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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50歲的女「炮王」,敗給了50歲的我爸

暮色四合,老丁蹬著自行車急急地往小院兒里趕。

到了地方,老丁衝進房間里,先看了一眼床上,翠英半眯著眼,聽見動靜,冷哼一聲,拉過被子把頭蒙起來。

老丁沉了沉心,尷尬地自嘲著扯扯嘴角,拉開羽絨服拉鏈,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烤地瓜放到床頭柜上。

「今天店裡客人多,收攤晚了點,我這就給你做飯去,路上看見有賣烤地瓜的,你年輕時候不是好這口嘛,你先墊吧兩口,半小時就能吃飯。」

說完,老丁就往廚房裡走,身後傳來「砰」的一聲響,伴隨著翠英的怒罵:「帶走你的東西,我才不吃,我嫌臟!」

老丁的身影頓了頓,沒回頭,繼續往前走。

套上圍裙,叮呤咣啷一陣忙活,簡單的三菜一湯就上了桌。

顧不上自己吃飯,老丁從每個菜里扒拉出一點來,用托盤捧著,又走進房間。

好話歹話說了一籮筐,翠英終於同意吃飯。

她把被子拉下來,眼睛斜著看老丁,眼光里都是怒氣,老丁權當看不到,只一心喂翠英。

因為人躺著,入口的東西不能太多,老丁就每次只挖一小勺,雞蛋和芹菜都有,都是翠英從前喜歡吃的。

吃完了,老丁又小心翼翼地盛了碗豬腳湯出來。

湯上面飄著厚厚一層油花,翠英看了氣不打一處來:「放這麼多油,你打算膩死我啊?」

老丁趕緊用勺子撇了兩下,討好地看著翠英:「看,這下就清爽點了,沒事,你先喝,完了我給你沖杯檸檬茶解解膩。」

停了一會兒,老丁又跟著解釋道:「你剛動完刀,又一直躺著,容易腸粘黏,時間長了排便都困難,喝點帶油花的,有好處,不然得遭大罪。」

聽著老丁絮絮叨叨,翠英老臉一紅:「我遭罪也不要你管。」

「我不管你誰管你?你還想讓兒子給你端屎端尿啊?他一個老爺們,什麼都不懂,也不好意思,最後不還得是我來?放心啊,我一定把你護理好嘍。」

翠英看一眼老丁,心裡的氣消下去一大半。

沒想到老了老了,倒是這個年輕時候讓她恨的牙痒痒的老頭子在床前伺候。

三十年前,翠英正是議親的年紀,家裡託人給她介紹了好幾個,工人廚師都有,偏她一個也看不上,一直到和老丁見面,翠英立時就覺得,老丁就是長在她審美點上的那個人。

老丁是學戲的,在縣劇團唱小生。

扮上裝在台上一亮相,簡直就能勾人心魂,唱的也好,字正腔圓的,配上挺直的身板兒,活生生一副根正苗紅的模樣。

卸了妝就更妙了。

劍眉星目,清風霽月的,光坐著就勾去了翠英的全部眼光。

再看翠英,她自己都覺得配不上老丁。

長相還過得去,可這精神層次和性格就遠遠夠不上了。

翠英爸是個屠夫,專門在市場里宰牛殺豬,她媽幫忙打下手,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養出來的女孩子,彪悍又粗魯。

頭一次見面,老丁來的遲了,翠英按不住火爆性子,噼里啪啦就是一頓埋怨:「還有沒有點時間觀念,怎麼能晾著女方呢,一點都不知道尊重人,真的是……」

話音還沒落,就看到了老丁,卡在嗓子眼兒的後半截話生生給咽了回去。

相親結束,翠英爸看不上這個女婿,非說一副文弱相,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真做了親,以後翠英少不得要受累。

可架不住翠英自己願意。

媒婆看有譜,玩兒命似地誇,說文化人吃香,要不是老丁家裡窮,等著嫁他的姑娘得排隊。

言下之意,翠英是配不上老丁的,翠英爸不樂意聽,可翠英卻站在媒婆那頭,幫著她一起貶低自己。

好不容易說動了父母,倆人定了親,翠英就開始以未來兒媳的身份自居,一得空就往老丁家裡跑。

老丁平日里工作忙,丁父丁母身體都不太好,翠英就好像逮住了表現機會似的,卯足了勁兒幹活兒。

洗衣做飯收拾屋子伺候老人,樣樣都麻利,老丁下了班回來,總能看見個一塵不染的家和被拾掇得利利索索的父母。

日子長了,不光老人對這個準兒媳越看越滿意,就連本來不太情願的老丁,也打心眼兒里對翠英有了情。

第二年秋天,倆人扯了證,翠英帶著嫁妝搬進了老丁家那三間大瓦房,開始了為人妻為人媳的日子。

老話都說男主外女主內,可老話不適用於老丁和翠英。

翠英比老丁大兩歲,不由自主的,她就拿出了姐姐的作派來,家裡家外一手抓。

本來老丁就不太樂意搞那些人情往來,既然翠英願意大包大攬,他倒也樂得清閑,婚後,他待在劇團的時間就更多了。

有時候翠英會去探班,看老丁排練或演出,戲幕起落間,翠英看著老丁在台上走位唱詞,眼底的崇拜都要溢出來。

翠英覺得,她在家受再多累都好,只要能看見老丁做他自己喜歡的事,看老丁開開心心的就行。

一個願意寵著,一個樂得接著,日子倒也算和諧,可生活不可能一直平平淡淡,倆人的第一次嫌隙,發生在翠英剛懷孕那陣兒。

別看翠英潑辣,懷孕可沒少遭罪和矯情。

頭三個月幾乎天天吐,聞著油腥味就不行,自然是進不了廚房,公婆年紀也大了,哪能叫老人家伺候自己,所以,這副擔子就不偏不倚落在了老丁肩上。

「我懷著你的孩子,你不照顧我誰照顧我?」翠英張嘴就是理,老丁也沒法反駁。

原本拿道具的手,如今要握鍋鏟,老丁一時難以適應,便嘟囔了幾句,全讓翠英聽了去,小脾氣就跟點了竄天炮似的,火星子蹭蹭蹭冒了老高。

「我管天管地管全家吃喝拉撒,這時候我想當一把甩手掌柜還不行?你挺大個男人,咋的,就等著我管你一輩子呢?我這往後生了娃,你成了爹,你以為你還是那單身小青年,繼續成天窩在劇院裡頭呢?」

老丁也沒惡意,就是文化人干不來家務,多嘴了幾句,可經翠英這麼噼里啪啦一通說,弄得自己像犯了潑天的大錯似的,臉一紅,心一急,張嘴就來:「你當初嫁給我的時候不是保證的好好的,家務絕不讓我沾手,怎麼這才過了兩年多,就全變了?」

翠英也不甘示弱。

兩年多以來的任勞任怨,她心甘情願,只是眼下自己懷著孕,該是比大熊貓還金貴,這個時候老丁竟然還拿出以前的承諾來懟她,她哪受得了。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吵了個天翻地覆,一直到翠英捂著肚子臉色蒼白,戰爭才結束。

後來老丁就沉默多了,照顧懷孕的妻子,說起來也是天經地義。

享受了好幾個月,翠英生下兒子,孩子滿三個月後,可能是翠英的激素水平恢復了正常,又開始繼續從前的寵夫之路。

兒子的屎尿屁,老人的顫顫巍巍,全都落在翠英一人頭上,老丁還是那個瀟洒的老丁。

幾年下來,翠英看上去膀大腰圓,比老丁老了好幾歲的樣子,有一次翠英抱著孩子去劇團找老丁,有新進劇團的小姑娘竊竊私語,說師母怎麼看起來這樣上不了檯面。

那些議論像刺一樣扎進翠英心裡,在往後的生活中生根發芽,逐漸壯大。

兒子六歲那年讀幼兒園大班,那時劇團整改,老丁正好得到一個晉陞機會,捨不得放棄,家裡一大攤子事都丟給了翠英,自己收拾行囊跟著劇團去外地考察,為期半年。

老丁走的第二個月,丁母突發腦溢血,翠英連夜把人送到醫院,守了整整一夜,等人脫離了危險才通知老丁。

老丁是第三天回來的,待了一個禮拜,老母親情況穩定後,老丁立刻又歸隊組織。

走的那天,翠英滿臉憔悴,疲憊不堪,她問老丁能不能多留幾天,替一替自己,可老丁支支吾吾,翠英心裡明白,在劇團混了十多年,老丁能有這個機會不容易,於是她還是心軟,放了老丁走。

那次老丁走後,翠英的性子突然寡淡了下來,再也不是從前熱鬧有活力的樣子了。

她每天在孩子和老人之間打轉,睜開眼就是一大家的吃喝拉撒,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三個月後,老丁提前返家,沒有通知翠英,是想給家裡人一個驚喜。

可就在那天,老丁看到翠英和同村一個婦女蹦著高地吵架咒罵,因為對方諷刺翠英壓根就不是嫁男人,彷彿是嫁了個兒子,還硬生生把自己活成了個寡婦的樣子。

那一幕落在老丁眼裡,刻在老丁心上,晚上吃飯時,他批評了翠英,作為文化人的家屬,怎麼能那麼不顧形象?

向來牙尖嘴利的翠英沒有反駁,而是更加靜默。

老丁沒發現不對勁,反倒認為翠英應該是聽進去了他的勸誡。

後來,家裡的氣氛就變了,老丁升了主任,越來越忙了,不著家的時候越來越多,翠英好像也忙,從前眼裡有的光也慢慢消失不見,只是機械地重複著她覺得她應該做的事情。

兒子十二歲那年,公婆相繼離世,辦完後事,老丁去劇團處理積壓了一個多月的事情,翠英跟過去找他打算商量將公婆合葬,沒想到遇到老丁和他的徒弟在研究新戲,那親密的模樣,一下就點燃了翠英。

借著由頭鬧了一場,不顧所有人的勸解,翠英堅決要離婚。

那一場大鬧,讓老丁丟盡了臉面,他丟給翠英的最後一句話是:「早知道你是個潑婦樣,當初我就不該娶你!」

話趕話,倆人都恨不得把對方剝皮抽筋,離婚自然是水到渠成。

丁家老宅,翠英自然是沒份兒的,她只要了一大半的存款,就帶著兒子回了娘家,幾年後從父親手上接過生意,做的也還算順當。

老丁又成了單身漢,再也沒娶妻,沒有了家庭的牽絆,他幾乎把全部的時間都放在了戲曲上。

老丁一個月去看兒子一兩次,給兒子送生活費,再管一管兒子的學習,去多了翠英會發毛,就這麼擰巴著,過去小二十年,兒子讀了大學讀研究生,眼看著剛談個女朋友,要結婚的當口上,翠英病了。

摔了一跤,尾椎骨骨折,手術後得靜養,弄不好就癱了。

翠英哪裡會想到,躺在床上悲悲戚戚的時候,老丁自動上門了。

老丁把姿態放的很低,只說要照顧翠英到痊癒。

連著一個多禮拜,老丁天天都把一日三餐給翠英端到床前,喂到嘴邊,翠英心裡天大的怨氣,好像也消散了些。

收拾好碗筷,老丁抱了兩床棉被,在客廳的沙發上將就起來。

翠英沒吱聲。

中午的時候兒子來了電話,說要出差幾天,這幾天就讓老丁在家裡住著,以防翠英半夜裡有個什麼突髮狀況。

翌日清晨,翠英是在一陣乒乒乓乓的響動聲中醒過來的。

她勾著身子朝客廳看了一眼,老丁不知道從哪倒騰來一輛輪椅,正拿著小鎚子這裡敲一敲,那裡緊一緊。

見翠英醒了,老丁樂呵呵地跑進來:「我昨天晚上下的單,今天一大早就送到了,還挺快,現在那些手機上的玩意兒啊,真好用。」

翠英冷著一張臉:「你又要折騰啥?」

老丁手指著窗外:「天氣多好,總這麼躺著對身體恢復沒好處,今兒我帶你出去遛遛彎。」

不給翠英拒絕的機會,老丁說完就轉身去衛生間打水伺候翠英洗漱,然後又捧來熱乎乎的小米粥和油條,喂著翠英吃下去。

十多天未見天日,剛一出門,翠英就用手遮住眼睛,老丁低呼一聲「壞了」,說著就把輪椅轉了個角度,背對太陽,適應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朝外走去。

沿著綠化帶一路走,老丁一個人叨叨,翠英憋著氣聽。

「你看這街上多熱鬧,那晨練的,跳廣場舞的,多開心,你總一個人在家待著,悶得慌。」

「這回遭這罪啊,往後可得小心了,我看你那肉案子就轉了吧,反正兒子也不繼承那個。」

「那個……老伴兒……」

聽到這兒,原本一直沉默的翠英突然劈聲打斷老丁:「放屁,誰是你老伴兒,別占我便宜,老不知羞。」

老丁眼神頓了頓,隨即又笑起來:「這麼些年啊,我也想明白了,當時年輕,就覺得自己那工作頂清高的,看不上你這看不上你那,後來你帶著兒子走了,我再細想想,家裡哪樣東西不是你置辦的,孩子老人哪個不是你照顧的,我怎麼能那麼混蛋呢。」

翠英從鼻子里冷哼一聲,不接茬,老丁接著往下說。

「這生活呀,過到最後還就是柴米油鹽,你看我現在退休了,頂著個老主任的頭銜,聽上去有面子,實際上我過得也不好,冷了沒人提醒我添衣,病了沒人伺候我歇著,喝口熱水都要自己撐著起床,總不能我給團里打電話,說你們派個人來照顧我吧,那我成什麼了。」

老丁停下來,擰開布包里的保溫杯,遞給翠英:「這是蜂蜜水,你沒事就喝點,有好處。」

翠英接過杯子,猶豫著問:「你就沒和你那個徒弟好?」

老丁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你還跟這糾結呢?我那就是聊戲,人小姑娘第二年就結婚,調到別地兒去了,我要是有那心,這麼多年我何至於一個人?」

翠英的心裡突然敞亮起來。

後來老丁推著翠英去店裡轉悠了一圈。

退休後,老丁一個人越來越孤單,越發想念起從前家裡的煙火氣,三年前,他折騰著開了個小飯館,僱人管著,自己沒事的時候就在店裡坐著,閑了就和員工嘮嘮嗑,幫著擇擇菜,忙的時候他也上陣幫忙端盤子。

飯館菜品價格不高,收穫了一大批工薪階層老顧客。

今天是周末,按照以往的經驗,中午和晚上各有一個用餐小高峰,老丁到的時候,店裡員工都在緊鑼密鼓地備菜。

見著老丁,個個都笑盈盈的。

前台收銀的小姑娘樂呵呵道:「丁伯伯,今天怎麼來的遲了,往常都是一早就到了。」

老丁把翠英往前一推:「今天天氣好,帶你嬸子轉悠轉悠。」

小姑娘吐一吐舌頭:「真羨慕你們這麼大年紀還能一起出來逛悠。」

翠英紅了臉,小聲地叫老丁推她出去。

店門口,老丁用濕紙巾給翠英擦擦手:「老伴兒,置氣了大半輩子,就原諒我吧,咱都老了,再氣下去,這輩子就該結束了,我想兒子,更想你。」

「以前我對不起你,讓你一個人操勞,正好這回你生病,讓我有機會彌補,你看我表現,行不行?」

翠英別過頭,眼中迅速蓄起淚水,氣了一輩子,這個老頭子總算跟她低頭了。

翠英想,就給他個機會看他表現吧,年輕時候,這個老頭子也是自己一心寵著的人呀,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這就到了伴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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