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老山戰役中,倖存下來的黑豹突擊隊員,各自過得如何?
「爸爸,媽媽,你們好,請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很好,軍長授予我一朵大紅花,等任務完成以後,我就回家和你們見面……」
「國勝,我2點半要出發,看你睡得香,沒捨得叫醒你……我想我們都不渴求什麼榮譽……只希望我們皆可平安歸來,再回家看看……」
1987年1月,中越邊境。攝影師袁熙拿著攝像機找到每一位即將踏上戰場的戰士們,為他們拍攝了一張張照片。有的戰士害羞,不肯抬頭看鏡頭。袁熙笑笑,耐心勸他別這樣。
有一句話,袁熙沒說出口:如果你犧牲了,這張照片即是留給你家人的最後紀念。他覺得話不吉利,但他很清楚,戰士們心裡亦明白。
戰爭即將開始前,袁熙主動請求調配到第一突擊隊,只為能記錄真實「殘酷」。
臨上陣前,他無比慎重地把攝影作品全部交給宣傳幹事史正德。彼時的袁熙,似乎隱隱預料到,自己或許回不來了。
01,那是真實的殘酷戰場:沒有人知曉他們還能不能平安歸來
老山在雲南天保鎮一座名叫船頭的村落南側,屬中越邊境一處天然屏障,將兩國「分割」開來。
上個世紀80年代初,越南軍隊再度入侵華夏領域,我軍將士英勇回擊,與對方展開一場場激烈戰鬥。
其中,有一場發生在1987年1月7日,俗稱「1.7戰鬥」,戰況無比慘烈,我方戰士犧牲眾多,直至雙方炮彈全部消耗殆盡,這場戰役才「自動」結束。
參加這場戰役的戰士共80餘人,組成火力隊、戰勤隊、醫療隊和2支突擊隊,戰鬥行動代號叫「黑豹行動」,故而第一敢死隊的隊名也稱作「黑豹突擊隊」。
第一突擊隊有31人,早在前一年便開始集訓,培養默契和配合。他們的隊長由民主投票選出,名叫郭繼額,是原4連副連長,軍事素質非常棒,又能與戰士們玩在一起,深受戰士們的喜愛。
除他以外,其餘隊員多數未滿20歲,大部分是剛剛踏上戰場的新兵。但他們無所畏懼,視敢死隊為軍旅生涯最高榮譽。
有名叫宋飛的隊員在加入當天,於日記本上寫下一段感言:作為生在和平年代的年輕人,我為有機會當兵、加入敢死隊感到榮幸,走上戰場、殺敵立功令我的人生充滿不同意義……
他們信心滿滿接受封閉化訓練,每天凌晨起床,趁著夜色反覆練習如何潛伏接近敵人陣地,在沙盤上不斷推演實戰計劃,直至「藍劍B計劃」到來。
第一突擊隊的年輕戰士們親眼目送兄弟部隊走向戰場,親自迎接他們從前線歸來。一輛輛空車,與戰前200餘人的隊伍形成鮮明對比,叫突擊隊的戰士們愈加明白戰爭殘酷。
勇猛的爆破手付志宏與隊長郭繼額分在一個小組,肩負保護隊伍核心的任務。
他拍了拍郭繼額的後背,爽朗向他表示:「你放心,哪怕我死了,也不會讓你犧牲。當然,我亦會盡量活下來,畢竟我還想回去看看我對象!」
1987年1月5日,「黑豹行動」即將開始。上級要求戰士們提前寫好遺書,把自己的所有生活用品皆裝打包箱。倘若他們犧牲,這些東西就會寄回他們的家鄉,交給他們的親人。
文章開頭那段對父母的寄語,即是敢死隊成員李國勝寫給爸媽的信件。他隻字未提他將要第一次走上殘酷的戰場,不想父母擔心。
由於作戰計劃隱秘,敢死隊的戰士們沒能參加誓師大會。他們躲在各自的營帳內,悄悄與舍友喝下壯行酒。然後扛起武器,義無反顧登上開向前線的卡車。
那天晚上,先於舍友出發的火力隊王斐悄悄來到李國勝的床前,沒有吵醒他,只默默給他留下一份祝福留言。
王斐不知道自己和李國勝是不是還有再見的機會,他們是不是都能平安歸來,他希望他的期許能夠成真。
02,似乎度日如年的戰鬥:面對流血犧牲他們無一人主動退縮
1987年1月7日凌晨,所有敢死隊小組全部抵達預定位置,戰爭即將拉開帷幕。
提前1天率隊員潛伏在167高地的突擊隊副隊長馬玉革壓低聲音向郭繼額報告:3號洞中有敵人,恐怕要改變原定計劃,避免和敵人過早碰面。
郭繼額迅速調整,叫馬玉革從石林直入敵人心臟,又命令1班和2班1組同時攻打敵軍3號區,2班2組打2號區,3班和2隊1組打4號區。
10來分鐘後,馬玉革、王全有、馬治軍等人同時行動。他們高度警惕、盡量不發出半點兒聲音,悄悄前進。
6點50分,除卻3班,所有成員順利到位。可就在他們等待郭繼額下一步指示時,變故發生了。
不知是不是發現我軍行蹤的敵人突然打出3枚炮彈,直接擊中郗文華,年輕的戰士瞬間血流如注,當場犧牲。在他身側潛伏的董永安和李秋平則遭牽連,重傷昏迷。
目睹全程的王全有悲慟萬分,迅速爬上前試圖救治兩名同伴。幾分鐘後,董永安在巨大疼痛里蘇醒,他下意識想哀嚎出聲,又立馬記起自己尚在戰場的現實,急忙側身艱難掏出一張小手帕塞到口中。
他拒絕了王全有的救治,再次於身上東摸西找,翻出來一枚「光榮彈」,隔著手帕用牙齒死死咬住,直至犧牲亦未鬆開。
5分鐘後,潛伏到7號洞前的馬玉革悄悄指揮2名成員包圍洞口,自己則朝著8號洞而去。3分鐘後,突擊隊成員皆按照計劃潛伏在敵人洞口,將整個167高地表面全部控制在我軍手中。
7點整,炮彈呼嘯而過的巨大響聲「吵醒」沉睡山谷,火光映紅天際,所有突擊隊員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沖向目標敵洞。
李秀棟奮力一躍,跳出10來米的距離,把提前準備好的炸藥拉響塞入敵洞;馬玉革示意李向前和王新華堵截7號洞,自己翻身撲向8號洞,引爆手雷,在敵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即送他們離開人間。
王全有與董永貴懷著極大憤恨抱起炸藥包丟到5號洞,為犧牲的同伴成功報仇;身負重傷的李秋平不顧傷勢,竭盡全力朝頂峰爬去,在山路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印,直到犧牲。
李國勝於匆忙中不慎跌倒,又迅速爬起撲向3號洞,消滅敵人。4號洞則由任建清和肖一波兩名戰士協作炸毀。
緊接著,李國勝與馬占福繞到敵軍工事出口,扔入炸藥包,就地滾到隱蔽石縫躲藏。未想一個暗藏在附近的敵軍發現馬占福身影,打中他的腹部。馬占福當即昏迷,滾下山坡。
幾分鐘後,他被炮火聲吵醒,自己拿著三角巾把從傷口流出的腸子堵回去,奮力爬上敵軍火力集中點。未想敵軍炮火兇猛,馬占福再中一彈,頭破血流。
但他毫不畏懼,直接掏出兩枚爆破筒丟入敵軍工事洞,並用身體死死堵住洞口,與6名敵人同歸於盡。
聽到他最後那聲「班長」的李國勝緊忙回頭去看,卻只見馬占福被巨大氣浪擊飛的身影。
李國勝一抹眼角,衝上去幫同樣被氣浪掀飛的李源璽包紮傷口。李源璽從身上取下手榴彈,咬牙告訴班長,他要繼續戰鬥,和敵人玉石同燼。
7點05分,全部敵洞口皆被我軍戰士封住,如夢初醒的敵人才開始猛烈反擊;7點20分,橫飛的彈片炸傷馬玉革的左手,他親率都延成等人沖向最隱秘的10號洞,與敵人掃射而出的子彈擦身而過。
正當戰士們準備轉移之際,附近12號洞敵軍發現他們身影,一枚子彈射傷嚴樹軍,一枚則擦過李秀棟的身旁。李秀棟迅速卧倒,抽空與同伴韓永明開玩笑道:「咱們再來練習一次合作,你掩護,我去爆破。」
話罷,他便勇猛衝向12號洞,炸翻敵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戰鬥仍在持續。敵人不惜代價的6次反撲在我軍戰士勇猛回擊下,全部宣告失敗。11點22分,我軍成功壓制敵軍炮灰,突擊隊員組織回撤。
隊長郭繼額看了看倖存戰士,迅速下達命令:「除卻我和宋飛,其餘成員儘快撤離……」
他的話未說完,戰士們便紛紛拒絕:「我是班長,我該留到最後」、「我是黨員,我怎能違背革命精神,在關鍵時刻逃離?」
面對流血犧牲,他們無一人退縮。下午17點30分,戰鬥即將結束,突擊隊成員安全撤退。
80餘名參加戰鬥的戰士傷亡大半,31名突擊隊成員陣亡9人,幾乎全隊傷殘。他們用鮮血換回慘重勝利,確保家國安穩。
03,戰爭結束以後的他們:多年後再重聚他們依然「實到31人」
當天夜裡,政治處幹事史正德執意留在戰場陪伴21名犧牲戰士。軍醫勸說史正德離去,提醒他若是留在此處,可能會被敵軍俘獲。
史正德搖搖頭,表示在自己的家鄉,離世的人必須有人守夜,為他們點亮長明燈,驅散蚊蟲。今天晚上,他要當21名烈士的守夜人。
21名烈士中,有一人正是戰前向史正德託付攝影作品的袁熙。
1987年4月,李國勝、宋飛等人帶著一等勳章如願回歸故土。31名第一突擊隊成員,除卻堅決讓功的都延成,其餘全部榮獲一、二等功。
1999年,當了大半輩子兵的都延成告別部隊,回鄉轉業。昔年曾留下家書的李國勝,如王斐期許那般,平安回家,成了一名影像店的業務員。
宋飛不幸下崗,為救濟重病的弟弟,他跑到北京開飯館,卻由於經營不善而倒閉。馬治軍是幾人中成就最高的,借著90年代那場「東風」下海經商,賺回大筆身家。
老隊長郭繼額難忘犧牲戰友,時常去給他們掃墓。但他從不願拜訪烈士家庭,因為他怕挑起人家的傷痛。
2014年初,仍活於世的第一突擊隊成員齊聚西安烈士陵園。看著一張張變得陌生的面孔,郭繼額的眼角不禁濕潤。
他們默契地一字排開,整齊站在郭繼額的面前。郭繼額大聲點名,逐一念誦隊友的姓名。每一個姓名,都有人喊「到」。
闊別戰場27年的第一突擊隊成員共計31人,「實」到3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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