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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逛街,陌生人偷偷塞我張照片,看完我猶豫肚中孩子去留

慕君之心猶似雪,但許霜下共白頭。

「傾心可願嫁與我,做我夫人呢?」他上前拉住她的手,認真問她。

1

小鎮的夜色極是涼薄,朦朧月色藏不住伊人凄慠,遼遠的星子鑲嵌在夜空中散發出微弱的光。寧傾心伸手扯下絲巾,一絲涼意自脖頸掠過。

夜半,傭人們早就睡下了,寧傾心是瞞著丫鬟偷溜出來瞎轉悠的,這要是鍾洺生在,瞧見此情此景,又該是一頓牢騷亂髮了。

也難怪,嫁進鍾府一月之久,寧傾心的身子骨總是乏得厲害,請來調理的大夫說是過門那日著了涼,加上原來身體底子不好留下些虛症。

寧傾心順著月光輕輕踱步,幸得鍾洺生喜亮堂,平日里要求園子走廊里的風燈徹夜不熄,數盞燈齊齊地亮著,綿延遠望,搖曳生姿,如顆顆珍珠饋贈這暗夜以奶白色的微光,照亮著樹藤,假山、遠處的鞦韆,以及寧傾心孤寂又灼熱的心。

路過梅樹的時候,她困意襲來打了個哈欠,周圍靜得連昆蟲細小的叫聲都能悉數聽清,隔得老遠,她聽見了汽笛的聲音,是鍾洺生,她暗自無疑。

寧傾心慌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手帕,一路順著樓梯小跑回房間,慌不擇路躡手躡腳,躺進還沒褪去體溫的被窩,閉上眼在心裡悄悄臨摹著鍾洺生的一顰一笑,以及舉手投足。

鍾洺生的車子沿著綿延的路燈駛進鍾家大院,在大門口熄了火,還是那輛黑色汽車,管家福叔連忙拉開車門,鍾洺生下車交代了幾句什麼便急匆匆上樓,軍靴與大理石地板的撞擊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響。

隨後是摻雜著咚咚敲門聲的詢問:「夫人,你睡下了嗎?」

屋裡的人將頭整個埋進被子里,繼續不做聲。

愛人間總是心有靈犀,他知她未眠,便接著說:「福叔說你晚間未曾進食,我回來的時候剛好路過徐記,順便買了你喜歡的糕點,要不要一起嘗嘗?」

原來,鍾洺生還記得今日是她的生辰。

寧傾心會心笑了笑,輕輕下床去開燈。門外的人已經按捺不住,扭動福叔送來的鑰匙徑自闖了進來。

一抬眼便看到披著月紗色流蘇外套的寧傾心,站在暖色調白熾燈下目光迥然,額前的碎發在剛溢進來的氣流里晃動,她身材瘦弱,小俏的臉龐以前全是可愛天真,如今卻多了幾分難過哀愁。

鍾洺生看著眼前的新婚妻子,一月之別,竟生生瘦下去一大截,他心一緊,上前將她攬入懷中,嘴巴貼近她耳際,輕聲說:「穿這樣少,仔細回頭著涼。」

寧傾心並沒有回抱他,一開口,聲音是一月前同樣的冷澀生分:「不敢勞煩鍾少費心。」

不難過是假的,但鍾洺生倒也沒生氣,他下顎抵著她頭頂,用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牽著她的手去窗邊案桌,打開食盒的瞬間蛋糕香味撲面而來。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小塊,湊近寧傾心的嘴巴,眼巴巴地等著她張口。

面對熟悉的味道,和說不清是熟悉還是陌生的男人,寧傾心胸腔里一直懸著的那根弦像被人砍了一刀,一下子沒有了支撐墜落深崖。

兩行熱淚自臉頰滑落,她微微張口,任糕點的陣陣潤甜和久違的攻城略地的吻在齒間溢開,合眼的瞬間如置身花海,如朝露甘霖。

2

這家糕點美譽其外,味道是出了名的好吃,店面雖開的偏了些,但絲毫不影響專程前往城南排隊買糕點的客人的熱情。

所以要說鍾大都督從軍隊趕回,還能順道經過,寧傾心自是不信的。這份用心,擱以往寧傾心必是喜不自勝,可如今,踩著光陰的齒輪和親人的屍骨換來的成全廝守,未免有些諷刺。

寧傾心出生於商賈世家,爺爺那輩生意做得紅火,父輩們雖趕上動亂,但也算運籌帷幄。寧家育有一兒一女,寧傾心上頭還有個長四歲的哥哥,母親早逝,兄妹倆在父親的照拂疼愛下長大,女兒倒是乖巧懂事,但兒子呢,用父親的話來說就是「混賬」。

「阿爹,您大可放心,哥哥他並非渾人,棄商從軍也必有他的道理。」那年,寧傾心十六歲,她上前攙扶思念哥哥的父親,輕聲勸慰道:「自小您就教導我們先國後家,如今哥哥有他自己的志向,阿爹也該寬慰才是。」

「可……」看著跟前站著的娉婷裊裊的女兒,寧父無奈地搖了搖頭,深嘆一口氣。

正值他們父女說體己話,前堂突然傳來大少爺歸家的消息,寧傾心趕到的時候,大堂除了哥哥,還有一位陌生的男子,來不及互相唏噓,哥哥連忙幫他安排房間住宿。

來者面色發白,氣息虛弱,聽哥哥的意思是打仗的時候負了傷,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很多地方發了炎。哥哥差下人去請郎中,回過頭對寧傾心說:「這位是我拜把子的兄弟,受了重傷不能隨軍,我們剛好經過滬上,我便想著於我們家中休養,還請妹妹多照應。」

沒等寧傾心問清楚傷者姓甚名誰,哥哥就和父親簡單道別後急返軍中了。晚一些時候,傷者醒了過來,丫鬟們幫忙洗了臉,才喚寧傾心過來。

她一進門,男子俊秀的臉龐映入眼帘,醒目清澈的眼眸,流星似箭的眉峰,她愣了愣神,目光閃躲性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又重新回到了他身上,手忙腳亂地去給他倒水。

「你……好一點了嗎?」寧傾心低下頭,緩緩問道。

半卧在床上的人看著穿淡藍色裙子的少女,簡單盤起的髮髻下是吹彈可破的面容,她立在那裡,給人一種溫柔寧靜的安逸感,他很喜歡這種彼時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有些東西就悄悄在那時埋下了種子。

他幾乎是一股腦喝完了寧傾心遞過來的水,緊張間被嗆到輕咳了幾聲,臉脹脖子紅的,一時間竟逗笑了她,他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讓姑娘見笑了,敢問姑娘芳名?」

「寧傾心。」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姑娘名諱甚好!」他忍不住誇讚。

她頷首笑笑。碰巧寧父前來探視,她站在阿爹一側,聽他們談論她不懂的沙場亂事,末了隨阿爹離開時,他起身說:「多謝寧伯父照應,阿生沒齒不忘。」

原來這廝喚作阿生。

「阿生,阿生。」十六歲的少女在心間默念道。

3

寧傾心家世富庶,打小就是長輩請了教書先生和女紅阿嬤來家中教授,未曾去過學堂念書,除了哥哥,更甚少與男子有所往來,如今家中突然多了口男丁,她也不知是哪裡怪。

許是當她溫書的時候,有意無意瞥向對面閣樓攢動的身影,又或是她修剪花草的時候,腦子裡突然浮現出的傻傻俊俏的笑臉,還有飯桌上一向食少早退的她,竟也開始耐心等待父親和阿生吃完一同離席。

阿生的傷大致好轉,再有幾日就要趕回隊伍,三個禮拜的相處,他和寧傾心早已熟稔,拗不過她的央求,他終於答應陪她去逛城南廟會,端午節大家都爭先恐後地搶月餅,寧傾心卻要吃徐記糕點。

在寧府養傷的時候,阿生吃過寧傾心送來的,她說這是世界上最最好吃的糕點,那時他就想著傷好後要親自買給她吃,卻未料到竟是寧傾心帶他來。

趕到糕點鋪時已經很晚了,老闆快要打烊,寧傾心把剩下的全買走了。晚上回家,她和丫鬟一起幫他整理上路的行裝,她低著頭嘴裡嘟囔著:「有機會就記得回來,我和阿爹都會想你的。」「平日里要照顧好自己……」。

末了還強調說是托他帶給哥哥的話,阿生抿嘴笑笑,打趣說:「沒什麼給我的話嗎?」

寧傾心頭也不抬,把糕點盒子一股腦塞進他懷裡,撅著嘴說:「路上餓了就記得吃糕點。」然後飛快地跑開了。

阿生走後,寧父再提起他已是半月後。那日廣播里放著長江沿線戰役慘況,寧父掛著愁容,看著寧傾心說:「還好你是女兒家,不用像兄長般拋頭顱灑熱血。」

她昂著頭,聽阿爹繼續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如你衣錦玉行的哥哥,再如出身寒門的草根阿生,他們都各有擔當。」

「那傾心呢,我的使命是什麼?」她不解。

「你的使命就是嫁一正人君子,支持他、體諒他,助他成就一番事業。」阿爹語重心長,她卻似懂非懂,只是略帶傷感地抱了抱阿爹。

「女兒才不要嫁人,女兒要一直陪伴阿爹。」

那時她剛從阿爹口中得知嫁人的概念,還是撒起嬌來會靠在阿爹懷裡溫言軟語的小女孩,轉眼卻真的要嫁人了。

來年春,中軍大獲全勝,哥哥戎裝歸來,還沒等寒暄幾句,寧傾心便迫不及待地詢問起了阿生的消息,哥哥故作嘲弄,說自家妹妹沒個女孩子的矜持樣,一邊又偷偷湊近她耳朵說阿生過幾天來家中做客。

後來想起那陣焦急等待的日子,竟是她與心上人最後的歲月安好。因為寧傾心做夢都想不到,再度造訪寧家的阿生,已不是原來那個出身寒門的普通士兵,而是冠以中軍都督的身份。

他身騎大馬停在寧家大門前的時候,兩旁站滿了親隨和觀望的百姓。滬上鍾家誰人不知,鍾老都督英勇殉戰沙場,兒子鍾洺生遠征歸來,襲得官爵,繼續為民請命。

寧傾心躲在廊柱後面,看著阿爹與哥哥將錯愕震驚化為坦然從容,慣例迎客招呼,那頓午飯吃得很是彆扭,寧傾心懶得聽他們說什麼在軍隊埋名煉造的話,借口說飽了便回房了。

4

晚一些時候,哥哥和阿爹起了爭執,她藏在玄關處聽了個大概,鍾洺生白日里並非單純做客,而是向她家提親。

她來不及捂嘴驚訝便被阿爹喊過去問話,哥哥的意思是鍾洺生人品尚佳,是個不錯的選擇,而阿爹卻覺得鍾洺生不僅家世複雜,且常年征戰刀槍無眼,日後會苦了自個女兒。

問題落到寧傾心這裡,她先是撒嬌求饒閉口不答,後來哥哥好說歹說,才答應會考慮。

再見到鍾洺生的時候,寧傾心正在花園修四季青的枝芽,「阿……」她明顯被嚇到了,想喚他「阿生」卻欲言又止,只是說了句:「你怎麼在這裡?」

他激動中帶著點失望,連忙說:「因為我知道你在這裡。」

那陣子鍾洺生來得很是頻繁,短暫的盛世太平給了他很多取悅佳人的時間。寧傾心練書法,他就在一旁讀兵書;寧傾心澆花草,他也練槍舞刀……

寧傾心上前問他:「你不累嗎?鍾洺生。」

他倒是精氣神十足,還開玩笑說:「累了的話,姑娘可否賞塊糕點吃?」

兩個人都笑了,默契掉入晚春醉人的清風裡,連花草都羨慕叢間的璧人。後來鍾洺生問她:「為什麼不肯喊我阿生了?」

她一本正經地說:「以前你說自己是寒門小廝,以為這便是你的名諱,如今知道你是滬上都督鍾洺生,這乳名豈能亂喊?」

鍾洺生忍不住問道:「那你說誰人能喊?」

「除了爹娘奶嬤,該只有妻室能喊了。」

「那傾心可願嫁與我,做我夫人呢?」他上前拉住她的手,認真問她。

寧傾心一怔,他未曾料到鍾洺生會親口問她,臉唰的一下子就紅了,但還是鬆開他的手說:「不願。」

「為何?」

「我最是羨慕阿爹和阿娘的感情,可世間沒幾個男子如此。」寧傾心自幼讀詩習詞,信奉的是「一生一世一人心」的愛情,可奶嬤總拿世上男子舉例,說鮮有人能做到這般,三妻四妾才是平常。

鍾洺生一早就把寧家的時代背景打聽得一清二楚,寧父雖是富豪商賈,但對摯愛卻是忠貞不二,當年為博美人笑,重金包下整個滬上唱戲班娶妻的事至今為人樂道,寧夫人早逝,他也未曾再娶,守著這份愛待年華垂暮。

寧傾心來日收到鍾家下人送來的糕點,她打開盒子卻看到鍾洺生的親筆信,他說:若我諾你此生只娶你一人,你可願意?

她胸口堵得厲害,拿起一塊桂花味的糕點塞進嘴裡,卻被嗆得咳出淚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鍾家差了媒婆來正式提親,聘禮從前堂擺到了大門口,鍾洺生的奶嬤作為家長露面,兩家親事算是定了下來。那晚上觥籌交錯,阿爹喜極而泣,哥哥和鍾洺生喝得爛醉如泥。

他們的婚期定在新年,兩家人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那時寧傾心有多大期待後來就有多深傷痛。誰也不知道,這場所有人眼中的天作之合,卻終究抵擋不了刀光火箭權欲人心。

6

後來,比家中經常出現奇怪的外國人更離譜的是,哥哥突然被召回軍中執行秘密任務,走之前他對寧傾心說,如果婚禮那日他趕不回來,也要妹妹開心風光地嫁人。

當時她不明所以,以為只是像以前一樣暫時分別,卻未想到一眼萬年,竟成了永別。

哥哥的死訊傳回來時,家中正亂作一團,阿爹在生意上吃了虧,寧氏商行已然功虧盈虧,全家上下大小開支,全靠鍾洺生幫持。

傳訊的人說哥哥當了叛軍,才落得如此下場,寧傾心拚命搖著頭,說哥哥不是那樣子的人,寧父更是氣不過一頭栽了過去。

阿爹就是那樣一下子老去的。寧家出了叛軍,落井下石的人不計其數,喪事不讓大辦,連冤屈的靈魂都走得不體面。家中的下人除了待了十幾年的,其他的全被遣散回去了,鍾洺生送了些人來,也被寧傾心差了回去。

幾個月的光景,一切都假的像是在演戲。

寧家被軍隊包圍的那日,寧傾心正扶阿爹在花園散心,他們就那樣破門而入,指著阿爹的鼻子說他做賣國求榮的勾當,寧傾心被扼住雙臂,嘴巴塞了棉球,眼淚流得快要幹了,卻只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奈。

奶嬤趁人不注意沖了上去,卻撞上了槍口倒在血泊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些持著槍冠冕堂皇的盜賊,巴不得給他們一個妨礙公務的罪名,也好就地正法置於死地。

鍾洺生趕到的時候,寧家已是槍聲四起血氣瀰漫,他上前制止卻頓時亂成一團,只好朝著天空開了兩槍,他們才停了下來,未倒下的除了兩個被嚇破膽的丫鬟,就只有寧傾心。

寧傾心記不清那天是如何收場的了,只有鍾洺生的話久久回蕩在她的腦海里,他將寧傾心從地上攔腰抱起來,在眾人面前擲地有聲,說寧家的錯已付出了代價,而寧傾心是鍾家明媒正娶還未過門的人,不算得寧家的人。

三日後兩人大婚,寧家大喪,堂前屋後白裝素裹,鍾家明鏡高台,十里紅妝,迎親隊鑼鼓升天。寧傾心靜坐在閨房,任憑嬤嬤們為她上妝打扮。

鍾洺生說,嫁給他是當下唯一的選擇。離開十幾年的家時,她沒有回頭,身後黃泉白骨,換來她鍾夫人的身份,也只是完成阿爹哥哥的夙願,與自己的幸福無關。

她是從下人口中聽來的,有位和鍾洺生自小定了娃娃親的將門千金林錦玉,愛慕鍾洺生已久,她的父親正是「查處」寧家上下的大將軍。寧傾心頓時恍然,可想而知在這個過程中鍾洺生拂了對方多大的面子,才引來她滅門之災。

新婚當晚她就病倒了,鍾洺生滿是心疼自責,整夜裡摟著她,說了無數句日後定會護她周全。寧傾心已經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了,無論他講什麼也不回聲。

痊癒後她也不肯與鍾洺生親近,鍾洺生急在心裡,輪番請了戲班子、雜技團來家中表演,也未能讓她一展愁容。他問得緊了,寧傾心突然仰頭,篤定地問他:「可否會為寧家報仇?」

他心一怔,轉身靠在窗邊抽了好幾根雪茄,轉過身抱住她,認真說:「會的,只是時機未到。」

鍾洺生自知虧欠,想給她一些時間自我排遣,安排好家事便回軍中練兵了,再回來已是一月後,趕著寧傾心的生辰。平心而論他沒有哪一刻是不念著她的,只是有太多不忍心隔在兩人間。

7

鍾洺生把軍中要事移到了滬上基地,駐地部隊交由親信掌管。家中妻室身體不好,他便有了理由隔三差五回家,連管家傭人都驚訝於原本不著家的鐘少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北上交接軍事,也帶著寧傾心一起,一路上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在北國冰封的軍公館裡,寧傾心穿大紅色雕花棉袍,潔白的毛邊很襯她的膚色如雪,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幾個小孩一塊堆雪人,在大片的飄雪裡笑靨如花。

雪人還沒成型,鍾洺生怕她凍壞了,帶著命令的臉色扛她回房。半夜寧傾心醒來,枕側卻不見鍾洺生,她驚慌地跑出來,在後院亮堂處的梅樹下看見弓腰認真堆雪人的他。

頭頂的水珠結了小冰凌,在月光下一閃一閃的,寧傾心看得有些痴,不禁揚起了嘴角。慕君之心猶似雪,但許霜下共白頭。

他聽到聲音,抬頭看到寧傾心,急忙上前褪去身上的軍大衣將她裹起來。她噘著嘴問他,「為什麼不讓不准我堆雪人,自己偷偷跑出來玩?」

鍾洺生笑著湊近她,蹭了蹭她的鼻尖,小聲說:「本來明早想給夫人一個驚喜的,結果被你發現了。」

不知不覺間,北上行已接近尾聲,他們趕回滬上過年。爆竹聲中一歲除,家家戶戶圍桌吃著團年飯,等零點的鐘聲響起許下來年盛世安泰的美好願望。

可世事總與願違,前往東北平定叛軍的命令下達給鍾洺生時,正月還未過完。此去歸期遙遙,他本是想攜寧傾心一同前往,但近來她身子乏得厲害,請了郎中來診,卻得到寧傾心有孕的消息。

他一時間高興得六神無主,巴不得讓整個滬上的人都來分享這份喜悅。初孕的寧傾心身體底子本身不大好,只好留在家中休養。

住著偌大的府邸,不咸不淡的日子過起來卻顯得格外漫長,三個月來鍾洺生不論多忙,都會例行來電話問候,報喜不報憂。

她閑來也會聽聽廣播,應同族少奶奶的約,去街市採集些新鮮綢緞。直到某天,有陌生男子在街上撞了她,往她懷裡塞了一個牛皮信封,這一切看似平和的光景突然被打破。

她一顆懸著的心在回家看到信封里的照片和文字後瞬間跌的粉碎,是鍾洺生同一位婀娜小姐的合照,準確的說,是婚照。

拍攝日期農曆三月初,還有附帶的請帖和求婚書,都是鍾洺生的親手筆,她斷不會認錯。落款姓名是無比刺眼的三個字——林錦玉。

寧傾心眼前一白,下樓的時候腳底踩了空,連人帶信一併滾落下去。福叔送她到醫院的時候,孩子意料之中沒能保住,寧傾心在醫院水米不進,福叔和奶嬤都拿她沒辦法,只好接回家侍奉。

鍾洺生聞訊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回來,他打電話給寧傾心,說著彼此聽起來都蒼白無力的話,那些「需要軍事勢力」和「假結婚」之類的詞眼,荒唐的令她啞口無言。

「此生只娶你一人」的誓言彷彿還是昨日事,廣播里鍾林兩大軍官世家聯姻的消息卻來得不偏不倚,頃刻間將一切打回原形。也難怪,只有滬上鼎鼎有名的林將軍的勢力,才能助鍾洺生在東北平亂中贏得功名。

少時,阿爹說她的使命是嫁得正人君子,支持他、體諒他,助他成就一番事業。可阿爹未曾說過,這番事業卻是要靠犧牲她小心翼翼維護的愛情來換取的,原來愛人的諾言,也不過曇花一現,逃不掉零落成泥的宿命。

寧傾心徹底病了,在床上卧了很多天。以前林錦玉如一根刺,在她心頭扎出了窟窿,她花了良久才將它勉強填平,而今林錦玉就是一把刀,硬生生由里到外砍得她遍體鱗傷,她無力還擊,更無從閃躲。

8

福叔打過很多次電話,也託人三番送信報備夫人的病情,鍾洺生在東北戰地心急如焚,他恨不得放棄當下的一切飛回到寧傾心身邊,可理智告訴他,功虧一簣更對不起他犧牲情愛籌劃的用心良苦。

他跟寧傾心通話,乞求她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還說他一定會為寧家報仇雪恨。寧傾心笑笑,聲音里滿是虛弱,只說了句:「我想吃糕點了。」

「我讓福叔去買,買很多很多給你吃好嗎?」鍾洺生緊攥著電話手柄,差點掉下淚來:「你想吃什麼都行,我請滬上手藝最好的師傅回府上做給你吃。」

寧傾心靠在窗檐處,眼淚順著綢緞被褥徑直滾了下去,她小聲回他,說想吃他親自買的糕點。

她還是沒等到鍾洺生為她買糕點,沒等到的,還有那紙與林錦玉的休書。

鍾洺生平定東北叛軍大獲全勝,不僅收編了東北軍隊數萬餘人,還合併了林將軍大半的勢力,成了滬上名副其實的戰神都督。

街頭巷尾男女老少都樂此不疲,對鍾大都督的豐功偉績津津樂道,而鍾府卻是白帳高掛,操辦著寧傾心的後事,鍾洺生到家時,她已化作一抔灰燼藏進了木盒。

林錦玉收到休書,氣急敗壞來鍾家鬧事,此時的鐘洺生早已不是先前那個勢單力薄的都督了,他不再忌憚林家的身份,當林錦玉撲上去抓寧傾心的牌位時,他伸手狠狠地推開了她,並讓隨從扣下來鬧事的人,把林錦玉趕了出去。

出殯那日,他強撐著為寧傾心送行,親自將她葬在後山園林,生前喜愛花草的她,長眠地下也應該有鮮花伴與左右。

偌大的雙人卧室只剩鍾洺生一人,他坐在熟悉的窗前,抽了不知多少根雪茄,深夜的時候,卸下一個都督故作堅強的偽裝,觸碰到那片為人夫的柔軟,心裡頭瞬時艱澀難耐,摔倒在地上抱頭痛哭起來。

他好像在冰冷的地板上睡了過去,夢裡也是一片冰涼,寧傾心在漫天大雪裡,牽著一個小女孩朝他走來,輕輕喊他「阿生」。

鍾洺生一個激靈從夢中驚醒,他坐在地上思慮良久,才發現自那年盛夏寧家一別,她再也沒有喚過他阿生。

年末的時候,滬上先後發生了兩件令人唏噓的事,一是聲名顯赫的林將軍起了反心製造暴亂,上面下了命令對其圍剿收編,帶隊執行的正是鍾洺生;二是風頭無兩的鐘洺生大都督突然交兵卸任,剃度皈依佛門。

鍾洺生的傳奇成了歷史,世人只嘆英雄難過情關。自此,世上少了一位痴情郎,多了一名苦行僧。(小說名:《但為君傾心》,作者:渚清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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