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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死後,親媽塞500塊打發我,一直厭惡的後媽養我六年

導讀:父親錢達海走的時候,我的後媽林月剛從醫院出來,她又懷孕了,才三個月,錢達海的孩子,林月的媽聞訊趕來,當機立斷,讓林月立刻打掉孩子,並且把我送到親媽張海蘭身邊。

我挺高興,終於可以回到親媽身邊了,林月問我想跟誰,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當然是跟著親媽,不然還跟著後媽嗎?

林月親自帶著我去找張海蘭。

好不容易找到張海蘭的新家地址,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男人,我們正大眼瞪小眼,裡面傳來談話聲。

1

林月是標準的瓜子臉,五官端正,長發微卷,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很漂亮,很溫柔。

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那年,林月二十八歲,我八歲,見過林月的人都說我爹真有福氣,一個二婚的還能找到這麼年輕漂亮的媳婦。

對此,我嗤之以鼻,什麼是福氣,有錢就是福氣,像我爹這樣富得流油的人,娶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都是小事一樁。

我姓錢,大名叫錢多多,我非常厭惡這個名字,老錢家最不缺的就是錢,還錢多多,忒俗氣,由此可見,我爹是個俗氣的人。

我爹叫錢達海,瞧瞧,我爺爺就是個文化人,可惜老人家死的早,不然也得給我整個文化的名字。

林月嫁給錢達海時,錢家還沒敗落,兩百多個工人的服裝廠,我擦鼻涕沒紙都用紅票票擦。

錢達海油腔滑調,身邊圍著的女人不少,他長得斯斯文文,卻是個斯文敗類,仗著有錢有勢,到處勾搭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林月就是他勾搭來的,我很看不起林月,因為能嫁給錢達海的人,都是為了錢。

林月是所有人里最有心機的一個,不然怎麼我爹媽才離婚半年就進了錢家當富太太。

當然,我親媽張海蘭不是,張海蘭嫁給錢達海時,錢家除了服裝廠,還有一百多畝地種茶葉。

那時候錢達海上廁所都用紅票票擦,我爺爺死後沒幾年,錢達海就把一百多畝地折騰沒了,所以我比較節省,上廁所用紙,擦鼻涕才用紅票票。

想嫁給我爹的姑娘繞十里八村三圈不止,可錢達海就看上了張海蘭,可惜錢達海只是一個啃老的米蟲,張海蘭看不上他滿身銅臭味,是錢達海死纏爛打才追上的。

當然,這是張海蘭告訴我的。

張海蘭還告訴我,她和錢達海離婚,是因為林月把錢達海的魂勾走了,錢達海為了跟她離婚,不但動手打她,還跟所有人說,是她先勾搭了男人,給錢達海帶了綠帽子。

張海蘭是我親媽,自然不會騙我,所以我非常討厭林月,從頭到腳看她不順眼。

2

我從小被張海蘭寵壞了,惹我生氣的人,一般下場都會很慘,說起我過去的豐功偉績,嘮嗑得嘮三天三夜。

說個最能代表我囂張跋扈的名事件,我親二姨說我壞話被我聽到了,我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把鞭炮點著了往她身上扔。

二姨破相了,我被錢達海吊起來打,打完之後問我服不服,我當然不服,張海蘭從小就告訴我,我是錢家的獨苗,錢家就我一根香火,錢達海才不敢打死我。

結果證明,張海蘭沒騙我,錢達海怕斷子絕孫,打一頓後又好吃好喝的哄著我,張海蘭給了二姨一大筆錢,二姨見了我還是寶貝地叫著。

後來我更加無法無天,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敗家子,錢達海娶了林月後,我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半個月內必惹哭林月一次,一個月內必讓她進一次醫院。

錢達海惱了,對我的稱呼從寶貝到多多,然後是錢多多,最後是逆子。

張海蘭走的時候,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說林月會裝,讓我千萬不能被她騙了。

我也發現了,林月確實會裝,任憑我怎麼欺負她,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友善,錢達海打我的時候,還會幫我求情。

我完全不領情,更加變本加厲的欺負林月,甚至當著錢達海的面把開水潑她臉上,張海蘭說,就是這張狐狸精的臉,把錢達海的魂勾走了,我總想著把這張臉毀掉。

錢達海大喊著逆子,打我的工具從鞋底變成擀麵杖,每次都是往死里打,偏偏每次都打不死我。

我更得意,這就是獨苗苗的好處,我這根香火要是斷了,錢達海哭都沒地哭去。

後來,錢達海沒哭,張海蘭哭了。

林月懷孕的時候,張海蘭去學校找我,她說,寶貝,如果林月生下兒子,你爸就不要你了。

我一聽高興了,「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我去跟你。」

張海蘭哭的很慘,一把鼻涕一把淚,她說,媽媽的日子很艱難,暫時不能帶你,咱們娘倆的不幸,都是林月害的,林月是小三,她把媽害成這樣媽不甘心,你是媽的好兒子,你得為媽報仇。

張海蘭說,如果林月孩子沒了,就把我帶走。

於是,林月懷孕五個月的時候,我趁她下樓從後面推她,結果因為太害怕,自己先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昏過去之前,我見林月急匆匆地跑下來,因為跑得太急,最後幾個台階滑倒了。

三天後錢達海回到家,差點把我打死,林月在旁邊攔著,說是她自己不小心,跟我沒關係。

林月沒了孩子後,抑鬱過一段時間,錢達海因為生意的原因,很少在家,大多時間都是我和林月在家。

那時候我老做噩夢,沒再欺負她,但也沒給過她好臉色,林月也不在意,還一天三頓熱乎乎的飯菜照顧我。

張海蘭再次找過來時,我說,林月的孩子沒了,你可以帶我走了。

張海蘭先是笑的很開心,後來又哭窮,說住在破爛屋裡連飯都吃不飽。

最後說,寶兒,你是錢家的獨苗,服裝廠和錢都是你的,等你拿到你該得的,媽就帶你走。

3

後來,我拿到了我該得的,錢達海的骨灰。

錢達海賭,把家產輸光了,他這個人,最要臉面,一夜之間成了窮光蛋,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目光,誰看他一眼,他都覺得那人是在嘲笑他,最後精神崩潰跳樓了。

錢達海走的時候,林月剛從醫院出來,她又懷孕了,才三個月,錢達海的孩子,林月的媽聞訊趕來,當機立斷,讓林月立刻打掉孩子,並且把我送到親媽張海蘭身邊。

我挺高興,終於可以回到親媽身邊了,林月問我想跟誰,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當然是跟著親媽,不然還跟著後媽嗎?

林月親自帶著我去找張海蘭。

好不容易找到張海蘭的新家地址,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男人,我們正大眼瞪小眼,裡面傳來談話聲。

「媽,我不想學小提琴了,我想學鋼琴,你給我買鋼琴吧」

「過兩年吧」

「我今年都十歲了,過兩年就遲了」

「好好好,買鋼琴,明天媽就給你買」

「……」

母女兩走出來,我抬頭看著女孩酷似張海蘭的臉,手裡的東西落了一地,十歲的......女兒。

我十二歲,張海蘭的女兒十歲,張海蘭和錢達海在我七歲半的時候離的婚。

呵呵!

我看了那女孩一眼,心想學什麼鋼琴啊,還不如學嗩吶,一首嗩吶直接把張海蘭送去見錢達海,這麼大一頂綠帽子,指不定能把錢達海氣活呢。

張海蘭看到我時,臉色有些難看,關上門把我拉到角落裡,往我口袋裡塞了五百塊錢。

她說,多多,以後別來找我了,你叔叔會不高興,你爸死了,你就跟著林月吧。

我當著她的面把五百塊錢撕了,然後塞進她一直喊「多多」的嘴裡。

4

後來,林月沒把我趕走,還留下了肚裡的孩子,女孩,取名錢苗,茁壯成長的樹苗之意。

我心想,瞧瞧人家起的名字,唉,可惜了,怎麼林月不是我親媽呢。

我不想跟著林月,但是沒地方去,親爹死了,親媽不要,爺爺奶奶死得早,親戚們因為錢達海破產了,一個個都失去了聯繫。

特別是我二姨,以前說她的臉是她不小心碰的,現在逢人就說,臉是我用鞭炮給她炸的,說我小小年紀心腸歹毒,說錢達海是我剋死的。

我能依賴的,只有林月。

林月對我一如既往的好,可我總覺得她沒安好心,畢竟親媽張海蘭都能為了錢坑我,更何況林月一個後媽。

我之前還對她這麼壞,林月肯定是圖謀我什麼,雖然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圖謀的。

林月賣了房賣了車,甚至把錢達海之前送她的首飾和包全賣了,這才還清了錢達海的賭債。

但是工人的工錢還拖欠著,不是一筆小數目,工人聚集鬧事,最後林月出面簽了保證書,保證有生之年一定會還清所有人的錢。

要我說,有生之年就是騙人的空話,但是沒想到工人們竟然對林月的話深信不疑,得了她的保證後就不鬧了。

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林月的人緣這麼好。

林月帶著我和錢苗回到了她老家的小縣城,為了維持生計,先在超市找了份工作,錢苗交給她媽帶。

林老太太不喜歡我,林月不在的時候,總是拐彎抹角的數落我,我懶的理她,直接拿著書包走人。

林月是單親家庭,林老太太早年喪夫,一直靠著林月生活,如今,林月一個人要養活四個人,還欠了一屁股債,早出晚歸忙的焦頭爛額。

後來林老太太拿出私房錢給林月開了個包子鋪,生意不錯,林月更忙了,有時候老太太也去店裡幫忙。

如此,就更沒人管我了。

5

抽煙,喝酒,逃課,打群架,談戀愛,我的生活越來越多姿多彩。

林月知道後勸過我很多次,甚至關了一天包子鋪給我講道理,但是對我來說,沒什麼作用。

我是錢達海的兒子,我把錢達海撩女人的本事學的爐火純青,錢家祖傳的不要臉。

我把全校漂亮的女生都撩了個遍,學校里至今流傳著我的至理名言。

「你是不是喜歡我,你肯定是喜歡我,不然你不會長成我喜歡的樣子」

這話,是我根據錢達海的話改的,錢達海的原話是,「你長的剛好是我喜歡的樣子」

張海蘭說,錢達海就是用這句話把她騙到手的,我想看看,到底是多蠢的女生才會被這句油膩噁心的話騙到。

因為這句話跟我曖昧的女生,我會先追到手,然後狠狠甩了她。

我想著,如果當初錢達海有我這麼聰明,就不會跟張海蘭結婚,說不定,我會投胎到林月的肚子里,說不定,林月就是我親媽了。

最近我看上了隔壁班的班長,長的很清純,安安靜靜的像一朵白蓮,聽到我那句油膩的搭訕時,理都沒理我,一扭頭跑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她,差不多的時候,我逃課帶她出去玩,結果班主任給林月打電話,說我騷擾女生。

因為這事,林月第一次打了我,我莫名其妙被冤枉,自然是不服氣的,撲過去就推倒她,抬腳要踹的時候,林月捂著肚子蜷縮在地上,疼得大汗淋漓。

我看著她,突然想到她從樓上摔下來流產那次,頓時不敢動了。

林老太太聽到動靜從房間里出來,慌慌張張的把林月扶起來,大聲訓斥了我。

我那時候才知道,林月本來就有胃病,忙的一天沒吃飯,接到班主任的電話後,從包子鋪直接去了學校,又騎著那輛雜牌的電動車冒著雨往家趕,凌晨十二點才等到我回來。

我看向坐在凳子上吃著胃藥的林月,突然發現,僅僅兩年的時間,林月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臉變尖了,瘦的幾乎脫相,圍著圍裙活脫脫一個農村大媽,與之前的林月完全是兩個人。

林月吃完葯,看著我說,「多多,你可以抽煙,可以喝酒,可以逃課,但是不能跟女孩子胡來,每個女孩都是家裡的寶,你不能毀了她們,更不能毀了自己,阿姨求你了」

我看著她,心想既然是求我,你怎麼不哭啊,張海蘭求我的時候,都是用眼淚騙我的,每次我都會心軟。

晚上我起來上廁所,聽見林月的哭聲。

林月說,媽,我快撐不住了,我覺得自己什麼事都做不好,這輩子我白活了,如果多多真學壞了,那可怎麼辦啊。

林老太太說,那孩子算是廢了,無藥可救,媽早說過他是個拖油瓶,你非得把他帶著,他親媽都不管他,你這個後媽就算不管也沒人說你,你這孩子,就是心眼太實!

6

那天之後,我玩得更瘋,學校里出了名的禍害,好幾次把班主任氣的差點心臟病發作。

認識我的人,都說我是朽木不可雕也,我對旁人的看法不聞不問,依舊我行我素,打架鬥毆經常鬧到派出所去。

我是派出所的常客,上至所長,下至派出所養的一條狗,沒有不認識我的,所長見我屢教不改,每每橫眉冷對。

所長還不如那條狗,那狗叫大黃,我每次來都給大黃帶一根火腿腸,大黃見到我特別親切,每次都往我身上撲。

副所長擔心大黃被我帶壞了,每次我來的時候,都會提前把大黃帶走,搞的我十分鬱悶,總覺得那副所長警惕的目光,不是擔心我把大黃帶壞了,而是擔心我把大黃偷走燉了吃了。

我十六歲的時候,已經和我親爹錢達海一樣在十里八鄉遠近聞名,不同的是,錢達海是因為富得流油,我是因為窮得偷竊。

林月打了我之後,我心裡憋著氣,堅決不再花她的錢,我後來的開銷,一部分來自我收的那些小弟,一部分來自我收取的保護費,一部分來自我流水一般的女朋友。

原本這些錢是足夠我花的,後來,林月的包子鋪出事了,有人在包子鋪鬧事,林老太太把人打了,用磚頭把人腦袋打了個洞,要賠幾萬塊錢。

我見林老太太哭得昏天暗地,心道活該,扭頭看見林月一臉愁容,就跑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借錢,東拼西湊還不夠一萬。

我催眠自己,我不是良心發現,我只是怕林月耽誤還那些工人的錢,怕工人來找我這個錢家獨苗苗的麻煩。

我有個最鐵的兄弟,因為瘦的跟猴一樣,我給他起了外號叫猴子,猴子親爹是縣城開牙科診所的。

猴子說他爹在外面有小情人,錢都被那小情人騙了去,他知道他爹的錢在哪。

猴子說,哥,反正那些錢也不是用在我和我媽身上,反正是扔了,還不如給你應急。

於是,當天晚上我和猴子就撬開了他爹診所的門。

我把錢給林月,不肯說錢是哪來的,林月不肯收,我扔了錢就跑,在網吧蹲了一天回去,以為林月已經拿著錢賠給人家了。

結果,兩個警察在家門口等著我,到了派出所才知道,猴子他爸那變態在店裡裝了兩個監控,其中一個被我和猴子砸了,另一個隱秘的把我和猴子拍的清清楚楚。

最後,猴子把責任擔下來,被他爸狂揍了一頓,林月把錢還了回去,賠禮道歉,又扇了我兩巴掌。

猴子他爸還是不依不饒,猴子見我被打十分愧疚,嚷嚷著要大義滅親,要把親爹有小情人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還要把那小情人的照片貼的滿大街都是,如此,他爹才鬆了口不再追究。

林月把我帶回家後,從廚房裡拿了擀麵杖,一下下打得極重,我剛開始躲了幾下,後來錢苗的哭聲傳進耳朵,我又想起了那個被我害死的孩子,於是不再躲避,任憑擀麵杖落在身上,咬著牙一聲不吭。

「你這樣作踐自己!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任!這幾年你要什麼我給你買什麼,你要多少錢我就給多少錢,你為什麼還要去偷,你知不知道這會毀了你的,包子鋪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你的任務是好好學習!」

我悶聲不吭氣,林月扔了擀麵杖,又開始給我上課。

她說,多多,你很討厭我對嗎,你放心,我只管到你十八歲,十八歲之後你就自由了。

她說,多多,你為自己的將來想過嗎?以後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真的要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一生嗎?

我從來不喜歡聽人講大道理,林月的話,在我心裡沒有激起任何水花,甚至,我覺得林月像極了我那迂腐的班主任。

7

我發現林月得胃癌的那天,是錢苗的生日。

我給錢苗準備了生日禮物,她最喜歡的洋娃娃,一個破娃娃竟然這麼貴,花了我一個星期的煙錢。

若是換了別人,我是捨不得買的,但對於錢苗,無論她要什麼我都會給,要我的命我也會給。

林月從樓上摔下來的一幕總讓我從噩夢中驚醒,為了減少負罪感,潛意識裡我把錢苗當成了那個孩子。

錢苗是跟著林月睡的,趁著她們還沒從包子鋪回來,我把芭比娃娃放進了林月的房間,每次給錢苗買東西,我都是藏起來讓她自己找。

想著錢苗的身高,我把洋娃娃藏在了床頭櫃倒數第二個柜子里,然後,發現了林月藏在裡面的診斷證明。

胃癌,晚期。

連著兩天我都泡在網吧,林月給我打了兩個電話,又發了兩個簡訊後就安靜了,她已經習慣了我的夜不歸宿。

她不是不想管我,是實在管不住我,這世上沒人管的住我,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混蛋王八羔子。

我在網上查了胃癌,一根一根的煙抽著,旁邊的猴子遞給我一盒泡好的泡麵。

「哥,誰得胃癌了?你都看了一天了」

我掐滅煙,大口大口吃著泡麵,什麼話都不想說,猴子也不在意,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

他說,我姑就是胃癌走的,檢查出來就是晚期了,一年之後就走了,走的時候才四十歲,哎,真可惜,才這麼年輕。

我把沒吃完的泡麵全扔進了垃圾桶,掰著手指算了算,扭頭看向猴子。

林月三十七歲,胃癌晚期。

猴子是唯一知道我所有事情的人,聽說林月得了胃癌晚期,也很難過。

他說,哥,問問林姨還有什麼遺願吧。

在網吧泡了兩天後回到家,林月剛做好了飯,我像餓死鬼投胎,狼吞虎咽,吃到一半的時候,抬頭看向對面正在給錢苗喂飯的林月。

「喂,如果你得了胃癌,沒多少時間了,你有什麼遺憾嗎」

我對她的稱呼,一共有兩個,她失去第一個孩子之前,我一直喊她壞女人,失去孩子後,我對她的稱呼,從壞女人變成了』喂』。

林月聽到胃癌兩個字,手一哆嗦,筷子掉在桌上,林老太太氣的跺腳,把手裡的包子砸我腦門上。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詛咒誰呢,你才得了胃癌」

從她這句話里,我知道她還不知道自己閨女快死了,我糾正她的話,「我說的是如果……如果」

林月窺探著我的神色,我又重複了一句,「我沒有詛咒你的意思,我只是說如果」

林月自己不提,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只能先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林月鬆了口氣,然後拿起筷子,把碗里最後一塊紅燒肉夾給我,這幾年,她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我。

林月說,「如果多多能考上一個好的大學,阿姨就沒有遺憾了」

她笑的沒以前好看了,以前笑的時候眼睛很亮,現在一笑,是滿臉褶皺,掩飾不住的疲憊,她真的老了很多。

林月的話我沒法接,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學習上,我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我已經高二了,考上三流大學還能拼一把,一個好大學?

嘖嘖,如果我真能考上一個好大學,那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錢達海都得從土裡爬出來給我這個逆子放鞭炮慶祝。

我問林月,能不能換個要求。

林月很詫異我的認真,笑道:「那就看著多多娶老婆吧」

我脫口而出,「如果你活不到那麼久呢?」

老太太直接把筷子砸過來,「小兔崽子,你找死是吧!」

林月拉住發飆的老太太,轉頭對我笑笑,「那還是多多考上一個好大學吧」

我心想,我又不是她親兒子,憑什麼要幫她完成遺願,遺願這種事,還得親生的來。

我抬頭看看她懷裡抱著洋娃娃沖我傻笑的錢苗,嗯……想試試揠苗助長的效果。

8

我最近跟書杠上了,走哪都抱著書,於是兩天之後我瘋了,一個個字我認得,組成一個題我就是屁股塞黃豆,一竅不通。

我去找班主任,我說我要考大學,但是我不會,讓她幫幫我。

班主任看了眼我胳膊上的紋身,一臉不耐煩,說,滾滾滾,別耽誤我的時間,考大學?你在開玩笑嗎?

從辦公室出來,我把從班主任桌上順走的車鑰匙扔進垃圾桶,然後找到班主任的車,用小刀劃破她的車胎。

猴子看著被劃破的車胎,說,哥,你要是真想學,我讓我媽給我請一個家教,我幫你做筆記。

我仔細一琢磨,倒也是個曲線救國的辦法,於是,猴子告訴他媽,想請個家教好好學習,他媽高興的一蹦三尺高。

一段時間後,我發現自己衝動了,我果真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撩妹我手到擒來,學習真是要了我的命。

硬著頭皮熬了一段時間後,我想放棄,回家看到林月躲在洗手間嘔吐,見我回來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做家務,我又忍住了。

按著我對自己的評估,考上一個好大學是無望了,但是絕對能考上大學,三流大學也是大學,雖然不是林月期待的,但我已經儘力了。

當然,這是我做夢的時候想的,實際上,高考我沒去考,因為高考前一天晚上,猴子出事了。

猴子爸媽早就離婚了,高考前一天晚上,猴子在家翻到了離婚證,跑出去喝了酒後跑他爹小情人那鬧,結果被小情人的弟弟揍了一頓。

我趕過去的時候,猴子正被人按在地上,身上還被一隻腳踩著,有個男人手裡拿著啤酒瓶正準備朝他腦袋上砸,我氣的直接拿起兩塊磚頭衝過去。

事情鬧得很大,我又進了派出所,我倒是不害怕,唯一擔心的是,林老太太用一塊磚頭拍沒了幾萬塊,我這兩磚頭,兩個幾萬塊又沒了。

林月來派出所看我,依舊沒哭,只是扇了我兩巴掌,然後轉身走了。

後來副所長告訴我,林月一直跪在所長的辦公室,求所長,求猴子他爸的小情人,哭得很慘,最後還吐了血,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為了賠錢,林月把包子鋪關了,家裡值錢的東西全賣了,還是遠遠不夠,林月終於撐不住了,被推進了醫院,林老太太知道閨女胃癌晚期,也哭暈了。

猴子聽說後,從廚房拿了把菜刀去找他爸,當著他爺爺的面要抹脖子自殺,老人家到底是疼孫子,連打帶罵加威脅逼著猴子他爸把錢賠了。

猴子他爸見因為這事把親兒子逼瘋了,也是悔不當初,找到小情人,給了一大筆後就跟她斷了。

從派出所出來後,我去醫院看林月,林老太太把我攔在病房外,難得沒有訓斥我,只是告訴我一件事。

原來錢達海早就知道張海蘭外面有人了,兩人也早就離婚了,離婚時我才五歲,恰好那兩年我奶奶病重,因為顧及老人家的身子,就先瞞著了。

離婚後,錢達海就對林月展開追求,林月一直沒答應,直到看到錢達海的離婚證才同意了,因為我不知道,林月怕傷害我,所以兩人暗中交往。

那個要學鋼琴的女孩,錢達海曾以為是自己的孩子,非常疼愛,後來才知道是替別人養孩子,盛怒之下就把張海蘭趕走了,這才把林月娶進來。

林老太太一下老了很多,也慈眉善目了很多,痛苦和迷茫也很多。

她說,你爸雖然不是好東西,但他對小月沒得說,就因為這個,小月把你當成了親生兒子,她知道你心裡還有親媽,她不讓我告訴你,怕影響你們母子的感情。

心裡有親媽?我覺得這句話特別晦氣。

工人鬧事的時候,其實我找過張海蘭,但是她把我趕出來了,塞給我一百塊錢當路費,說錢家的事別找她,我姓錢,也跟她無關。

包子鋪出事的時候,我也找過她,但是找不到了,她搬家了,她斷了我最後的希望,所以我才會毫不猶豫答應猴子偷他爸的錢。

張海蘭,這名字聽著就晦氣,在我心裡,她已經死了。

我覺得我親媽,應該叫林月。

知道真相後,我不敢再去看林月,我哭著走出醫院,回頭率頗高,換作以前,我可能會吹個流氓哨,現在我只想吹嗩吶。

我想鑽進錢達海的墳墓里打他一頓,問他為什麼要娶張海蘭,為什麼不早點娶林月,我親媽應該叫林月的。

9

猴子找到我,跪在地上連扇了自己兩個巴掌,他知道我為了高考付出了多少,所以內疚的幾乎崩潰。

我把他扶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沒事,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這麼做,兄弟和前程,自然是有血有肉的更重要。

猴子抹乾凈眼淚,問我有什麼打算,我想了想,腦子裡只有三件事。

第一,掙錢給林月治病,第二,掙錢給林老太太養老送終,第三,掙錢讓錢苗無憂無慮的長大。

我讓猴子幫我打聽一件事,五天後猴子告訴我,他有一個表舅,表舅的同學有一家服裝廠,規模很小,因為效益不好正要關閉。

雖說我是逆子,但好歹曾經是錢家的獨苗苗,從小就在服裝廠長大,對裡面的事不說精通,流程還是懂的。

我打起服裝廠的主意,但問題是,我一窮二白,沒錢是硬傷,萎靡了幾天後,猴子直接把我帶到了服裝廠。

「哥,雖然你原諒了我,但是林姨的事,我始終過不去,廠子我給我爸要錢買下來了,你想掙錢,我陪著你」

我沒說客氣的話,卻在心裡記著猴子的恩情,想著這錢算是我借的,以後一定還給他。

或許是好人有好報,老天有眼,林月的病暫時穩定了,林老太太在家照顧她。

猴子把他媽的私房錢騙過來給我,讓我先給林月看病,我也沒推辭,把錢記在賬上後,瞞著林月給了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知道是給猴子借的,就伸手接了,這時候不是推搡的時候,林月的命最重要。

我沒告訴林月服裝廠的事,只說出去打工,林月說好。

10

服裝廠的開局並不順利,處處都是事,但是我已經沒了退路,猴子帶著我四處奔波籌備資金,費盡心力才把服裝廠正式啟動。

兩年的時間,服裝廠從開始盈利到差點破產,我和猴子瘦成了皮包骨頭,數次想放棄,每次又硬著頭皮熬過去。

熬不下去的時候,猴子就說,哥,我姑胃癌晚期一年就走了,林姨兩年了還活著,這就是奇蹟,咱們得相信奇蹟。

猴子說的奇蹟,在第三年初來了,錢家服裝廠的好幾個老員工找到我,說是為了讓我儘快還清錢家欠工人的錢,可以幫幫我。

後來我才知道,他們都是林月請來的,林月早就知道我開服裝廠的事,知道我遇到困難,一個個的打電話求了他們。

可惜,等我從林老太太口中聽說這件事的時候,已經遲了。

接到林老太太的電話,我連夜趕回家,緊趕慢趕,見到了林月最後一面。

我跪在她病床前,語不成調,「你不該管我的,當初你應該把我扔給張海蘭,你不欠錢家的,錢家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林月艱難的伸手摸我的頭,她說,「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欠誰的,也沒有什麼該不該,我嫁給了你爸,你就是我親兒子,我不管你誰管你」

我跟她保證,會好好照顧錢苗和林老太太,她很欣慰,說看到我如今這麼有出息,就沒遺憾了。

最後交代我,「多多,錢家欠工人的錢,阿姨是沒辦法還清了,賬本上都記著呢,你千萬別忘了」

她的呼吸越來越弱,手慢慢滑落下去,我腦袋嗡了一下,哽在喉嚨里的話脫口而出。

「媽——」

我趴在病床上哭的撕心裂肺,悲傷的,痛苦的,後悔的,絕望的,一口一口喊著媽。

我又推又喊,使勁晃著她,可是她再也沒睜開眼睛看我一眼。

11

林月走了之後,我想把林老太太和錢苗接過去,林老太太沒同意。

「小月的爸爸埋在了這裡,小月也埋在這,我也得死在這」

我不放心她自己在這,服裝廠已經步入正軌,從一個十幾人的小廠子變成百人的大廠。

猴子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我深思熟慮後,回縣城辦了個凈菜加工廠,順便解決了縣城一些人的就業問題。

錢多多三個字,從臭名昭著的朽木,變成了聲名遠揚的香餑餑。

之前的班主任來找我,「我早就知道你不是考大學的料,但絕對是做生意的高手」

說完之後話題一轉,讓我給她外甥安排工作,我笑笑應下,從林月離開後,我便一直學習著她的為人處事。

錢家的一個老員工告訴我,當初錢家出事,他們之所以選擇相信林月,一是沒有其他辦法。

二是林月為人處事值得信任,林月從不得罪人,能幫就幫不給自己樹立敵人,不輕易許諾,一旦許諾,一定會兌現。

就像她對錢達海承諾,會為我的人生負責,張海蘭不要我,她便義無反顧的照顧我。

12

林月走的第五年,我結婚了,其實我還想再等兩年的,但醫生說,林老太太最多還有兩年的時間,我想讓老太太離開前,見到我結婚生子。

老太太臨走前,我拉著她的手說,「姥姥,你見到我媽後告訴她,我成家了,她有兒媳婦了,還有了親孫子,錢苗也長的特別好,聽話又懂事,學習也好,錢家的債也還清了」

老太太握著我和錢苗的手,走的很安詳。

老太太走後,我把縣城的廠子給了派出所副所長的兒子,林月生病這幾年,副所長一直讓他老婆幫忙照顧著,這恩情我一直記著。

我帶著老婆孩子和錢苗回了祖籍。

錢家當初的服裝廠已經成了廢墟,我把這塊地買下來,重新建了服裝廠。

林月說過,她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在這裡,她十八歲輟學就在錢家打工,錢達海雖然是個渣男,但對她特別好。

我選擇回來,有兩個原因,第一,林月喜歡這裡,第二,為了讓錢苗認祖歸宗,也為了她以後打算,大城市更適合她的發展。

我是錢達海的逆子,我不想我的孩子成為逆子,所以,我找了一個性子像林月的老婆。

我給兒子起名錢則銘,自律有則,銘記於心。

猴子找了一個書香門第的老婆,把女兒教育的很好,我看中了猴子的女兒,猴子看中了我兒子,於是我倆一拍即合,直接給兩孩子定了娃娃親。

人生轉瞬即逝,我不指望我的孩子能光宗耀祖,只希望他們這一生走的坦蕩,無愧於心,不會像我一樣,餘生在悔恨中度過。(作品名:逆子,作者:尤知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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