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自由，現在難，以前更難｜蝌學薦書

知識 04-17

本文節選自《生命密碼》有刪節

昨天，蝌蚪君第一次聽說了草莓味西紅柿這種水果，你買過嗎？比普通西紅柿價格貴嗎？

近年來，國內一些水果的價格居高不下，已非普通家庭所能問津。能隨心所欲地購買高價水果，實現「櫻桃自由」「草莓自由」「榴槤自由」，被當代城市年輕人看作財富實力的體現。

而在國外，牛油果、櫻桃、藍莓等網紅水果也是價格不菲。追求時尚的年輕人，都愛在網上曬出用這些水果做成沙拉的照片，展示自己精緻健康的生活，同時也不動聲色地炫耀自己的財富實力。

那麼，這些水果價格為何居高不下？如何才能實現水果自由？

天價水果，古來有之

追求美味水果並非現代人的專利，珍奇果品對古人來說也是無價之寶，即使貴為國君，也抵擋不住小小水果的誘惑。《郁離子》中就記載了「梁王嗜果」的故事，梁王派使者去吳國尋求好吃的水果，得到了橘子和柑子後還不滿足，還繼續索要香櫞，卻不知外表好看的香櫞其實酸澀無比。

漢武帝出兵攻打南越時，不忘從南越帶回 12 棵芭蕉，百餘棵龍眼、荔枝、檳榔、橄欖、柑橘，種在長安的扶荔宮中；唐玄宗為了妃子一笑，快馬加鞭從嶺南（一說巴蜀）運來新鮮荔枝。

外國君王同樣為水果瘋狂。15 世紀末，哥倫布把產於巴西的菠蘿帶回歐洲，這種熱帶水果難以在氣候寒冷的歐洲種植，只能從南美進口，價格極為昂貴。英國國王查理二世收到園藝師獻上的一隻菠蘿，欣喜之餘命令畫師把他收到菠蘿的場景畫成畫作流傳後世，就跟現代人收到昂貴禮物後要拍照發朋友圈一樣。

在當時的歐洲，最高規格的宴會必定要有一隻菠蘿，但即使貴族也難以負擔菠蘿的高昂價格，所以菠蘿租賃行業應運而生，宴會主人可以租一隻菠蘿擺在餐桌上做裝飾，辦完宴會後再還回去。

由於菠蘿是人人艷羨的奢侈品，當時很多裝飾品都做成菠蘿的模樣，直到如今，英國皇室還在使用帶有菠蘿花紋的刀叉，國宴時桌上也要放幾隻菠蘿作為裝飾。

示意圖：現在再普通不過的菠蘿，在幾百年前的歐洲曾是天價水果（繪圖：傅坤元）

近代以來，隨著交通發達，在古代千金難求的水果如今平民百姓也得以一嘗。不僅如此，現代人還不滿足於已有的水果品種，還想探求更多的珍稀異果，「水果獵人」這一職業也應運而生。

「水果獵人」走訪世界各國的原始森林和鄉村集市，品嘗那些鮮為人知的當地特產野果，發掘自然界更多的水果資源。

水果資源，困境求生

除了探尋野生水果資源，對現有水果進行育種、改良，也是開發水果資源的好策略。我國地大物博，水果品種豐富，從北方的櫻桃到南方的荔枝，應有盡有。

但遺憾的是，中國長久以來一直忽視對原產水果的育種問題，導致本土水果資源開發不足，野生水果資源流失，而國外引進的中國原產水果經過精心育種後，身價反而超過了國內的水果品種。

原產於中國的獼猴桃（Actinidia chinensis）就是這樣的例子。在20世紀初，這種野果因其酸甜滋味得到了來華外國人的青睞，英國、美國、紐西蘭都引進了獼猴桃，但英美兩國不知道獼猴桃像銀杏一樣有雌雄之分，引進的都是不結果的雄株，只有紐西蘭運氣比較好，拿到的一袋種子既有雄株又有雌株，才成功地培育了獼猴桃。

20世紀30年代，紐西蘭人因為獼猴桃毛茸茸的外表酷似當地的幾維鳥（kiwi），把其中一種人工選育的獼猴桃品種命名為 kiwi fruit，這種獼猴桃在銷往中國時名字被翻譯為奇異果，價錢遠高於國產獼猴桃。

儘管紐西蘭的獼猴桃育種已經處於世界領先水平，但紐西蘭的農學家仍不滿足，近年來紐西蘭等國的農學家一直在我國各地的原始森林裡尋找各種野生獼猴桃品種，希望將它們用於培育優良獼猴桃品種。

反觀國內，雖然獼猴桃種植也在規模化和產業化，中國目前也是獼猴桃產量第一大國，但因為自然環境被破壞，各地的野生獼猴桃資源也在逐漸消失，這無疑是獼猴桃育種的極大損失。同時優質野生獼猴桃資源流往國外，被國外壟斷，對國內的獼猴桃產業更為不利。

中國的柑橘產業也曾面臨相似的困境。柑橘在中國有4000多年的栽培歷史，品種極為豐富，世界第一部關於柑橘種植的專著是宋朝的《橘錄》，其中記載了浙江溫州27種柑橘的栽培方法和各自的特點。

獼猴桃

原產東北的軟棗獼猴桃，當地人稱「圓棗子」

日本原生柑橘資源貧乏，還曾在唐朝時期從中國引進溫州蜜柑。但在1000多年後的今天，日本因為大力發展柑橘產業，已經培育出了愛媛28號、不知火、春見、甜春、天草、伊予柑等優質柑橘品種，這些柑橘個大味甜，遠勝多數中國原產柑橘。

好在中國已有數千年的柑橘栽培、育種經驗，面對日本的挑戰，中國也在積極培育新的優良柑橘品種。中國橘農把產自日本的南香、天草兩個柑橘品種進行雜交，培育出新的柑橘品種紅美人，這種柑橘「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顏色鮮亮、甜度極高、鮮嫩多汁，遠超日本原種。

在草莓等水果的種植、育種上，中國也達到了世界領先水平。近年市場上極受歡迎的丹東草莓，其實就是遼寧丹東從日本引進的紅顏草莓，因為丹東的氣候和土壤非常適合草莓栽培，當地種植的紅顏草莓比日本產的更大更甜，成為知名品牌。

而另一暢銷品種牛奶草莓，其略帶奶香的滋味讓人讚嘆不已，甚至有人傳說這種草莓在種植時用了牛奶澆灌才會帶有奶香，其實牛奶草莓是遼寧引進的日本草莓櫪乙女的變異種，其正式品種名稱是森研99號。

柑橘

丹東草莓（攝影：尹燁）

水果病害，禍及世界

除了育種，病害防治也是水果種植業的重要問題。一旦果園中有植株得病，病害便可能蔓延到全園，造成歉收、絕收。

目前傳播範圍最廣、感染物種最多的水果病害，當屬水果炭疽病。人類的炭疽病是炭疽桿菌（Bacillus anthraci）引起的，患者皮膚壞死發黑，嚴重者有生命危險；而水果炭疽病同樣會引起果樹葉片和嫩枝發黑枯萎，果實掉落，嚴重者可造成整棵植株死亡，不過引起水果炭疽病的不是炭疽桿菌，而是刺盤孢屬（Colletotrichum）的真菌。

病菌可通過人、畜、雨水、風和昆蟲等途徑傳播，從植株或果實的氣孔或傷口侵入，在高濕度環境下特別容易繁殖，病害全年都可發生，而且宿主範圍極廣，柑橘、梨、桃子、芒果、香蕉、草莓、葡萄、西瓜等水果都會被感染。

水果不但會得「炭疽」，還會得「艾滋」。前者還能用殺菌劑殺滅病害，而後者即使殺菌劑也對它束手無策。被稱為「香蕉艾滋」的黃葉病熱帶第4型，能引起香蕉蕉葉枯萎發黃，樹心壞死，導致植物死亡。

該病是由名為尖孢鐮刀菌古巴專化型（Fusarium oxysporum f. sp. cubense）的真菌引起的，這種真菌能通過水和泥土進行傳播，在泥土中能存活30年以上，而且對殺滅真菌的殺菌劑有抵抗力。由於這種真菌主要禍害香蕉，傳染速度極快又難以防治，就跟艾滋病一樣，故稱「香蕉艾滋」。

香蕉是野蕉（Musa balbisiana）和小果野蕉（Musa acuminata）自交或者雜交形成的三倍體，不能產生種子，這對食用者來說是福音，但對這個物種來說是不利的：沒有種子的香蕉只能用營養繁殖的方式繁殖後代，這使得它們品系單一，缺乏遺傳多樣性，很難抵抗快速演化的病菌。防止物種「單極化」，已經成為作物育種必須要考慮的問題。

積極培育更多香蕉品種（尤其是對「香蕉艾滋」有抗性的品種），增加物種的遺傳多樣性，是抵禦「香蕉艾滋」的根本辦法。此外，還可以用微生物防治的方法，在肥料里加入致病真菌的拮抗菌，也可防控病害。

現代農業已讓老百姓也能一嘗古代的天價水果。目前，對多數人來說實現「櫻桃自由」「草莓自由」雖仍有難度，但隨著育種技術和栽培技術的發展，在技術可及、成本可及之後，實現「水果自由」也不會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