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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我是個女孩,家裡沒人願意養,窮苦的外婆將我一手拉扯大

1

我想自殺。

並不是衝動,自從外婆去世後,這個想法盤根在我的心頭挺久的了。

灰濛濛的天色醞釀著寒冷雨意。

暗淡的光透過衛生間那方狹小的窗戶斜斜地照在洗手台上,年久失修的手龍頭上有著斑駁污垢,日復一日的漏水,滴答作響。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雙眼無神,頭髮油膩,黑眼圈濃重,沒有一絲一毫生而為人的朝氣與活力。

我都快30歲了,為什麼還是一事無成?

苟且偷生的我已經早已參悟人生的真相:活著不過是為了死。

沒有傲人的身材,也沒有過人的才華,讀了個二流學校,找了個差不多的工作。沒有太多朋友,沒有伴侶,單身獨居,毫無牽掛。

沒有天大的志向,也沒有什麼能力,對於枯燥庸碌的生活沒有興趣,閉上眼完全可以看見自己從不爭氣的青年人變成一事無成的中年人,再到孤苦無依的老年人。沒有盼頭。

加班,禿頭,情緒波動,沮喪抑鬱,活著的每一天都不得安生。

世界沒有錯,錯就錯在我不該出生。

生而為人,實在抱歉。

公司的人事發來一條通知,告訴我由於業績不佳被辭退。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隻稻草。

當我將冰涼的水果刀抵在手腕處,麻木地來回摩擦,皮膚被划出一道道白色痕迹,轉瞬破裂滲出紅色血液。打開水龍頭,沖洗傷口。紅色的液體隨著水流落在洗手台上。

我無力地半跪在地上,腦袋倒在洗手台上,看著水盆裏手垂進水,漸漸變色。

「滴鈴鈴,滴鈴鈴,滴鈴鈴……」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驚醒幾乎快要昏昏欲睡的我。

人間多紛擾,連死都死不安生。

鈴聲一直都在響,一直都在響,絲毫沒有想要停歇的意思。

我起身去卧室,拿起床頭櫃的手機,卻發現不是我的手機。

怎麼回事……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難道家裡有賊?

我閉上眼睛,仔細辨認聲音發出的地方,是書桌里發出來的。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輕手輕腳拉開抽屜,發現裡面就一部黑色的老年機。

就是它!就是這個東西發出聲音。

小小的屏幕不斷地閃動著老式古樸的來電提示畫面。

我按下接聽鍵,試探性地問:「你好?」

「娃兒,你咋了嘛。」

「外婆?」震驚的同時,我眼前一黑,應聲倒地。

2

「黃素芬,你的孫女熱暈了喲,你快來看哈!」

「娃兒,你咋了嘛?娃兒……」

感覺行走在一個潮濕且陰暗的漫長甬道里,沒有盡頭。

一個留存在潛意識的女聲不停地呼喚我,急切且擔憂。

那是一個我很熟悉且又感覺陌生的聲音,就是刻存在潛意識裡的聲音。

無助的我,循著本能尋覓著聲音前進。

我感覺腦袋昏昏沉沉,四肢無力,嘴裡發澀發苦。

我努力睜開眼睛,是亮到發白的刺眼陽光,很藍很藍的天空。

目光流轉,是錯落起伏和山坡、綠意盎然的田野、黃燦燦的成片成片的稻田。

鼻間充斥著質樸的泥土芬芳。

我沒做夢吧?這是我……我小時候的……小時候的小鄉村。

我抬起手看了看,這手分明就是小孩子的手。

這是……迴光返照?!還是死之後的回顧?我蒙了,腦海里瘋狂閃過無數種猜測。

穿著發黃的破汗衫的外婆扯下頭上的草帽給我扇風,嘴巴不住地念叨:「娃兒,來喝水,來……」

我看著眼前的外婆,臉蛋兒紅紅的,頭髮亂亂的,汗水浸濕了前額的碎發,濕噠噠地貼在臉上,汗衫的圓領處塞著擦汗的毛巾,有點發黃的抽絲的毛巾上掛著些水稻殼。

她那狼狽又焦急的臉懟在我眼前,我不明就裡,只得乖乖張開嘴巴,任由她往我嘴巴里灌涼開水。

她雙手抱起我,我抱著她的脖子,她個子小小的,肩膀上沒有肉,身上是汗水和水稻的味道。

我習慣性蹭了蹭,似乎打開了記憶的水閘,情感如洪水猛獸噴涌而出。

我出生在一個農村的貧困家庭,很不幸,我是女孩。

孕期期間,我的媽媽沒有受到過任何優待。

我的爸爸在外打工,我媽一個人在家裡養豬種地。

那時候,我爸爸和爺爺已經分家,獨立了出來。

他們倆用打工的錢蓋了個磚瓦房,用石頭修了兩個豬圈。

在他外出務工的期間,爺爺奶奶從未對我媽有過任何的幫扶和關照。

我媽懷著孕,依舊每天上山劈柴,割草餵豬,扛著鋤頭去種地。

那個年代也沒有什麼營養品,再加之剛剛獨立成家,經濟拮据,壓根吃不上什麼大魚大肉,就連飼養的老母雞也不捨得殺了燉湯,還要留著下雞蛋。

我生下來很瘦很小,村裡的老人家都說:這孩子活不過幾天,要夭折。

全家人沒有一個人歡迎我的到來,奶奶甚至想過將我送人。

是外婆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力挽狂瀾地留下了我。我一滿月,我媽就出去打工了。

我便一直都跟著外婆生活。我的童年裡,沒有父母,只有外婆。

她就是我的歸屬感和安全感。

3

我被外婆抱回了家,被放在竹席上。

經過剛剛的休息,我的精氣神兒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我晃蕩著雙腿,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屋頂由層層疊疊的灰黑色的瓦片組成,橫樑是一根很粗的樹榦,我還可以看見那些砍去枝丫的突起,不甚平整。牆是普通的土紅色燒磚,由水泥粘結而成。

屋頂和牆簡陋地搭在一起,空隙處有不易察覺的蜘蛛網。牆上貼著毛主席的日曆,一張高桌子,兩根長板凳,凹凸不平的泥巴地面,角落裡堆著鋤頭、背簍和簸箕。發黑的鐮刀隨意地丟在簸箕里,豬草堆成一個小山。

「外婆,我叫啥名字?」我痴痴地發問,聲音有點疑惑和顫抖。

因為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外婆從廚房出來,一手捏著乾枯的玉米棒子,一邊拿著火鉗,說:「娃兒,你咋了?熱糊塗了嗦。」

我抬起頭,有點哽咽,說:「你真的是我的外婆,黃素芬?」

外婆大步走過來,摸著我的額頭,擔憂地說:「糟了,這個娃娃瓜了。咋辦嘛,早曉得就不要她跟到一起割水稻了,真的是……」

我抓住外婆的手,繼續問:「外婆,我今年幾歲?」

「你叫劉小琴,今年6歲。」外婆站起身,皺著眉一臉擔憂,隨即指了指自己,說:「我是你的外婆,我叫黃素芬,你曉得不?你記得到不?」

我暗自思忖:我6歲的話,今年應該是1997年。

我跳下床,跑到日曆面前,定睛一看,果然是1997年。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一定好好把握和外婆在一起的時光。

4

「娃兒,你明天跟我去鎮上,去鎮醫院看一下。」外婆蹲下來,拿著我的雙手,凝視我的眼睛,商量著。

「我沒事兒,我就是有點中暑了,沒得事。」我擺擺手。

外婆又鑽進了裡屋,翻箱倒櫃找出一盒藥水,讓我趕緊喝一管。

我乖乖接過,一邊喝一邊偷瞄身邊的外婆。

外婆瞪著眼睛,看著我盡數喝完才露出笑容。

「娃兒,等一哈,外婆馬上就把中午飯弄好。」話音未落,她走進了廚房。

廚房很暗,從外面引了一根電線,接了一盞老式電燈泡,燈光昏黃。兩個很大的水缸用來儲存挑來的井水,水泥塑的灶台,一口大鐵鍋嵌在裡面。

另外一邊堆著乾枯樹枝,高粱桿和玉米棒之類的柴火。

外婆用打火機引燃枯黃的苞米葉丟進灶內,然後放樹枝,樹枝間的空隙保證氧氣的充分,火勢保持穩定後放高粱桿和玉米棒,火勢就又旺又持久。

火光照著她的臉,看起來柔和又溫馨。

我趴在門上,弱弱地說:「外婆,我來燒火吧。」

「來嘛。」外婆揚手讓我過去,將手中的蒲扇遞給我。我坐在凳子上,觀察著火勢,時不時搖著蒲扇。

外婆三下五除二舀米蒸飯,從背簍里捧出來一個大南瓜,一分為二,手起刀落,快速去皮切片,放油烹炒。動作熟練麻利,一看就是個能幹的姑娘。

「外婆,你覺得你過得苦嗎?」

外婆一邊拿著鍋鏟翻炒,一邊回答說:「人生本來就是很苦的,又不是只我一個人苦。凡事想開點就沒的啥子。」

我聽了之後便不再說話。

普世大道理是救不了人的。每個時代的苦是不一樣的,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我覺得沒有任何釋然是可以輕而易舉的。

外婆的世界的太簡單,她沒有辦法遇見人生的其他可能性。

5

午飯是紅苕稀飯和清炒南瓜片。

我吃得很香,好久沒吃過這麼粉糯淡甜的紅薯了。

外婆摸了摸我的頭,說:「我家小琴最棒咯,吃飯這麼乖。」

我笑。外婆總是這樣的盲目的誇獎鼓勵。無條件地站我這一邊。

記得五歲的時候,其他小朋友給我炫耀香水。

我想聞一下,卻被拒絕。

我便回到家,從外婆的衣服口袋裡摸了一張5塊錢,走去一公里以外的小賣部買香水。

鄉里鄉鎮的,一點兒芝麻大的事情都能瞬間被知曉。

小賣部老闆把我買香水的事情告訴了外婆。

外婆沒有打我也沒有罵我,而且驚喜地誇我能幹,這麼小就會買東西了。

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那所謂的香水,不過是花露水罷了。

吃完飯,我百無聊賴,這個時代沒有網路,沒有手機,甚至沒有電視。

外婆從抽屜里拿出一隻口琴,銀色的金屬質感,綠色的塑料殼包邊。

她放在嘴邊吹了起來,朗朗琴聲飄了出來。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音樂吧。

裡屋的柜子上還擺著一台收音機,我按了按,沒有任何聲音。

翻了翻抽屜,有幾盤磁帶,有小虎隊的海報,一看就是盜版的。印著美少女照片的紙片,背面是手抄的歌詞。月餅小鐵盒放著硬幣和幾分錢的紙幣。

「外婆,你怎麼認識外公的?」我趣味大發。

「我是大戶人家的女兒,會識字的。他啊就是個挑貨郎。後來和你外公相了一次親,雙方都沒啥太大的毛病就在一起了。」

我噘嘴,嘟囔著說:「哎呀,一點兒都不浪漫。」

「你個小娃娃,硬是精靈鬼怪得很。」外婆摸著我的頭,繼續說:「那個時候談啥子浪不浪漫哦,能活就好了。」

我抿了抿嘴,想了想:生死之外,再無大事。

30歲的我簡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還天天自怨自艾。我從未明白過活著的意義。

在我無病呻吟的時候,大概也有很多人羨慕我的生活吧。

歇了歇,外婆便背上背簍,拿上鐮刀。

「我要去割豬草,小琴要不要去?」外婆笑著問我。

我伸出手,抓住外婆的手。她的手,粗糙且乾燥,帶著勞動人民的力量。

她牽著我走上山坡,將我乖乖坐在一邊,將背簍放下。伏下身子,一手抓起一把草,,鐮刀貼近根部,稍微一用勁兒,草就割下來了。

我覺得新奇,躍躍欲試。

外婆迫於無奈,只好給我一把小鐮刀,讓我去陰涼的地方割著玩。

畢竟我現在只是個六歲的小朋友。

外婆身上有一股堅韌不拔,自在樂觀的精氣神兒。

就這樣,日子靜默安然地往前。

喝稀飯,干農活兒,沒有網路,也沒有娛樂活動。

相比我那個便利有趣的時代,她身處的這個年代實在有點單調無趣。

而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活得怡然自得。

並不是生而優越而幸福,也不是因為幸福而快樂。

吹一吹樹葉,抓一下蝴蝶,用花瓣染指甲,拿火鉗燙頭髮……

善於捕捉生活中的小趣味,讓快樂變得簡單純粹,不在意他人眼光,只為自己活著。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悲哀,每一個人生都有遺憾和困苦。

小人物的命運得不到時代的拯救,只能自我解救。

學會自己放過自己,自己學會選擇樂觀積極,找到自己的意義和價值。

在質樸單純的鄉下生活里,我的疲憊靈魂得以偷閑,身心得到治癒。

6

恰逢趕集的好日子。

村裡的人紛紛趕到鄉鎮上看電視。

我踏著腳上的黑色布鞋,走在窄窄的水泥公路上,感慨萬千。

擺著花花綠綠的小玩具的小攤販,街邊洗頭剃髮的簡易髮廊,從街頭叫賣到街尾的糖葫蘆……

外婆帶著我東拐西拐,拐進一個鄉鎮幹部的家裡。門庭若市,人潮湧動。

一台豎著長長的天線的黑白電視前,圍坐了大群的村民。

門庭若市,人潮湧動。

在她眼裡是覺得千載難逢可以見世面的機會,所以她抱著我擠到人群里。

「娃娃,鑽到前頭去。」外婆鬆開我的手,把我往前推了推。

我憑著小巧的小孩子身軀成功站到了最前面。

一位帶著眼鏡,別著鋼筆的幹部扶著天線,畫面一閃一閃的,電視里發出聲音,大家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也看得樂不可支,扭頭卻沒有看見外婆的身影。

我衝出去,找啊找,找啊找……就是找不到。

一個六歲兒童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中央,嚎啕大哭。

眼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模糊不明,漸漸陷入黑暗……

我再一次睜開眼睛,是白色的天花板,不是瓦片和屋樑。

張大眼睛,再三確認。抬手是插著點滴的成年女性的手。鼻尖是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趴在床邊的母親看到我睜眼,驚喜地說:「太好了,太好了!」

她眼淚汪汪。

我抬手,看到手腕處被層層紗布包住。真的回來了……原來只是一場夢嗎?

母親撫摸著我的頭髮,心疼得不發一言。

出院後,她再也沒有提起我自殺的事情,偷偷將抑鬱症的診斷書藏在抽屜里。

對外宣稱我只是生病了,在家裡靜養。

無所事事的我擺弄著外婆的老年機,不知道按了那個鍵,開始播放錄音:

「娃娃嘞,好好活著。」

我淚如雨下。

如果能得到足夠的愛,還有什麼可憂鬱的呢?

活著,不僅僅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家人的希望。

突然,鑰匙聲響起。媽媽拎著菜回來。

「媽,我想去上班了……」

「好。」(小說名:超時空來電,作者:蔣梔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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