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明了腦袋切除手術，因此奪得諾獎，卻被認為是人類的恥辱
筆者 東邪
無論是在科學界還是文學界，諾貝爾獎被認為是最崇高的獎項，能獲得諾貝爾獎的人大多數被認為是對人類文明發展有所促進的人。但早在上世紀40年代，有一個醫學家所獲得了諾貝爾獎並不是那麼光彩，他就是安東尼奧·莫尼茲。在當時的人看來，莫尼茲獲得諾貝爾獎實至名歸。然而現在回看莫尼茲的成就，不少人都嗤之以鼻。
莫尼茲於1874年在葡萄牙出生，他一生的履歷十分光鮮，既獲得過諾貝爾醫學獎，又擔任過葡萄牙外交部部長。他在任職外交部部長之前是一名神經學專家，專門研究人體最複雜、最神秘的大腦，讓他獲得諾貝爾獎的研究也是與大腦有關的。那麼莫尼茲到底做了什麼研究，使得他當時獲得了諾貝爾醫學獎，但被後人非議呢？
莫尼茲是如何提出額葉切除手術的？
莫尼茲所進行的研究就是切除人的大腦額葉後，看看人的性情是否變得溫和。他的研究之所以後來遭到許多人的非議，是因為他在進行手術的時候並沒有打開志願者的頭顱，而是用一支針狀的工具從志願者的眼睛部位插入。這隻針狀的工具插入實驗對象的大腦後，操作者會反覆旋轉該工具，目的就是用工具的前端切斷大腦中的某個部位。
切除工作完成後，莫尼茲再利用針狀工具的吸收性將大腦物質吸出來，整個手術過程雖然有為實驗對象注射麻藥，但莫尼茲本人根本不知道工具所切除的部位是不是額葉，這就是這項技術最大的弊端之處。實際上額葉切除手術並非莫尼茲首創，19世紀80年代就有歐洲醫學家提出了類似的神經外科手術。
莫尼茲當時研究了大量資料和文獻後，被這些手術所吸引，因為他發現其中有文獻稱切除大腦額葉可以讓動物的性情變得更加溫順。莫尼茲由此聯想到了將這項手術應用在飽受精神疾病困擾的人或有暴力傾向的人，讓他們的性格變得溫和一些。於是相關的實驗開始了，他和助手現在小狗身上進行實驗，並通過實驗發現切除大腦和額葉的連接可以讓小狗變得安靜許多。
在動物身上取得成功後，莫尼茲的想法開始變得大膽起來，他想在人體身上進行實驗。於是他對外宣稱這項手術能夠治療精神疾病，需要志願者進行相關實驗。很快，有一位患有精神疾病的婦女成為了他們第一次實驗的對象。在實驗中，他們並沒有打開婦女的頭顱，而是用一根針狀工具插入婦女的眼中，然後一直深入大腦區域。
最終的實驗結果如何？
工具進入大腦後，莫尼茲做了幾次試探後，似乎確定了額葉所在的位置，然後開始扭動工具，目的是切除目標區域與其他大腦部位的連接。切除完後，他用工具將該目標區域的物質吸出來，所謂的額葉切除手術就此完成。回顧整個手術過程，我們會發現莫尼茲很難把握大腦額葉的位置，因此實驗中可能切錯區域。
然而實驗的結果符合莫尼茲的想法，接受手術的婦女減少了出現神經質行為的情況，她的家人認為莫尼茲治好了婦女的精神病。莫尼茲和他的助手也認為手術是成功的，因此他們在權威的科學刊物上發表了研究成果。這些研究成果吸引了不少家庭參與莫尼茲的額葉切除手術，這些家庭里都有成員存在暴力傾向，或患有精神病，他們在術後確實變得明顯安靜。
莫尼茲為何能獲得諾貝爾醫學獎？
1937年，莫尼茲接受了一個手術邀請，手術對象是一位里斯本婦女。根據其丈夫的描述，她原本是跟著丈夫去剛果旅行，但到達剛果之後，她性情大變，因此丈夫不得不將其獨自送回里斯本。回到里斯本後，這位婦女認為自己應該變得更溫和一點，所以她求助了莫尼茲。莫尼茲給她進行了手術，術後該女子變得有點沉默，但是她的丈夫滿意這樣的結果。
這只是莫尼茲許多額葉切除手術中的一個案例，大多數接受手術的人術後都表現出了明顯的沉默或安靜，這在他們的家屬看來手術是很成功的。1942年，紐約醫學專科學院舉行了一次研討會，會議上有科學家講到了莫尼茲的額葉切除手術能讓病人變得安靜許多，因此該方法逐漸受到許多精神病院的關注。
最終額葉切除手術在整個40年代~50年代之間成為了歐美國家精神病院的標準實踐方法，如果有哪個病人的情緒經常出現異常亢奮，他（她）就很有可能成為額葉切除手術的對象。由於當時沒有人出來反對這種手術的不嚴謹和風險，再加上許多病人接受手術後出現了明顯的性情變化，因此1949年的諾貝爾醫學獎頒給了莫尼茲，表彰他在這方面的研究成果。
費曼改進了莫尼茲的方法，結果如何？
上文介紹了莫尼茲和他的助手是如何進行實驗的，他的這個助手後來自己改進了莫尼茲的額葉切除手術，並將其成為「冰錐療法」。莫尼茲的這個助手就是費曼，他跟隨莫尼茲進行了大量的手術後，認為莫尼茲的方法有些平庸，於是他開始嘗試一種新的療法，最終他想到了用冰錐代替針狀工具。
實際上費曼的方法和莫尼茲如出一轍，不同的是兩者所使用的工具。費曼在手術過程中使用的是冰錐，從患者的眼窩底部慢慢進入，最後伸入患者的大腦部位。冰錐進入大腦後，他在大腦外通過挪動墜子達到切除灰質和白質的目的。實際上費曼的冰錐療法和莫尼茲的方法一樣不精確，根本無法準確判斷大腦額葉的位置。
然而費曼在進行了幾次實驗後，對外界宣稱他的冰錐療法要比莫尼茲的療法快很多，手術前真是不用麻醉藥，只需要10分鐘不到的時間就完成了手術。但實際上費曼常常在手術前給患者進行電擊治療，電到患者失去清醒意識後手術才開始。後來莫尼茲因為接受不了費曼的這種療法，兩個人分道揚鑣了。
雖然失去了和莫尼茲合作的機會，費曼在美國變得炙手可熱，他成為了許多精神病醫院爭先聘請的對象。費曼這個人也並不低調，他經常邀請權威的媒體報道他的研究工作和手術過程，媒體的報道也讓費曼在美國打響了名聲。
為什麼接受手術的人都「性情大變」了？
看到這，相信不少讀者會疑惑，為什麼這種風險極大的手術能讓患者「性情大變」。這就要從大腦的結構開始講起，人的大腦由兩個半球組成，分別是左半腦和右半腦。每個半腦又由四個腦葉組成，其中在最前面的部位就是額葉，在最上面的是頂葉。大腦的額葉又分為前區、中區和後區，這三個位置都是重要的神經組織區域。
現代研究表明，大腦額葉佔到大腦半球總面積的四分之一，它是人類產生複雜心理活動的生理基礎。其中前額葉位於前區，那裡存在著十分廣泛且複雜的神經聯繫，有實驗證明前額區域與人的注意力、記憶力等高級能力有密切關係，而莫尼茲和費曼的額葉切除手術針對的也是前額葉。
如果他們的額葉切除手術準確地將前額葉都切除了，那麼患者產生心理活動、情緒的重要部位就丟失了，這樣患者的病症也隨之消失。如果他們切錯了位置，稍微切偏了一點點，也會導致與前額葉連接的神經網路中斷，同樣可以起到終止心理活動產生的作用。因此莫尼茲的額葉切除手術大部分都「成功」了，但實際上可能是失敗的。
從這些事件中我們可以得到什麼啟示？
莫尼茲獲得諾貝爾醫學獎後，很快就陷入了輿論漩渦中，原因是不少病人家屬發現病人術後彷彿丟失了靈魂，基本只有吃喝拉撒等生存能力，有的人喪失了語言能力、思考能力和創造能力。其實在額葉切除手術盛行的那段時間裡，已經有醫生認為這種手術的風險性極大，而科學性極小。
從1950年開始，蘇聯率先叫停了額葉切除手術，之後許多歐洲國家也開始意識到該手術的弊端，紛紛禁止該手術的執行。到了70年代，額葉切除手術盛行之勢已經消失。但根據不完全數據統計，那個時期接受額葉切除手術的人數達到了30萬，也就是說有30萬人從比較不正常的人變成了完全不正常的人。
莫尼茲的額葉切除手術事件表明了一項盛行的醫學方法不一定是科學安全的方法，醫學家在進行研究的過程中要本著對患者的安全健康負責的態度，而不是只想著如何解決病症。同時公眾也應該提高判斷能力，畢竟選擇權在自己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