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新公司被個女同事排擠，不久我升部門主管，她被公司辭退
1
薛仲出差，吃了午飯，我一個人順路去樓下的星巴克買咖啡。
星巴克門口有幾張圓桌，因為是夏天，那裡很少有人。所以，當我端著一杯冰拿鐵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裡的年輕女孩。
年輕女孩梳著時下流行的「辛芷蕾同款」短髮，穿了一件純白色T恤，搭配淺藍色牛仔褲，整個人顯得乾淨利落又青春逼人。唯一破壞這種感覺的是，這個女孩子在一邊打電話一邊抹眼淚。
「我知道應該融入團隊，我也想啊。可別人都不理我，我能怎麼辦？」我聽見她嘟囔著說，「一開始趙曼她們聊天，我都想盡辦法去搭話。結果我一說完，誰都不吭聲了，就我一個人尬在那裡，像個傻瓜一樣。」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得罪她們了，組裡四個女生，至於幹什麼都把我晾在一邊嗎？本來家就不在這邊，上班再找不到人說話，我覺得我都快要變成孤魂野鬼了。」
說完她又揉鼻子，弄得鼻頭紅紅的，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我忍不住笑了。
雖然叫不出這個女孩的名字，但我能確定這是我們公司的同事。於是我乾脆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即使這樣，女孩也沒有抬眼，只顧抱著電話，專心地向電話那邊的不知道是閨蜜還是男朋友倒苦水。
一直等到她把電話掛斷了，我才從口袋中抽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擦擦吧，妝都花了」。
「蘇總，」女孩一驚，有些手足無措，「我……剛才……」
「剛才我都聽見了。」我直截了當地說。
她更慌張，小臉漲得通紅，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笑了，「誰欺負你了？」
「不是……」女孩急忙擺手。
「那是工作做得不開心？」我又問。
她的嘴唇動了好幾次，才微乎其微的點點頭，「有一點。」然後又急忙解釋，「是我自己的問題，和別人沒有關係。」
「你叫什麼名字？」我轉了話題。
「夏露。」女孩說。
「不錯，」我彎起唇角，「名字很清涼，很適合你。」
夏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聯想到她剛剛提到的那個名字，「趙曼」，於是我問，「運維支持部的？遠程支持工程師嗎？」
她點頭，似乎擔心我會去問趙曼些什麼，再次解釋道，「蘇總，真的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剛畢業兩年，可能有些問題處理的不成熟，我會努力調整的。」
「好，那我就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睡會吧，午睡對身體有好處。」
笑著對夏露擺擺手，我起身離開了星巴克。
2
「嘉文，你來我辦公室一下。」下午一上班，我就打了內線電話給李嘉文。
她很快就敲門進來，「蘇總，有事？」
「你知道夏露嗎？」
「夏露？」李嘉文點頭，「程總那邊的。她怎麼了？」
我把中午的事情講給她聽，李嘉文越聽眉頭擰得越緊，「蘇總，這可有點麻煩。據我所知，程總很看好夏露，是準備當成遠程支持的主管來培養的。上午他還來找我溝通過，說要給夏露提前轉正呢。」
「培養夏露？」我問，「不是趙曼嗎？」
其實我有些困惑。如果我沒有記錯，趙曼才是雲縱第一個遠程支持工程師，工作經驗也比夏露豐富，而且是程方自己一手帶出來的，要培養團隊主管也應該會首先考慮她，為什麼會是夏露呢？
「您不知道啊，」李嘉文很快就給了我答案，「程總不滿意趙曼。」
原來有幾次，趙曼接完電話在辦公室里吐槽客戶被程方聽見，他對此很反感，專門批評了趙曼。後來夏露來了，大概是因為她做過售前工程師，比較會換位思考，工作態度和趙曼形成了鮮明對比，也引起了程方的注意。
「那……」我考慮了一下說，「你覺得會不會是因為趙曼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拉幫結派孤立夏露？」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想我對趙曼這個人的人品都會產生懷疑。
「不會，」李嘉文卻搖頭，「程總說這話的時候，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場。何況就連他自己都說，夏露雖然不錯，但畢竟還太稚嫩了，怎麼也得帶一年再看。所以程總怎麼會現在就讓趙曼知道自己的想法呢？」
這倒也是。
那麼，夏露為什麼會被排除在她們的小圈子之外？看來能夠幫助我找到答案的，也只有夏露本人了。
我決定再找她談一談。
3
夏露半低著頭坐在我對面，神情忐忑。
「你相信我嗎，夏露？」我笑著問，「相信憑藉我這麼多年的職場經驗，我們能找到辦法去解決這個問題，而且不會給你帶來新的麻煩嗎？」
年輕女孩點了點頭，不知道是真的相信，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太標準了。
我繼續啟發她，「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了？」
夏露猶豫了一下，以一句「蘇總，可能真的是我自己的問題」做了開場白，給我講述了她入職到現在的經歷和感受。
那天是星期一。方晴帶夏露去運維部的時候，所有人都去開會了。於是她一邊熟悉公司制度，一邊按照以前的習慣，點了一份外賣準備午休時在辦公室里用餐。
雲縱的午休時間是十二點。十一點五十五分，一群人從玻璃門外陸陸續續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高挑漂亮的女生。她看見坐在辦公桌前的夏露，略微一怔便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人力說今天有人入職，就是你吧？」
夏露點頭，起身對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夏露。」
「趙曼。」女生說完，指了指站在她身邊的微胖女生，「這是蔣雪艷。我們都是遠程支持的。」
「那以後要請你們多指教了。」夏露也笑了起來。
看樣子同事都挺好相處的，她心裡正暗自慶幸，突然發現蔣雪艷身後還站了一個小個子姑娘。
姑娘見夏露看向自己，有些羞怯的笑了笑，「我是劉青青，也是這組的，以後你叫我青青就好了。」
「當時我就感覺不太對，蘇總，」夏露似乎在回憶，「好像趙曼和蔣雪艷很自然的成了一個圈子，而劉青青站在圈子的外面。」
4
之後發生的事情，果然證實了這一點。
午休時趙曼和蔣雪艷熱情地邀請夏露一起出去吃飯，連提也沒提劉青青一句。
「要不大家一起吧，我請客。」夏露說。
「不用，就AA制好了。」趙曼笑著擺擺手，又指了指劉青青，「青青還要留下來電話值班，我們不用管她。是吧青青？」
「我，」劉青青低著頭，委屈巴巴的樣子，「今天開會，忘了點飯……」
「那要不你們去吃吧，」夏露有些過意不去，趕緊打起圓場，指著自己點的那份米線，「我正好訂了外賣，值班的事就交給我吧。」
「哪能讓你報到第一天就值班呀？」蔣雪艷拉住夏露的胳膊，「你的外賣給青青吧，回頭她給你錢。我跟你說後面有一家干鍋特別好吃，平時我和曼曼兩個人點一份吃不了，幸好你來了。」
原來劉青青一直都是被留下的那一個。
夏露又看了一眼劉青青。
「蘇總，我不是不想和她們一起出去，但又覺得青青看起來太孤單了，所以我就堅持替青青值了班。大概是因為這樣，讓趙曼覺得我不知好歹，第二天我明明沒點外賣，她也沒再叫我，反而問青青要不要去。」
「青青當然就歡歡喜喜地跟著她們出去了。從那以後，每天她們三個都一起吃午飯，被獨自留下的那個人變成了我。」
說到這裡，夏露用她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我，「蘇總，您覺得我真的做錯了嗎？」
「當然沒有。」我搖頭，「同情弱小是人性。我只是覺得奇怪，你們部門的電話值班，難道沒有排班表嗎？為什麼會是一個人在負責，以前是劉青青，現在是你？」
「您說得對，」夏露苦笑，「確實有排班表。我問過趙曼，趙曼說大家生活習慣不同，既然我喜歡在辦公室里吃外賣，那就順便值班了。反正客戶很少在午休時間打電話來，也不會耽誤我什麼時間。」
「原本運維部就我們幾個女生，以前不忙的時候還會偶爾聊幾句。自從說了排班表這件事以後，她們除了工作需要以外，就都不太和我說話了。有一次我在網上看到一個笑話，就忍不住在辦公室里說起來。我自己笑得不行，可你知道嗎蘇總，沒有人回應，一個人都沒有。」
「明明是每天朝夕相處的同事，彼此之間卻像陌生人一樣。我心裡特別難受，蘇總，真的，特別特別難受。」
說到這裡，原本一直算是神情平靜的夏露，到底紅了眼圈。
5
女孩子就是這樣，尤其是年輕女孩，總喜歡有人陪伴。所以讀書的時候，就算是去個洗手間，往往都會三兩成群。
可其實，對我來說，很多時候更喜歡一個人呆著。
無論職場還是人生，說到底都是一場孤獨的旅程。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然很幸運，如果沒有，也沒什麼關係。誰上班都不是為了來交朋友的，把精力放在工作本身，多關注自己的成長和提升，也許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可夏露顯然並不這樣認為。
「人本來就是群居動物，我每次換工作，我媽都特意囑咐我，要和同事搞好關係。」她低垂著眼，擺弄著手指，「蘇總，您知道嗎？其實我實習的時候，是做研發的。而且畢業前也收到了一家大廠的研發職位offer。」
「後來之所以放棄，就是因為我這個人性格還是比較外向，喜歡和人打交道。讓我一整天對著代碼，我是受不了的。」
「這麼說，你還是想融入她們那個圈子？」我問。
夏露點頭，又搖頭，「說實話，我都有點絕望了。上個月部門活動，算是一起吃了一頓飯。可我能明顯的感覺到，趙曼和蔣雪艷互相之間非常了解，甚至和對方的男朋友都很熟，而青青雖然沒有她們兩個關係好，但最起碼也能插上話啊。」
「而我呢？人家說的那些事我根本就不知道，更get不到人家的梗，就算我願意參與進去，又該怎麼參與呢？」
我笑了，如果只是這樣，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為了讓這姑娘踏踏實實的在雲縱幹下去，我決定適當的幫她一把。於是我打了個電話給方晴，「明天開始，你別帶飯了。去找運維部的夏露一起吃吧，AA制，你的那份我給你報銷。」
「好的，蘇總。」方晴樂呵呵的應著，開始每天往運維支持部跑。
很快，她和夏露兩個人就形影不離起來。
「聽說，」一天下午，做現場實施的男孩子們都不在辦公室，趙曼走到蔣雪艷的工位旁邊和她小聲咬耳朵，「公司好像準備評選什麼『月度之星』，還沒正式發通知呢。」
「是嗎？那每個部門幾個人啊？評上了有沒有獎金？」蔣雪艷問。
趙曼搖頭，「不知道。」
「方晴肯定知道，」蔣雪艷說著，伸手敲了敲隔壁工位夏露的桌子，「夏露，你和她關係不是挺好的嗎，你問問她唄。」
這件事是方晴告訴我的，然後她眨巴著眼睛問，「您說我要不要和她說呀，蘇總。」
「說呀，為什麼不說？」我笑了，「信息也是資源，夏露既然需要你不妨就送給她吧，反正過兩天大家也就都知道了。」
6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往往是從資源交換開始的。
後來，我聽說趙曼下午請喝奶茶，也算上了夏露。又聽說夏露的男朋友是飛國際航班的副機長，經常會幫那幾個女孩子帶一些粉底口紅之類的東西。
夏天即將過去的時候，我和李嘉文在樓下的餐廳吃飯。
「您看，蘇總。」落座後，她下巴往我的右後方抬了一下，「這不是挺容易的嗎，都打成一片了。」
「什麼打成一片？」我回頭看過去，是趙曼、蔣雪艷和夏露。三個姑娘談笑風生，看起來確實像是李嘉文說的那樣。
我笑了，「那咱們的方晴可以撤回來了。」
「說到方晴，」李嘉文壓低了聲音，「她說夏露本來在備考小紅帽認證的，每天晚上都要上課。不過最近好像經常被趙曼她們拉去逛街，課都沒怎麼去上了。」
「這樣啊，」我又回頭看了一眼，「也許這才是她喜歡的吧。畢竟求仁得仁，也沒什麼好說的。」
轉天，我開完會出來，在茶水間碰到了夏露。
「蘇總，」她笑著和我打招呼，「您泡咖啡啊？」
我點頭，忽然想起來她考證的事，於是順便問了一句。
「這個，」夏露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搖了搖頭，「準備得不好，可能只有放棄了。」
「那有點可惜啊。這個證書含金量還是不錯的，對平時工作也有幫助。」
說到這，我笑了笑，「不過也沒關係，你可以多準備一段時間，等準備好了再去考也不晚。」
「嗯，」夏露勉強應了一聲就端起杯子匆匆走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總覺得這姑娘有些疲憊的感覺，狀態好像還不如以前了。
回到辦公室，我登錄OA查看了她最近的考評情況。沒有問題，表現還是很優秀，來自客戶的評價也很好。
那就說明問題不是出在工作上，我想了想，發了個消息給方晴。
「你有空來我這聊兩句。」
7
「蘇總，您是不是要問夏露的事兒？」方晴一開口就說到了點子上。
我點頭。
「依我看，她和趙曼她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非要強融，她不難受誰難受？」
據方晴說，夏露最近過得挺「身不由己」的。
趙曼失戀了，空出了大把時間，急需有別的人別的事去填充，而蔣雪艷和男朋友剛進入熱戀期，夏露正好就成了這個「填充物」。
開始她男朋友在家的時候，趙曼還不大找她，到後來也許是因為夏露是個不錯的逛街搭檔，趙曼開始不管什麼時候，只要發現了好吃的好玩的，就會叫上夏露一起去。
夏露的培訓就是這麼泡湯的。
除此之外，這個小圈子還喜歡聊八卦。
公司里的，比如誰和誰有點小曖昧，誰追過誰沒追上，甚至聽說誰和老婆冷戰正要離婚，都是這個小圈子的話題。
「要我說，家庭婦女才對這些事感興趣呢，夏露一個理工科女生，我就不相信她能喜歡。」
方晴說得對，我也不相信夏露喜歡聊這些。
「那她們是不是還背後吐槽程總了？」我問。
方晴瞪大眼睛，「您怎麼知道？」
這不是可想而知嗎？對很多下屬來說，吐槽上司，簡直就是工作中唯一的快樂源泉。而且這幾位既然連其他同事的感情經歷都聊得津津有味，又怎麼會放過程方呢？
「換成是我，這種話題是一個字都不會參與的。別說程總對她不錯，就算的確對她不好，」我笑了，「你怎麼知道今天你說的話，明天不會有人傳到程總耳朵里呢？」
「到時候自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那才真是哭都沒有地方哭了。」
「所以現在我看夏露其實挺後悔的，原來自己呆著覺得不舒服，非要融入人家那個圈子。結果呢？」方晴搖頭，「更不舒服。時間都浪費了，一點有意義的事兒也沒做。」
呆的不舒服就出來唄。
這樣想著，我又笑了。不會享受孤獨的人，就註定要受被別人消耗。至於夏露現在的狀態，應該就是還沒有被消耗夠吧。如果真的被消耗夠了，也就知道怎麼出來了。
8
「這兩個標很緊急，周日下午方案必須出來，晚上銷售經理帶著上飛機。」
薛仲有點感冒，我去給他送葯的時候，一推門正好聽見這句話。
商務部經理馮冰一臉無奈，「我們這邊商務標部分是沒問題，可技術標沒人寫呀。我剛剛找過程總，他說售前工程師全部出差了，這兩天的日程都很緊，確實抽不出人來。」
「抽不出來也得抽，我找程方。」薛仲一邊接過我手裡的葯，用眼神示意我在旁邊坐一會兒，一邊給程方打電話。
沒兩分鐘，程方就背著電腦包出現在門口。
「薛總，」他語氣急切，「售前部確實沒人了，我馬上也要出差……」
「程總，」馮冰皺著眉，「那這件事怎麼辦啊？您總不能指望我們的人把技術標也寫了吧？」
「我說讓你們寫了嗎？」程方不太高興，「我這不是在想辦法嗎？就算讓你們寫，也要你們寫得出來才行啊。」
兩個人眼看要吵起來，薛仲擺了擺手，「其他部門呢，有沒有人能寫？」
「夏露可以嗎？」我在旁邊插了一句。
程方看向我，「我也正想說，她應該行。有售前寫方案的經驗，現在對公司產品也比較了解了，寫個技術標應該問題不大。」
「只是時間比較緊，」說到這裡，程方抬手看了看錶，「這樣吧，我讓遠程支持那邊另外三個人配合她，明天周六加班搞定。」
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我跟上去，想確認一下安排，避免有什麼遺漏。
程方大步流星，直奔運維支持部。
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嘰嘰喳喳的。也許剛好沒有工作要處理，幾個女孩子正湊在一起閑聊。
我聽見趙曼的聲音，「咱們公司這些程序員，一看就是注重內在美的。要不曬出來的女朋友，能個個長得那麼客氣嗎？」
其他人哄堂大笑。
「什麼客氣，誰客氣？」程方問。
幾個人立刻閉了嘴。
「有個緊急工作需要你們承擔一下，」他簡明扼要的把事情說了，然後抬手看了看錶，又環顧一圈，「周六加個班，夏露牽頭其他人配合，寫完了發給我審一下，沒問題吧？」
9
「沒問題，」夏露本能地說。
說完了才反應過來，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沒說話。
氣氛一時安靜下來。
程方卻好像沒有注意到，一邊在手機上敲敲打打回復消息，一邊轉身往門口走。
「程總，」趙曼看了夏露一眼，率先開了口，「我明天有事。」
「加完班再辦。」程方一句話就給她堵了回去。
「憑什麼啊？」趙曼嘟囔，「又不是我們部門的工作。」
「就是。」蔣雪艷跟著附和。
劉青青用眼角打量她倆，雖然沒說話，倒也點頭表示了認可。
「什麼你的工作他的工作的？」這話觸怒了程方，他停下腳步，提高了聲音，「我什麼時候教過你們這種工作態度？」
「咱們是什麼公司？是那種一年半載不開張還能活得舒舒服服的大公司嗎？對咱們來說，市場上有一點機會就都要去拼，拼下來的越多，大家的日子越好過。拼不下來，全都得回家喝西北風！」
「我告訴你們，這次這個方案，你寫得完也要寫，寫不完也要寫。好好的投標機會，我看誰敢給我耽誤了！」
程方算是那種非常維護自己下屬的人。平時在下屬、尤其是女下屬面前是絕對的溫柔歐巴，我很少見到他這樣聲色俱厲。
換成我是她們，這時候早就慫了。偏偏趙曼不是個省油的燈，脖子一歪還真和他杠上了。
「憑什麼？他們售前部有提成，我們又沒有，憑啥他們出差我們就得替他們寫方案啊？再說也不提前通知，周六是休息日，我安排我自己的事兒怎麼了？」
「這意思是這個工作你不接是吧？」程方怒極反笑。
也許是因為我還在旁邊站著，他更覺得面子上十分過不去，乾脆挨個點名，「蔣雪艷，你也不能加班對吧？還有劉青青，你們都不能加班？」
聽見程方叫自己的名字，劉青青嚇得臉都白了，不敢說話更不敢點頭，鵪鶉似的縮在蔣雪艷身邊。
「夏露，你呢？」最後他看向夏露，「剛才就你一個人說沒問題，現在有問題嗎？」
夏露趕緊搖頭。
「好，」程方腳跟一轉，走到我面前，指了指自己身後，「蘇總，麻煩安排一下，把這幾位大小姐給我請回家。」
然後他冷笑一聲，「以為我沒你們不行嗎？想多了。夏露，你踏踏實實好好乾，回頭我們重新招幾個人，你就是這個團隊的主管了。」
話音剛落，我看到趙曼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10
等程方出門去趕飛機，我把幾個人都叫到了會議室。
「程總的話，大家都聽見了？」我說，「你們的想法是什麼？」
劉青青抿著唇，眼淚在眼圈裡打轉，蔣雪艷也好不到哪去。反倒是趙曼還死撐著。
「不就是要開除我們幾個嗎？沒問題，我們走。」
說完，她狠狠瞪了夏露一眼，「原來領導的心腹在這呢，怪不得，看我們越來越不順眼。」
「我不是……」夏露急忙擺手想要解釋。
「行了，」我打斷了她，「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趙曼，你冷靜下來想想，程總是一開始就想趕你們走嗎？」
「他一個老總，安排你們工作你和他杠，你讓他怎麼辦？如果不處理你們，是不是以後誰都可以不服從他的工作安排了？那他分管的這兩個部門到底還要不要運轉，公司到底還要不要經營？」
趙曼張了張嘴，沒說話。
「趕緊開始準備技術標吧，」我放緩了語氣，「我也給大家一個小時的時間，都好好想想，想好了來找我。」
「想留下的，就要拿出一個留下的態度。至於想走的，公司不留你們。」
說完，我起身回了辦公室。
十分鐘不到，劉青青第一個敲響了我辦公室的門。
「蘇總，」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什麼也沒說啊，程總為什麼把我也捎帶上？加班我沒問題，我從來都是任勞任怨的，程總他明明知道啊。」
我安靜地等著她哭完，然後問，「你想留下？」
劉青青腦袋點得小雞啄米似的。
「那你為什麼附和趙曼的話，跟著她對抗程總？」
「我沒有啊，我就是……大家都是一起的，我不想她生我氣……我好不容易才加入她們的……」她又開始抹眼淚。
「那好，以後自己心裡有點數。同事關係融洽是好事，如果能互相學習，共同成長就更好了。但如果是擰成一股繩傳播負能量，任何一個領導都會很反感的。」我說。
「這麼說我不用走了，蘇總？」
劉青青立刻破涕為笑，就差給我鞠躬了。
她剛走，蔣雪艷就進來了。
除了沒哭，說的話差不多，反正就是我錯了，罰我吧，我不想離職。
眼看一個小時已經過了，趙曼始終沒有來。
這一點我倒是預想到了。讓我沒想到的是，快下班時，夏露敲響了我辦公室的門。
「蘇總，」她咬著唇，「能不能給曼曼一次機會？」
11
我笑了，「你也看見了，趙曼拉著她們兩個跟程總唱反調。這樣的人，我怎麼給她機會？難道等著以後公司發展大了，讓她拉著更多的人和管理層對著干？」
夏露的唇角抿得更緊，好一會兒才說，「曼曼是我們組第一個人，其實她業務本身還是非常好的。我知道她的性格比較尖銳，有時候還有點潑辣，我去勸勸她行嗎？」
「你勸她？」我又笑了，「她如果真的想留下，用你勸？」
「曼曼她就是那樣的性格，蘇總。」夏露還在堅持，想要說服我，「她一直比較強勢，也愛面子，但不是有意拉幫結派，不服從領導安排的。明天曼曼確實有事，她新談的男朋友，準備見家長。」
我點頭，「就算是這樣，她不能和程總好好說嗎？」
「夏露，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趙曼會這麼有底氣和程總杠？」
夏露一怔。
「因為在她看來，她是你們幾個人的核心，只要她振臂一呼，就算是起義，你們也會跟著干。」
「那麼，夏露，我問你，」我身體微微前傾，筆直的看著她的眼睛，「你會嗎？」
「我……」夏露的臉慢慢漲紅了，「大家關係是不錯……可是……可是……」
她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終於把話說完，「我是來工作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我攤開手，「所以你看，小圈子有什麼用？不能提升價值，反而可能會讓人誤解了自己在團隊中的位置，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曼曼……」夏露到底還是個重感情的姑娘，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還是想再替趙曼爭取一下。
可惜的是，趙曼自己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或者說，她其實什麼都明白，但年輕人愛面子，很多東西都放不下。
所以趙曼提出了離職。
臨走的時候，她張羅著部門裡幾個人聚一下。蔣雪艷和劉青青都沒去，只有夏露去了。兩個人說了什麼話我不知道，只是回到公司的時候，夏露的眼睛濕漉漉的。
尾聲
後來我和夏露又在星巴克偶遇過一次。
她坐在門口的小圓桌邊和別人通電話，臉上帶著笑，樣子很明朗。
「同事啊，都挺好的。偶爾一起吃個飯就行了唄，哪有那麼多時間黏在一起？晚上？晚上我有課呢，快考試了，嗯嗯嗯有把握，你就放心吧。」
掛斷電話，轉頭看見我，夏露抬手和我打招呼。
「方晴說你現在經常帶飯？」我問。
「嗯，想做的時候就做點，不想做就出去吃。對了，現場實施那邊的同事最近回來了，我經常和他們一起吃飯，聽他們聊天特別漲知識。」
我笑了，「現在不覺得被人孤立，難受了？」
她扒拉一下自己剛剪過的頭髮，有些不好意思，「您不是說了嗎，職場是孤獨的旅程，得學會享受這種孤獨。我現在真覺得，有合得來的人就聊幾句，沒有就自己呆著，才是最自在的。」
「你是不知道，以前一起吃飯，有時候她們愛吃的我不愛吃，又不好意思說，就將就著。有時候我很忙，她們聊天又不好意思不搭話。現在回頭一想，可真夠累的，我當時為什麼還覺得那樣好，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啊？」
「和趙曼還有聯繫嗎？」我問。
「有，」她苦笑，「她現在正拚命想融入新公司那些小圈子呢。我勸她也不聽，還說如果結婚都沒有同事來參加婚禮，那就丟死人了。」
我想說，「不重要的人，參不參加有什麼關係？如果你自己是很重要的人，又何必擔心沒有人來參加婚禮？」
只是我到底沒說。
有時候，人生的經驗，得靠自己領悟。就像夏露，融進了那個圈子，才明白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正說著話，薛仲打來電話，「老婆，我下午到家。」
「你老家辦婚宴的風俗不是晚上還有一場酒嗎？」我笑，「怎麼，知道自己喝不過，這是準備先走為上呀？」
他也笑了，「喝酒倒好說，只是多年沒見了，實在提不起興趣找話題。有那個時間，陪陪老婆孩子不好嗎？」
這就對了，圈子不同，真的不必強融。
我只希望有一天，趙曼也能明白這一天。這也算是雲縱能夠送給她的，最後一個離別禮物了。（作品名：《HR日記Ⅱ：融圈》，作者：琥珀指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