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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和林黛玉的水土之爭,為何水做的骨肉,卻說水不潔土乾淨?

賈寶玉最有名的一句名言是「女兒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見了女兒,我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所以他見落英繽紛,墜紅滿地會收集起來將之投入水中。

然而林黛玉葬花時卻有完全相反的理論「撂在水裡不好。你看這裡的水乾淨,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髒的臭的混倒,仍舊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個花冢,如今把他掃了,裝在這絹袋裡,拿土埋上,日久不過隨土化了,豈不幹凈。」

林黛玉認為水有乾淨和不凈之分,投入其中「未免」乾淨。這個理論如果將之引申為男女則與妙玉的「出世」之說類似。檻外人不與檻內人為伍,水為世俗,只有「畸人」最潔。

賈寶玉是男兒,卻把人分為三種。一種是男人,不與之為伍。一種是女兒,與之為伍。一種是女兒以外的女人,不與之為伍。他認為女兒最潔,其他都不潔。他與女兒在一處,儘管自己不潔,卻也能通透。嚴格來說這是一種精神「閹割」。是割裂了男女兩性。讓他努力與女兒歸類為一類人。

賈寶玉的行為看似與精神層面有關,實則與他的來歷大有關係。首先,石頭不分男女。女媧補天石來自混沌,也沒說是男是女。僧道二人只說是蠢物。石頭也沒有陰陽男女之說。他認為女兒好就可以與之一類。

神瑛侍者是出家人,見色即空。他當初不接受絳珠仙子的感情,就因為出家人「離色離相」「無色無相」。

賈寶玉親近女兒,排斥男子,與色無關。而是將精神化為女兒一類,如此「寂滅」色相,則不入「色空」。

他認為女兒如水一般清潔無垢,男兒則如土污穢不堪。他離一切男兒則無色無相。

妙玉對賈寶玉的想法很認同。將二人歸於「畸人」一類,她當眾拿出自用綠玉斗給賈寶玉喝茶,與男女「色相」無關,是同類相契。

林黛玉與賈寶玉的觀點大體相似卻有不同。她同意女兒如水。可水未必都潔。女兒如水,有尤二姐那種「水性楊花」,也有尤三姐那樣放浪形骸,更有水月庵尼姑們彷彿土饅頭墳塋中的行屍走肉。

水不一定都乾淨。將花投入水中終究會被污染而變得骯髒。這與賈寶玉認為女兒是水做的,女人則是死魚眼睛的說法類似。

妙玉本在賈家出家避世,賈家抄家後無處存身不得已再入紅塵。「可憐金玉質,終陷泥淖中」「到頭來,依舊是風塵骯髒違心愿。好一似,無瑕白玉遭泥陷」並不是指妙玉被人玷污,而是她就像投入水中的花,隨波逐流再入骯髒世俗。

林黛玉認為女兒潔,要像葬花入土一樣。找尋一個好的歸宿,塵歸塵土歸土,水土交融才是自然。

賈寶玉本質排斥姻緣。所以神瑛侍者才會下凡歷劫,寶玉與薛寶釵婚後也是有愛無性。

林黛玉則不排斥男女姻緣。男女之情是天道自然,是道家認為的陰陽和合。

絳珠仙子是道家之人。神瑛侍者是佛家侍者。二人有本質的信仰和認識區別,才是他們借用「水和土」表達不同觀點的原因。

絳珠仙子前世對神瑛侍者的逃避非常不滿意。林黛玉才會對賈寶玉承諾「你死了我做和尚去」的言論非常不滿意。我人都死了,你做和尚有什麼用?這一輩子不能廝守一生,我死了你念一輩子經有什麼用?

所以,賈寶玉的逃避與林黛玉的進取本就是矛盾對沖的。這也造成賈寶玉的「水土」理論,林黛玉的「水土」觀點並不相同。

林黛玉認為土也有好的,只要找到合適自己就是好的。「花冢」就是好歸宿。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才是林黛玉心中的「潔」。

林黛玉的「水土」結合觀,與賈寶玉摒棄男兒身的一刀切,從本質上就是不同的。也是二人終究不能「結果」的原因。

文|君箋雅侃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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