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故事 > 未婚夫非我不娶,進京一趟他卻娶回長公主,對我說:你可以做側妃

未婚夫非我不娶,進京一趟他卻娶回長公主,對我說:你可以做側妃

1

月瑤原以為,她此生再不會見到蘇夜華了。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那一日,蘇夜華竟然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而那日,正好是她與楚瑜定親的日子。

那天晚間,月瑤正在汐湖畔放著花燈,回眸間,便見蘇夜華在漫天花雨紛飛中,緩步向她走來。

見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月瑤突然想起,兩年前與他初見之時,他也是如此,在落英繽紛中,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羅衣勝雪,俊顏如玉,沾染了滿身的桃花香,讓她一見,心中便悸動不已。

那一夜的臨州城,正在舉行一年一度的花燈盛會,整個汐湖的沿岸都掛滿了盞盞璀璨奪目的花燈。

而蘇夜華在燈謎競猜之中拔得了頭籌,引得湖畔眾人哄鬧不斷。

月瑤原本只是立在燈火闌珊處遠遠看他,卻見他在萬千矚目中,緩步走向自己。

「在下蘇夜華,方才猜燈謎險勝,可否有幸請姑娘,共飲這贏得的雕花美酒?」

當蘇夜華說出這一句時,遠處的夜空突然燃起了朵朵焰火,耀得天空流星如雨,美不勝收。

在這萬千流火中,月瑤緩緩抬起頭,迎向了蘇夜華的目光。

而時至如今,月瑤都清晰地記得,那一刻,在如夢似幻的光影中,蘇夜華看她時,那如水雙眸中的灼熱與溫柔,幾乎令漫天盛放的焰火都黯然失色。

那一瞬,月瑤其實很清楚,身為臨州太守之女的她,是不應該在這樣眾目睽睽之下貿然答應陌生男子邀約的。可她最後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悸動,面露羞赧地點了點頭。

之後月瑤想,若是當初她沒有答應蘇夜華的邀約,是不是結果就不會那樣地傷人。

但那一刻,她卻滿心喜悅地答應了他,這或許就是世人常說的,命中注定。

在那一夜的把酒言歡、游湖賞燈之後,蘇夜華便時常邀她在汐湖畔相見。

月瑤每次都欣然前往,也漸漸發現,她與蘇夜華不僅志趣相投,而且有著不言而喻的默契,即便是一個微笑與眼神,也能夠即刻懂得彼此的心意。

但與蘇夜華的數次相見中,月瑤卻一直未曾問及他的真實身份。

直到後來,她與皇子私定終身的傳言鬧到臨州滿城風雨時,月瑤才知曉,原來蘇夜華,竟是當今天子派來臨州歷練的皇六子。

而後她再去與見蘇夜華相見時,他竟告知她,京中出了要事,他要即刻啟程回京。

那一夜,恰逢十五,月色正好。

蘇夜華立在漫天月華之下,緊緊握著她的手,對她一字一句皆無比珍重而深情地說道:「我今生非卿不娶,待到這湖畔桃花盛開之時,便是我十里紅妝踏馬而歸娶卿之時!」

如此熾熱深情的誓言,月瑤聽入耳的那一刻,亦聽入了心。

然而誓言,往往最後,都會被殘酷的現實徹底擊碎。

那一夜蘇夜離去之後,月瑤依舊會時常來汐湖畔靜坐,然而眼看湖畔的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卻始終沒有等到他踏馬而歸,反而等到了他與丞相之女大婚的消息。

那一刻,月瑤望著滿目盛放的桃花,淚水簌簌而下,她想,她應該再也等不到他了,而他,也應該用不著她再等了!

2

夜風微涼,流水潺潺。

見蘇夜華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月瑤未曾抬眼,只是神色平靜地蹲在燈火闌珊處,將身側的河燈一盞一盞放入河水之中,看著它們隨波逐流,最後漸漸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而蘇夜華來到她身前,也只是目光極其深邃地凝望著她,卻始終沒有開口。

後來直到月瑤立起身來,拂去身上零落的桃瓣欲離開的那一刻,他才微微一怔,上前擋住了月瑤的去路:「月瑤,你為什麼不等我呢?」

低沉的聲音中,有著的是一抹濃到化不開的疼痛與哀傷。

「等你?是給你做側妃,還是給你做侍妾呢?」

月瑤抬眸迎向他的目光,唇角之上緩緩勾起了一抹笑意,哀涼的,又滿是譏諷的笑意。

她實在不解,眼前這個曾經與她山盟海誓,說著非她不娶的男子,在另娶他人之後,竟然還會有臉向她問出這樣一個可笑至極的問題。

那一瞬,萬籟俱寂,蘇夜華看著她唇角之上的那一抹笑意,面色驟然變得灰敗。

他突然緊緊拉住了月瑤的手腕,幾乎滿是懇求地說道:「月瑤,請你相信,我是有萬不得已苦衷的。這裡是你我相遇的地方,你今夜來此處,其實心中還是有我的,對不對?」

聞言,月瑤再一次笑了,那樣從容,那樣淡然。然而如此淡然的笑意,卻有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蘇夜華的心。

月瑤將手緩緩地從蘇夜華掌心中抽離,而後抬眼,將目光靜靜在他眉宇間流轉,一字一句道:

「蘇夜華,你憑什麼覺得,在你違背了當初的誓言之後,我依然會在原地等著你?又憑什麼覺得,我除你之外,不會再喜歡上其他人?」

「難道,你與他定親,是因為對他有情……」

蘇夜華如夢初醒地渾身一顫,呼吸也驟然間亂了幾分。

「是的,我是真心喜歡楚瑜,也是真心想做他的妻子。而對於你,在你背棄誓言另娶他人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與你情斷義絕,從此見面不識!」

月瑤目光定定地望著他,眸中滿是決絕與驕傲。

唯有說到楚瑜的名字時,她的唇角,才在不經意之間,勾起了一抹淺笑,一抹帶著溫柔與期許的淺笑,讓蘇夜華的心頓時一痛,連呼吸都有一瞬間地停滯。

3

其實,月瑤曾經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遇到像蘇夜華這樣讓她心動的男子了,可她卻偏偏遇上了楚瑜。

而她與楚瑜的相遇,同樣是在那個桃花盛放的時節。

那天,天空正下著濛濛細雨,月瑤沒有撐傘,獨自兀立在煙雨迷濛的汐湖畔,任由冰涼的雨水浸濕她的長髮與衣衫。

看著眼前紛紛而下的桃瓣,零零落落地鋪滿了整個湖面,月瑤不禁微微上前一步,對著滿湖零落的殘紅心中暗嘆。

這灼灼其華的桃花,盛放之時縱使再美,可終究也逃不過落於污淖、陷於渠溝的命運。

而就在這一瞬間,她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急切而清朗的聲音:「姑娘,湖水清寒,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呀!」

月瑤循聲而望,便見到了楚瑜快步向她走來,緩帶輕衫,身姿頎長,滿目皆是憂慮之色。

而也就是在那失神的一瞬間,月瑤踩到了一個碎石之上,腳下一滑,便跌落入了湖水之中。

見月瑤落水,楚瑜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便立刻跳入湖水之中,欲將月瑤救起。

可他剛跳入湖中,便在水面撲騰了起來,而後直直向湖底沉了下去。

月瑤見狀,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而後鳧水來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臂,將他帶到了湖岸之上。

來到岸上,月瑤抬眸便見楚瑜正愣愣地望自己,秀逸的雙眸中滿是尷尬與無措。

月瑤知道他如此,定是因為方才的窘迫,而心存尷尬,於是,心中一動,淡笑著對他出言道:

「我方才走近湖面,不過是想細看湖面殘紅蕩漾的美景,卻因公子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受驚失足落入了水中,不知公子打算如何賠償於我?」

此語一出,楚瑜的臉頓時又紅了幾分,他望著月瑤唇角略帶調侃的笑意,欲言又止了許久,卻始終沒能說出任何言語。

見他如此,月瑤頓時又是一陣失笑,再次出言調笑道:「都說這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方才我救公子時,與公子也算有肌膚之親,若公子未曾定親,不如對我以身相許可好?」

聞言,楚瑜有一瞬間的愣怔,似乎並未讀懂她話里的意思。思慮片刻後,他似乎才明白過來,開始神色複雜地在她身上細細打量。

隨之,又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沉默,漫長到月瑤都以為他會回絕她之時,他竟然望著她,極其認真地說了一個字:「好!」

而這一個「好」字,卻讓月瑤有一瞬間的愣怔,因為她方才如此說,只是覺得他面露尷尬的樣子很有意思,卻並未想過他竟會真正地答應自己。

之後,月瑤每日不是在庭院中閑坐,就是到汐湖畔看花落花開、雲捲雲舒,但對那日楚瑜承諾前來提親之事,卻並未有任何期待。

因為那日,當她說出自己名字時,她看到楚瑜眼中,有著一閃而過的驚愕。

她想,楚瑜有如此的反應,應該是他之前聽到過臨州城中關於自己與蘇夜華的種種傳聞,因此自然會對她望而卻步。

然而楚瑜還是來了。

那天春光明媚,庭前的桃花開得正好。月瑤正欲去湖畔賞景,在穿過長長的迴廊時,便見楚瑜著了一襲青衫,纖塵不染地立在花影之中。

一陣清風徐來,吹得庭前的落花繽紛如雨而下,也吹動了楚瑜烏黑的長髮與天青色的衣衫在冷風中漫卷飛揚,整個人看起來宛如玉雕般完美。

那一刻,月瑤看著楚瑜挺立在花影下的頎長身影,她的心,竟一時悸動到無法自抑,同時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楚瑜心中的堅定與誠懇。

她想,若自己真能做那個被楚瑜真心誠意對待的人,應該也會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也是那一日,月瑤才知道,原來楚瑜竟然是南安王世子。

南安王是本朝唯一的異姓王,縱橫沙場多年,戰功赫赫,在朝中與軍中都有著極高的聲望。

半月前,南安王辭官交出了兵權,舉家遷往臨州定居。而那日,楚瑜與她在湖畔相遇,恰巧是他們來到臨安的第二日。

月瑤想,她會在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節,與如此身份的楚瑜相遇,並且在初見那日楚瑜就許下了娶她的承諾,或許就是上天給她重新開始的機會。

又或者之前遇到的種種痛苦與磨難,都是為了這一刻楚瑜的出現。

4

那一晚,蘇夜華的哀求與挽留,最終是在月瑤的驕傲與決絕中,敗下陣來的。

臨走之前,蘇夜華立在昏暗的燈火中,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用顫動不已的聲音,對著月瑤說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就如你所願。若他果真對你一心一意,從此你我便互不相擾!」

那一刻,蘇夜華看她的目光似痛似恨,又似含著無盡的自嘲與悲愴,而後便轉身,失魂落魄地走入了無邊深邃的夜色之中。

月瑤看著他孤寂頎長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月色之中,心中一時只覺斑駁而悵然。

然而她卻始終沒有發現,蘇夜華轉身離去那一刻,眼眸深處那一抹深深的不甘與陰霾。

那一日之後,楚瑜時常會託人送月瑤一些別緻可心的小物件,偶爾也會親自前來杜府,邀她策馬同游。

每次出遊,月瑤側首,總會看見楚瑜用溫柔而繾綣的目光深深地凝望自己,讓她的心悸動不已。

可不知道為何,每次與楚瑜相見,月瑤除了滿心的喜悅與甜蜜外,還會隱隱浮現出一絲不安來。

她想,她會如此,應當是婚期將近的緣故,但卻從未想過,這種不安會在成親那日,真正變成讓她措手不及的現實。

那天,大風狂肆,暗雲翻湧,一場滂沱大雨似乎已迫在眉睫。

月瑤乘著花轎,在喧天的鑼鼓聲與十里紅妝的簇擁下,緩緩去向楚府。

然而來到府門前,月瑤挑開轎簾,卻見楚瑜著了一身素白如雪的衣衫,立在大門之前,薄唇緊抿,面色慘白。

而整個楚府,也籠罩在一種抑鬱沉悶的氣氛之中,絲毫沒有大婚的喜悅與喧囂,甚至有小廝正在一條一條撤下府院內高懸的紅綢與彩燈。

那一瞬,月瑤的心驀然一沉,手中緊捧著的蘋果也瞬時掉落轎面,摔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與那蘋果一同摔碎的,還有她滿心的喜悅與期待。

就在此時,半空中一道熾熱的光亮閃過,滂沱大雨立刻無邊肆虐而下,瞬時將楚瑜清瘦的身影淹沒在了漫天雨霧之中。

然而,漫天雨霧之下,楚瑜卻依舊不動如山,任由冰涼的雨水一分一分打濕了他素白的衣衫。

見此,月瑤不顧喜娘的阻攔,掀起轎簾快步跑到楚瑜身邊,略帶遲疑地喚了他一聲:「楚瑜?」

下一瞬,楚瑜卻突然將她緊緊擁入了懷中,然而與他緊緊相擁,月瑤感覺到的卻只有無盡刺骨的寒意在全身蔓延。

也不知道被他這樣抱了有多久,楚瑜終於回過神來放開了她,聲音與身體皆微顫著開口道:「月瑤,我的父親過世了……我們的婚禮,只有延後了……」

聞言,月瑤頓時只覺心下一片冰涼,連天地也在那一刻,變得昏暗無光、模糊不清。

5

那一日,月瑤最終還是住進了楚府。因為按照大齊的習俗,花轎抬至夫家之後再抬回母家乃是大忌。

所以月瑤只得以待嫁之身,入住楚府的別院之中,待楚瑜守喪期滿後,再與他行大婚之禮。

住進楚府後,月瑤才知南安王之所以來臨州定居,並非是因年邁而辭官歸隱,而是因為多年來,南安王戰功卓越、功高震主,一直被天子所忌憚。

如今天子龍體每況愈下,眾皇子奪嫡之爭愈演愈烈,所以天子才脅迫其交出了兵權,將其貶謫到了臨州。

而南安王的過世,也十分蹊蹺。前一日他還與府中眾人談笑風生,然而第二日早間,卻突然被發現暴斃在了床榻之上。

仵作勘驗後官府幾經偵訊,也未查到任何死因,但明眼人都知道,南安王如此,只怕與今上脫不了關係。

遭逢如此劇變,楚瑜變得寡言少語了許多,他每日不是如瘋魔一般練習武藝,就是廢寢忘食地研讀兵書。

見楚瑜如此,月瑤並未阻止,因為她知道,那是楚瑜在發泄心中的不甘與憤懣。

南安王當年南征北戰,為大齊的長治久安立下了不世功勛,然而晚年卻落得貶謫他鄉、暴斃而亡的結局。

她可以想像,身為南安王世子的楚瑜,在見到父親冰涼屍身的那一刻,心中的震撼、悲痛與憤恨,定然是比此刻要濃烈千萬倍。

於是,她會在楚瑜每日練得手腳磨出血之時,滿目心疼地給他上藥,會在他挑燈夜讀之時,給他熬一盅香濃的參湯。

而每次她如此,楚瑜都會深深地凝望著她,而後用無比輕柔的聲音對她說道:「月瑤,有你在我身邊,可真好!」

每次楚瑜說出這一句之時,他的聲音總是輕柔而溫潤,望向她的目光,亦是深情無邊。

可不知為何,月瑤總能從他的眼眸深處,感覺到一絲深深的冷寂與疏離,讓她的心猛然一陣刺痛。

不過月瑤想,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們的未來還那麼長,只要她足夠用心與包容,楚瑜應該依舊會是那個與她策馬同游、用溫柔深邃的目光凝望她的少年。

然而世事卻總是難料的。

京城傳來詔書讓楚瑜領軍赴漠北抗擊北狄來犯時,下了冬日裡的第一場雪。

臨行那日,月瑤目送他一身戎裝消失在漫天紛飛的落雪之中,不知為何,心突然就空了一片,似乎再也填不滿了。

而在楚瑜離開的數日之後,京城便傳來了蘇夜華登基為帝的消息。

聞此,月瑤只是在唇角之上,勾起了一抹淡然而冰涼的笑意。

蘇夜華如此,也算是得償所願,不過他既然在此時登基為帝,那麼楚瑜遠赴漠北就定然與他脫不了關係。

看來,蘇夜華當初口口聲聲說著的互不相擾,也不過只是在自欺欺人。

蘇夜華終歸還是不願意讓她與楚瑜有朝夕相處的機會,即便此刻他們根本沒有行夫妻之實的可能。

只是,蘇夜華如此,卻只會讓她更加堅定地將蘇夜華從自己的心中不留一絲痕迹地抹去,全心全意地做楚瑜的好妻子。

那一日之後,月瑤每日都會給楚瑜寫一封信,將自己對他所有的眷戀與相思,都一筆一划地述於筆端。

然而,每一封信寄出之後都如泥牛入海,再無音信。

月瑤想,她一直未收到楚瑜的回信,應當是漠北戰事緊急之故,他實在無暇給自己回信。所以之後,月瑤每日再寫書信,都只是將其束之高閣,再未寄出給楚瑜。

看著閣上的書信越積越多,月瑤只是淡淡一笑。她想,她一定要在楚瑜凱旋那日,將所有的書信都一一拿給他看,讓他愧疚與自責,也讓他知道,她對他的思念與依戀。

6

漠北的戰事,一直持續到了第二年的深秋時節,最後以楚瑜所率之軍大破北狄而告終。

楚瑜凱旋歸家那日,月瑤早早便立在庭院前,等待著他的歸來。

那天,在斜風中紛飛的細雨打濕了月瑤的長裙與長發,然而她卻無瑕顧及,心中反覆醞釀著的都是見到楚瑜之後,她應當說些什麼。

是訴說這些時日自己對他的相思之意,還是責備他這些時日對自己的無視……

然而,自始至終,她卻未能對他說出任何一句言語。

因為那一日,她最終等到的是楚瑜身邊的小廝來報,說新帝讓楚瑜即刻赴京復命,並暫留京中商討漠北軍事布防事宜。

那一刻,月瑤看著眼前在斜風細雨中零落的枯葉,心也在那一瞬間跌入了谷底。

而也是在那天,月瑤終於收到了楚瑜遲到了數月的親筆書信。

書信之中,楚瑜告知她,她是他此生唯一所愛,他也從未忘記過他對她的許諾。

不管有任何阻擾與艱險,也不管要經歷多少痛苦與磨難,都請她相信,他此生絕不會負她,待他從京中歸家之時,便是他們洞房花燭之時。

看著手中的書信上那飄逸雋秀的字跡,月瑤幾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一字一句的深情與堅定,他字裡行間的眷戀與相思。

她頓時只覺之前心中的所有憂慮與猜疑,都立刻如煙消散,就連愁雲慘淡的天空,都透出幾分朦朧曼妙的詩情畫意來。

那些時日,京中傳來了長公主在新帝大宴群臣的慶功宴席上,當眾請旨招楚瑜為駙馬的消息;又傳來了楚瑜為了世襲南安王爵,允諾了娶長公主為妻的消息……

然而對於這些流言,月瑤聽聞,都只是一笑置之。

因為她相信,那個會對她溫柔淺笑的楚瑜,那個字裡行間都流露著深情與堅定的楚瑜,怎麼會,又怎麼可能,為了追名逐利而置她於不顧!

這些消息,定然都是那人故意散布出來給她聽的,那麼她便聽著就好。

冬日裡飄下第一場落雪時,京中終於傳來楚瑜啟程歸家的消息。

那日,月瑤立在別院前的梅影下遙望著,整個楚府上下為了迎接楚瑜的歸來,正緊張忙碌地懸掛彩燈、扎系紅綢。

她心中只覺喜不自勝,因為她知道,楚瑜踏馬歸來那刻,便會兌現他的諾言,十里紅妝,娶她為妻。

自那日起,月瑤每日都在別院中趕製著嫁衣。

之前因為婚期緊張之故,她並未來得及在嫁衣上綉上那象徵祥和與圓滿的花開並蒂的圖案,而這次她一定要綉完,這樣她與楚瑜,才算得上真正的圓滿。

那一日,月瑤正綉完嫁衣上並蒂雙蓮的最後一針,卻突然聽得楚府中喜樂大作、禮炮齊鳴,似乎正在舉行著一場盛大非凡的婚禮。

月瑤頓時心中一沉。

失神的那一瞬間,銳利的針尖刺破了手指,殷紅的血液在並蒂蓮的蕊芯中染上了極致艷麗的色彩。

然而月瑤卻並未察覺,她滿心滿眼都是院牆外沸反盈天的鼓樂與喧嘩。

她忙快步走向院外,卻被別院外把守的小廝攔阻而下。

她才發現,原來她早已被軟禁在別院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

那一刻,月瑤立在漫天紛飛的雪中,看著楚府高懸的紅綢與彩燈,突然覺得整個天地都如流動的血液那般,殷紅、刺目與凄厲。

7

夜間,雪下得大一些的時候,月瑤終於在別院中見到了楚瑜的身影。

他一襲喜服,艷艷如灼,挺立在漫天飄飛的落雪之中,幾乎讓滿園盛放的紅梅失了顏色。

那一瞬,月瑤看他,看得極其認真。

他英挺的輪廓,如畫的眉眼,在喜服的映襯下顯得愈發俊逸出塵、器宇不凡,只是可惜,他此刻身著這樣的一襲衣衫,為的人卻不是她……

「月瑤,對不起,我沒能兌現自己的諾言,但我是有萬不得已的苦衷的……」

在與月瑤默然相望了許久之後,楚瑜終於還是先開了口,然而開口說出的,竟也是月瑤似曾聽聞的言語。

「慶功宴那天夜裡,我喝得酩酊大醉,誤將長公主當做了你,所以我必須對她負責……

「況且娶了長公主,她能幫我重振南安王府,而且公主已經答應我,明年我便可納你為側妃,月瑤,你再等我幾個月,可好……」

之後,楚瑜似乎還言辭懇切地說了些什麼,但月瑤沒有聽清楚,也不想聽清楚。

她只知道,楚瑜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比那漫天飄落的冰雪還要冷,讓她疼到鑽心刺骨,撕心裂肺。

她曾經以為,她之前所經歷的所有痛苦與磨難,都是為了與楚瑜的相遇、相知與相守,也曾以為,楚瑜會如她這般,不管有多少艱難與險阻,都依舊堅定如初……

然而此刻她才發現,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僅僅只是,她以為而已!

說到底她與楚瑜真正相處的時日,也不過只有數月而已。她所見到的、所了解的,或許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楚瑜。

又或許,她所愛著的那個楚瑜,從來都只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人而已。

就像曾經她以為她與蘇夜華能夠舉案到白頭那樣,到最後,終究只是成了一個笑話,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那一晚,月瑤將那些未來得及寄出的書信,與自己親手縫製的嫁衣,都扔進了火盆之中。

看著它們在火盆中一寸一寸化為灰燼,月瑤瞬時吐出了一口血來,鮮紅艷麗,直指人心。

可那一刻,月瑤竟然不覺得疼,因為她的心,早在楚瑜對她說出那一番話語時,就已經支離破碎了個徹底。

那一日後,月瑤每天都睡得渾渾噩噩,可她卻又無比貪戀這樣昏睡的時日。

因為唯有在夢中,楚瑜才又會變成當初那個與她策馬同游、用溫柔繾綣目光凝望她的少年。

有時候在夢中,楚瑜的身影還會與蘇夜華重合,讓她分不清夢中那個與她朝朝暮暮的少年,到底是楚瑜,還是蘇夜華。

所有的一切,直到那日楚瑜再次奉命出征漠北、長公主儀態萬方地推開別院的大門時,月瑤才突然如夢初醒。

那天,長公主立在傾斜多姿的梅影中,對她笑得嫵媚優雅: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怎樣的女子,竟然讓我那個皇弟,不惜用楚氏全族的性命來做要挾,迫使楚瑜答應迎娶我。

「而楚瑜也是,縱使明知身為駙馬不能納妾,卻依舊要將你強行留在自己的身邊,還對你說什麼,要納你為側妃之類的鬼話……」

對此,月瑤始終未予理睬,只是目光空洞地凝望著窗外在寒風中吐蕊的紅梅,看得出神。

見此,長公主不禁微微蹙眉,而後露出了愈發高華無雙的笑意:

「只是你一直困在此處,我那皇弟以為你對楚瑜依舊不離不棄,所以他為了逼你就範,又迫不及待地對你們杜家出了手。

「你恐怕還不知吧,你們杜家因涉嫌通敵叛國,已被查抄家產,杜家一干人等,也已全部關入了昭獄之中……」

聞言,月瑤頓時只覺自己那顆已支離破碎成齏粉的心,竟然又再一次被撕扯到鮮血淋漓,讓她疼痛到無法呼吸。

她想過蘇夜華會千方百計阻撓她與楚瑜,可卻從未想過他竟然狠絕至此。

8

那天,月瑤幾乎是用金簪死死抵住自己的咽喉,才衝破別院前的重重攔阻,強行離開楚府的。

離開楚府後,月瑤即刻前往京城,放下自尊、放下自我,以犯臣之女的身份,在大雪紛飛的宮門前,整整跪了一宿。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時候,她終於在宮門前見到了蘇夜華的身影,一襲明黃色衣衫,立在初升旭日的微光中,熠熠生輝,卻生生灼痛了月瑤的眼。

「月瑤,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言語間,蘇夜華向她伸出了手,溫潤的聲音中滿是關懷備至的溫柔與疼惜,唯有不經意間微勾的唇角,透露出了他此刻心中的得意。

那一瞬,月瑤只是微微抬起頭,神情木愣地抬眼看著眼前這個她曾經深愛過、曾經深信過、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能與他一生一世的男子,露出了一抹凄涼若心死的笑意。

「蘇夜華,只要你能赦免杜家,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

那一晚,月瑤在蘇夜華身下,聽著窗外的無邊落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自始至終感覺到的只有屈辱與疼痛,痛不欲生的疼痛。

第二日,月瑤強忍著渾身的疼痛與酸楚,拿著用自己的尊嚴與清白換來的赦免詔書,去到了昭獄之中。

然而當她來到昭獄之中,見到的卻是父兄早已冰涼的屍身。

「畏罪自盡」便是月瑤從獄卒處得到的最終答覆。

聽聞這幾字的那一刻,月瑤頓時失聲大笑,笑著笑著便已淚眼婆娑,最後再是口吐鮮血。

原來蘇夜華要的,僅僅只是對她的羞辱與蹂躪,竟然連唯一一個讓她說服自己苟活於世的理由,都不施捨給她。

不過,如此也好……

那天,月瑤邁著踉蹌的腳步,跌跌撞撞地站上了皇宮中最高的城牆,一襲紅裙在無邊風雪中漫卷飛揚,驚艷決絕。

看著腳下的皇城被無邊落雪所覆蓋,恍惚中,月瑤似乎又看到那年春日繁花滿城的景象。

她曾經以為,能在那樣美好的時節與蘇夜華和楚瑜相遇,是上天對她最好的眷顧與安排。

而此刻來看,一切只不過都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命運對她有的,也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戲耍與捉弄。

而那兩個她深愛過的男子,口口聲聲對她說著定不相負,然而卻一次又一次地欺騙與辜負她。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從來沒有與他們相遇過,並且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與他們相遇……

而後,她輕輕抬足,向著城牆外邁了出去。

邁出城牆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蘇夜華在城樓下目眥欲裂地向她狂奔而來,撕心裂肺地大喊著:「月瑤,不要,都是我的錯,你只要下來,我什麼都答應你,求你不要……」

而那一刻,月瑤卻也只覺得好笑。

他對她步步緊逼,打碎她的所有期盼與希望、踐踏她的自尊與驕傲、粉碎了她最後一絲活下去的理由,明明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而此刻,卻做出如此傷心欲絕的模樣。

又到底是在做給誰看呢?

在她走後,他是否還會追封她為妃,緬懷她一生,讓世人都看到他的痴情與長情呢?

又或者將她葬入帝陵,待百歲之後與他進行合葬,讓她此生都無法再擺脫他呢?

還有那個遠在漠北之人,又是否會為她的離開,有那麼一點點的心痛與難過呢?

又或者只是軟玉溫香在懷,對她這不貞不潔之人的死,完全嗤之以鼻呢?

……

不過這些,此刻對她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她即將去到的地方,沒有痛苦,沒有紛擾,也不會再有人一次一次地辜負她、欺騙她,再將她傷到體無完膚、痛不欲生……

原來,不用與他們再相見,竟是如此的好……

最後,月瑤緩緩閉上了眼,與漫天的雪花一同飛落,迎接最後的解脫與盛放。

9

看著月瑤重重地摔落在腳下的雪地上,紅色長裙與殷紅的血液在地面迅速綻放成了一朵鮮紅刺目的紅鳶花,蘇夜華這個手握天下的帝王,第一次如一個敗軍之將一般,頹然無助地跪倒在地面之上。

他匍匐於地,用顫抖不已的雙手,一遍一遍輕撫著月瑤逐漸冰涼的面龐,就彷彿是想留住一個隨時可能支離破碎的夢。

時至如今,他還清晰地記得,當初在臨州與月瑤初遇的情景。

那天,在萬千流火中,她一襲長裙立在花影深處,容顏殊麗,似幻似真,讓他的心一時悸動不已。

在臨州相處的那數月,他滿心滿眼有的都唯有月瑤一人。那一段時日,他甚至覺得,而只要能與她在一起,便彷彿是擁有了世間的一切。

但之後先帝病重,諸皇子皆蠢蠢欲動,他迫不得已回京。

離開前,他同她許下了非卿不娶的誓言。

然而勢單力薄、又並不受先帝看重的他,回京後為了問鼎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權宜之下便娶了丞相之女。

開始他也想過,與月瑤斬斷前塵,從此之後不再相見、相擾,可後來他才發覺,他根本做不到。

他一想到月瑤要另嫁他人,就幾欲成狂成魔,所以,在她與楚瑜大婚前夜,他秘密派遣殺手刺殺了南安王。

雖然明知如此會引發朝局動蕩,讓懾於南安王威儀的北狄聞風而動,但只要能阻止她與楚瑜成親,他也在所不惜。

而後北狄來襲,他便順勢讓楚瑜出征,並派人秘密截獲月瑤與楚瑜之間互傳的書信,為的就是讓他們漸生嫌隙。

楚瑜凱旋那日,也是他故意下旨,讓楚瑜先行赴京復命,為的就是不讓他們有一絲一毫相處的機會。

在楚瑜來到京城後,也是他故意讓楚瑜多次與長公主偶遇,並讓長公主見到楚瑜在校場中百步穿楊的颯爽英姿。

因為他太清楚長公主的喜好與為人,只要長公主中意楚瑜,就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將楚瑜招為駙馬。

所以之後,長公主在楚瑜的酒中下藥、與楚瑜行了夫妻之實,又構陷月瑤的父親通敵叛國、查抄了杜府,並以月瑤的性命要挾楚瑜就範,他都未進行阻止。

就是想用此,讓月瑤徹底對楚瑜心灰意冷。

而後楚瑜為了不讓月瑤知道杜家之事,將她軟禁在了杜府,對此他也只是一直冷眼旁觀。因為他知道,以長公主的心機與算計,與楚瑜成親後,有的是手段與辦法,讓月瑤自行離開。

而月瑤離開楚府後,為了搭救杜家之人,自然別無選擇地只能來求他,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其實他也知道,以月瑤那樣驕傲且決絕的性子,被他以這樣的方式強留在身邊,她會有多麼地憎惡他,但這些與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另嫁他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只要她能留在他的身邊,他能永永遠遠地佔有、擁有她,她對他是愛是恨,他都甘之如飴。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計與意料之中,但他機關算盡,卻唯獨忽略了一點,當初他能登上帝位,完全是仰丞相之鼻息。

如今丞相權傾朝野,早有把控整個後宮前朝之心,又怎能容忍一個他為之成魔成狂的女子留在他的身邊,來威脅他女兒的皇后之位呢?

所以,在月瑤入京後,丞相便連夜秘密處死了杜家滿門,讓月瑤對他和這個世間,都萬念俱灰……

落雪簌簌而下,天地間一片冷寂蕭索。

蘇夜華懷抱著月瑤已經冰涼刺骨的屍身,突然癲狂大笑,笑到肝膽欲裂。

他曾以為,他已穩操勝券地手握天下,又得到了心中摯愛。然而此刻看來,所有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場笑話,一場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

「月瑤,我錯了……我不應該強行讓你回到我的身邊……只要你醒來,我立刻就送你回臨州,送你回到他的身邊,好不好……求你……」

他一遍一遍卑微地乞求著懷中的女子,直到聲嘶力竭,然而他懷中的女子,卻始終毫無應答。

應答他的,只有無邊風雪飄落的聲響,瞬時淹沒了整個茫茫的天與地……(作品名:花落相思碎,作者:絮夢紛紛)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每天讀點故事 的精彩文章:

故事:被抓上山做壓寨夫人,卻發現土匪頭子是我失蹤4年的未婚夫
父親失蹤多年成懸案,母親在屋外扎的稻草人,讓我發現父親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