遠望見我的小白馬向我跑過來。

馬蹄聲清脆,我彷彿做了一個夢,夢裡回到我出嫁前,長姐與父母在整個院里抓我,我費力地爬到屋檐上,最終腳底打滑摔了下來,他們三人都開始笑我,也不怪我與隔壁胡將軍的小女兒打架了。

我真想回家。

4

我從榻上醒來,身邊空無一人,茶碗里是空的。一個不知道什麼名字的小宮女急匆匆跑來為我倒茶,向我解釋阿燦被押去大理寺審訊了。

我只是覺得言靈均可真是狠心,拿自己的孩子做籌碼,算是扳倒了我。

若不是那小宮女說,我竟不知道,我永遠永遠失去了我的小白馬。李穆清疑我與我宮裡的人對小白馬動了手腳,才導致皇后從馬上跌下小產,小白馬作為造成皇后小產的直接原因,被拉去屠宰場處死了。

那是我父親贈我的,每一件我當做寶貝的東西,李穆清總是不遺餘力地要毀掉。

我給長姐寫信,告訴她我過得不好,希望她能安慰安慰我。

在等長姐回信的這幾個月里,我認真地吃飯、插花,入冬以後炭火不夠也無妨,我只消多走動走動就好了。

御花園的臘梅開了,艷艷的玫紅色鑲嵌在白色的雪裡,不過這樣明麗的景觀,我是不配看的。

我知道了那個照顧我的宮女叫簡一,從她口中我得知阿燦被釋放,回鍾樂宮當差了,如此一來,皇后給我的人,我都信不過了;皇后又懷孕了;新年的聚會,皇帝允許我去。

李穆清允我參加宮宴,我要盛裝打扮一番,至於他送我的簪子,破破爛爛地擺在梳妝台前也就罷了,我總歸是沒什麼念想。

長姐給我回信了,她說了好些祝我安好的話,又提到前一陣子四王有起叛亂的意思,皇帝派我父去鎮壓,四王的軍隊這才安寧了一段時間,只是四王突然在王府內暴斃,引起眾人議論紛紛。

北疆並不太平,囑咐我要注意身邊明槍暗箭,怕京里也不安全。

我讀完信,只願家人都要安好,否則我與李穆清,這輩子都過不去。

宮宴上我見到了李穆清,許久沒見他,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竟叫我覺得有些陌生了,他右邊坐著言靈均,幾個月的孕肚也有些明顯了。我欠身向這對伉儷行了個禮,坐在角落的位子上看一眾女子跳舞。

最中間的那位女子跳得最好,眼神也柔媚。

我看了那女人一眼,便去看李穆清,他果然不再鎮靜淡漠了,這世間,也就只有這個女人能讓李穆清表現出他柔情一面,除此之外,他對所有人的溫柔,都是逢場作戲,不動真心。

是他的小青梅林一喬回來啦。

林一喬自幼生得好看,又知書達禮,李穆清十六歲時,太后把喪妻的林大夫幼女接進宮裡撫養,這樣好的人,他沒有理由不喜歡呀。

李穆清帶她遊船;同她談詩詞歌賦;太傅若是罰她抄書,他便不顧律令,偷偷翻牆出去幫她;有公主欺負林一喬喪母,他就立刻以皇兄身份去教訓妹妹。

可惜了那林一喬早年見過四皇子,就對他情根深種,旁人對她再好,她也當看不見。

就像我對李穆清。

言靈均多半是看出了李穆清的不對勁,扯了扯他的袖子,見他沒反應,又低低喊了一聲:「阿穆……」李穆清這才緩過神來問「怎麼了」,眉間分明添了不耐煩之色。

「我有些頭暈,你能陪我去秋池走走嗎?」

李穆清微微點頭,拉著言靈均的手出了大殿,言靈均以為李穆清這就算把她放心上了,我才不會告訴她,她與那個舞女長得有多像。

等會兒我要在秋池邊陷害言靈均,我要趕緊過去了,否則等舞女進了宮,哪裡還有我棲身之地呢?

誰說我愛李穆清了,我只不過是一個俗人,要換得他憐惜,給我我要的權力,然後我就可逍遙快活去,哪還管他李穆清心上有沒有我,他先前假惺惺對我好,也多半是我母家的緣故。

5

冬日秋池的水刺骨的冷,我浸在裡面半晌,才被侍衛撈上來。

氣息微弱當真不是我裝出來的,我帶著哭腔在李穆清懷裡控訴言靈均:「皇上,妾不知娘娘會來此,如此冒犯了娘娘。娘娘氣急,把妾推進池裡,妾無話可說。」

我跳下去的時候李穆清心裡有事,又與言靈均離得那麼遠,就憑他從不求真相大白的性子,我便能知道這次我勝券在握了。

言靈均慌了神,直指著我否認,她的金護甲在月光下亮著寒光,再亮又如何?她輸了。

李穆清念在她懷孕的份上,將她罰俸禁足直到生產。離她生產還有足足五個月,也足夠我偷來李穆清的喜歡,起碼現在,他心裡還是或真或假在意我的。

李穆清果然陪了我整整兩個月,待我一如我初封妃時,升了我為貴妃,給了我協理六宮之權。至於我年少遺憾的喜歡,算了算了,我不愛他,一點也不……

言靈均被禁足三月後,林一喬進了宮來。

她是四王遺孀,改嫁進後宮未免叫人議論。於是李穆清便安排林一喬住在朝陽殿的西暖閣里,與他的寢宮,僅一牆之隔,其實誰都知道這層關係,不過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李穆清再也沒來看過我。

我與長姐寫信打發時間,她說,北疆不太平了。

這幾天晚上我總是睡不好,夢裡總是有鐵騎踏過土地,停在蘭城關,一夜之間蘭城關屍橫遍野、血流千里。

蘭城關是入中原的最後一道關隘,胡人若是到了蘭城關,說明北疆已經失守,那裡的人,要麼做俘虜,要麼被虐殺。夢裡馬背上的人穿著胡服,大刀闊斧,全無我中原將士模樣。

這樣的噩夢連續做了幾天,我想去朝陽殿找李穆清,無一例外的林一喬總在。我齊家在北疆拋頭顱灑熱血,他毫無防備與心上人花前月下可真是叫人看了一陣惡寒。

林一喬模樣很乖,見我會行禮,不過後來被李穆清制止了。她無論如何也是妻,而我就算權勢滔天也只能做個妾,她身份比我高,自然不用向我行禮。

「聽聞貴妃娘娘會騎馬?能否教一教妹妹呢?」

我聽完林一喬這話,看了李穆清一眼,一樣的罪名,我可不想再擔一遍了。所幸李穆清耐心哄勸她:「喬喬,你身子不好,又跋涉千里而來,賞賞花、品品佳釀就好了。」

林一喬撅著嘴道好,李穆清被她逗笑了,撫了撫她的鬢角:「好,那須得我陪著你。」

「好!」

我不愛李穆清,他對林一喬再好,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真的。

林一喬騎起馬來笨拙又膽怯的模樣,我看了直想笑。可真當馬賓士起來,她表現得也沒那麼害怕了,她這人身上全是謎,叫人生疑。

6

我去鍾樂宮看望言靈均了,她的肚子已經大到行動不便了,為人母的幸福,我這輩子是不會享受到的。

畢竟上個月我剛查出有一月的身孕,李穆清就送來各種補品,可是補品里摻了紅花,在一個安靜的夜間,我腹痛難忍,那個還沒成型的孩子化為一攤溫血,再也不會有了。

此後,李穆清裝作自己很憤怒,處置了幾個我身邊的奴才,安慰我還會有下一個孩子,我則要裝出信任他的樣子來虛與委蛇。

李穆清,他真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他以為他瞞天過海,我什麼都不知道!是他把我看的太蠢,我何等聰明,我什麼不知道?我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嗎?可是我可以嗎?不行啊。

言靈均還是很恨我,但是我猜她更想嘲笑我,我雖身居高位,卻也真真正正失寵了。無所謂了,我本來也就不該奢望薄情帝王能給我什麼真心,我不圖真心,不敢圖。

「孩子快出生了吧?」我問。

言靈均立刻謹慎起來,站起身直要把我趕出去。我笑說:「你放心,我對你的孩子可沒興趣。」

她還是很怕我,我不理會她的警惕,看見案上攤著幾張紙,白紙黑字寫著言靈均對李穆清的愛。

這個宮裡,我與言靈均、李穆清都是可憐的,倘若我變得可恨一點,那可憐也就不那麼明顯了,就如李穆清,一代帝王為了一個心上沒有他的女人願意付出一切,不可憐嗎?

可他的恨,全全加在了我與言靈均身上,林一喬這人,恐怕最幸福。

我倚著方枕,挑眉問言靈均:「你真沒有一點察覺李穆清為什麼對你的好?」

言靈均愣住了,我嗤笑,向她解釋:「你剛做皇后的那年中秋,皇上去了你那。」

我也是後來向宮人打聽才知道,李穆清那天確實去了言靈均的寢宮。

十五中秋,是林一喬嫁給四王的日子,李穆清喝醉了酒,越看言靈均越覺得她像林一喬,只覺得這女人討厭得很,憑什麼他都是太子了,她還不願意嫁與他。

可他為什麼來找我?分明是來給我希望,又硬生生告訴我他從沒把我放在心上。

言靈均哭得好慘,脂粉糊作一團,我看不下去了,囑咐她的侍女好好照顧她,便離開了。

有宮女和我說,林一喬對射箭起了興趣,李穆清正在教她射箭,那我要去給李穆清送糕點,以在面子上表現一下貴妃對皇帝的痴心與愛護,好讓史官在我死了以後給我美言幾句。

這麼說來,我還是李穆清的救命恩人。

林一喬那個蠢女人在我幫李穆清換弓的時候,從袖裡掏出一把匕首,匕首寒光一閃,直向李穆清,我才不會那麼好,用身子去擋刀。

不過我好歹也是練過武的人,只手控制住了她的手腕,鋒利的刀鋒砸到御花園亭子的青玉地板上,「哐當」一聲響。

侍衛從各處湧來,很快控制住了林一喬,我瞥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冷眼看著李穆清到底要怎麼處置她。他果然沒叫我失望,只是下令把林一喬關在西暖閣內,每日好吃好喝的供著。

我去看她時,李穆清也在。林一喬楚楚可憐地跪在李穆清地腿邊,哭喊著:「阿穆,我就是覺得你對貴妃太好了,我氣不過,就一時衝動想傷害她,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你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我眯了眯眼,想看李穆清的反應。我也曾妄想過,倘若李穆清愛我,倘若他對我動過一點點的真心,是否就能對林一喬生氣了?是不是就能知道我的委屈了?

7

林一喬被李穆清從西暖閣放出來一月有餘,蘭城關來了急報,胡人鐵騎已經踏破北疆土地,兵臨蘭城。齊將軍奮力追擊,稍有轉圜餘地,父親希望李穆清能親征胡人,鼓舞士氣。

我並非捨不得他,可他要是真的上沙場,我也要跟他一塊去。

林一喬跪在李穆清身前求他不要去,我一個耳光把她扇倒在地上,顧不得李穆清對我責怪的眼神,跪在他面前道:「臣妾願意陪同皇上親征,揚我大楚國威。」

北疆與蘭城關的局勢,我從長姐那裡也了解了不少,四王過去養的軍隊和胡人聯合抗我大楚,這件事,我不信林一喬不知道。

李穆清最終決定親征沙場,林一喬請求陪同,他好言好語安慰,讓她在宮裡好生休養,等他勝利凱旋。至於我,我的生死於他而言是無所謂的,他允許我陪同也無可厚非。

蘭城關的風沙吹得旗幟「呼啦」作響,黃沙被卷到空中,在遠方猙獰得像個面目可憎的魔鬼。

雙方約定交戰的時間在初六中午,蘭城卻早在初六清早慘遭胡人洗劫殺戮,昔日繁華的邊疆城市一瞬間被抽去了所有靈魂,只剩一座殘敗的軀殼。

我在軍營里只見到了父親和母親,還有長姐的兵甲,我很快曉得,從小最疼我長姐死在四王與胡人的聯軍劍下。

父親叮囑我:「阿姐已經去了,爹爹與阿娘就剩你這麼一個女兒,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切勿意氣用事。」

「爹爹,我知道的。」

長姐的兵甲在微冷的燭光下泛著寒氣,沾著未洗去的、已經凝固的紅黑色血跡,我齊家人世世代代為大楚效命,出了不知多少男男女女的英雄,他們一位一位皆高居廟堂,受後人膜拜。

我過去在祖上祠堂中真誠地拜他們護山河浩蕩、守世世安寧,百姓也個個都道我齊家人皆是熱血,死的壯烈。

可真當我看見昔日英氣活潑的少女被安置於黑魆魆的棺材中,即將被埋入黃土,放於千萬年後被人遺忘時,只想著若我的長姐不做英雄,她會嫁一個如意郎君、子孫滿堂,一生都安穩。

只不過,總有人要來護山河,但凡有戰爭,就必有犧牲。

李穆清一到軍隊中,軍內將士士氣大振,頻頻取勝,終於將胡人驅逐出北彊境內。李穆清將成為一代明君,受後人敬仰尊重,至於死在這場戰爭里無名的將士,都隨被風揚起的沙土一起去了。

李穆清在回京都的路上中箭了,一隻淬了毒的箭正中他的左胸。

誰說我不愛李穆清了。我只是不再敢愛他了。他來拉我的手,就要把我心裡最後的希冀點亮了,我多好哄騙,哪怕他只對我說一句好話,我都能陪他一起死。

可是他在最後最後的彌留之際,連騙我都不願意了。

他說:「貴妃,不要怪喬喬。」

我握著他的手突然鬆開了,他連一句「瑤瑤」都不肯叫我,原來他也看到了那支箭是林一喬射向他的,他手把手叫她射箭,把最鋒利的刀子遞給林一喬,再無怨無悔、心甘情願地被她一擊致命。

他呀他呀,一句話像一把火,燒了我所有幻想。

8

言靈均生了一個兒子,這樣也好,避免了所有爭端。

李穆清臨死之前叫我不要為難林一喬,我怎麼會?弒君之罪必要誅人九族,更何況,我多恨林一喬,既然我不愛李穆清,也沒必要事事遂他心愿了。

「罪婦林氏,弒君謀反,當誅九族。」我代替言靈均坐在朝堂帘子後面,幾近哽咽。

「但念其傳嗣有功,打入冷宮,終生不得出,族人皆為奴。」我要是想幫李穆清,就算林一喬沒有孩子,我也能從宮外為她換一個孩子來,李穆清的口諭護著她,我像極了孤身一人,總覺得林一喬在嘲笑我。

林一喬死於李穆清駕崩的第一個月,聽冷宮的宮人來報,她死前,念叨著「儒琮」,四王李鋮,乳名儒琮。

言靈均把幼帝託付給我,在鍾樂宮自刎,她要去陪李穆清。怎麼他們都有所念人,就我孤家寡人,再也不敢動真心?

大楚二百六十二年,我都七十歲啦,人死前是有心靈感應的,我感覺到自己活不久了,不過看到大楚一番海晏河清、民生安寧、邊境無擾的情景,也十分滿足了。

我總會夢見從前事,夢見我還是少女時。其實啊,我也有所念人,只是我所念人心上念著他人,從不念我。

到時候史書會載:帝後恩愛,嫡長子繼位,政治清明,百姓和樂。有妾齊氏。

這可不可笑?

我多少年痴心,為了他的顏面與大楚的安定,最終只換得一個「有妾齊氏」。罷了罷了。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後來,再無所念人,身居遠遠鄉。(作品名:月畫帝王心,作者:潯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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