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柬埔寨政府，鐵打的洪森

2022年6月5日，洪森夫婦現身國內一個地方選舉投票點。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他還會繼續連任首相。

在半個多世紀的柬埔寨風雲歷史中，經歷了朗諾、赤柬、柬埔寨人民共和國、柬埔寨王國等多個政權，逐漸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成長為攪動風雲的人物，直至徹底掌握國家大權，傲立東南亞。

他的一生堪稱傳奇。

一、出身農家的首相

1952年8月，洪森出生在寨磅湛省斯棟德朗縣的一個農民家庭。

柬埔寨民間有一個傳說，龍年出生，特別是龍年星期二出生的孩子性格格外堅強，洪森正好是龍年的星期二出生，而他從小也性格強硬，堅強不屈，不向命運低頭。

童年時期的洪森基本上是在寺廟度過的，因為他在這所寺廟小學讀書。少年時的洪森就極有志向，寫下了一首詩歌《寺院的兒童》，其中的內容積極向上，催人奮進：

「別嫉妒有錢人家子弟，我要努力學習充實自己，寺院孩童定會前程似錦」。

從這樣的詩歌中可以看出洪森胸懷大志，從小就不甘貧寒，也樂觀向上，這也是他日後能夠成功的重要因素。

十三歲時，上完小學的洪森因為家鄉附近沒有中學，就獨自一人來到了首都金邊求學，由於家裡貧窮，他不得不又住到寺廟裡，因為那裡住宿是不收錢的。

前往金邊時，母親只給了洪森十二瑞爾，還不足半美元，但一年的學費是一千八百瑞爾，相當於五十一美元，這對那時候的洪森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數字。

都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但對於註定要在歷史留名，註定要成為主角的人來說，錢或許很重要，但絕不是能夠阻礙其奮進的關鍵因素。

在寺廟的那段時間，洪森勤工儉學，一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雜活，一邊堅持學習，有時候甚至還和僧人們一道出去化緣，雖然艱難，但時刻不忘勤奮刻苦。這種精神感染了他人，寺里的住持就常常稱讚他，認為此子日後必定非同凡響。

不過，正如當年朱元璋在皇覺寺一樣，許多人並不會想到，身邊的這樣毫不起眼的小角色竟然在多年後會成為一方主宰，取得他人難以企及的成就。

1967年，年僅十五歲的洪森就棄筆從戎，與親美的朗諾政權進行鬥爭，開啟了傳奇的經歷。

二、關鍵時刻的選擇

柬埔寨是一個小國，但這個國家也素來並不平靜，由於地緣等關係，深受美國及近鄰越南的影響。

1970年3月柬埔寨變天，美國人扶持的朗諾發動了廢黜國家元首的政變，推翻了西哈努克親王的王國政府，建立親美政權。

在這種國家的大變局下，洪森積極響應親王的號召，投身叢林參加抗美救國的鬥爭。洪森後來之所以能夠成為柬埔寨的常青樹，也與他這樣的經歷密不可分。

那時候的洪森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作戰卻異常勇敢，經歷了許多次的戰鬥，一步步在軍中站穩腳跟，成為日漸崛起的新星。戰爭歷練了洪森，還先後擔任連長、營長、團長、師長等職。

實際上，作為後來的首相，如果參照革命時期的經歷，洪森堪稱柬埔寨百年難遇的大才，是罕有的文武雙全之人。此後的政壇風雲暫且按下不提，單說在戰爭時期的洪森，是當得起勇猛和軍人風範之稱的。

在戰爭中，洪森先後至少負傷五次，最嚴重的是1975年的4月16日，這一天正好是柬埔寨革命軍佔領金邊和解放柬埔寨全國的前一天。

當天，洪森在磅湛省德邦克門縣營地被一顆炸彈的彈片擊中，差點犧牲在勝利的前夜，不過還是失去了左眼，但也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革命是有代價的，有時候付出的甚至是生命，洪森並沒有因此而喪膽，反而將其視為一種榮耀。

失去左眼後，蘇聯與日本先後為他配過六次人工眼球，洪森還開玩笑說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練就火眼金睛，能洞穿一切，看透魑魅魍魎和政敵的各種陰謀詭計。

不過，洪森也因禍得福，雖然受傷還失去了左眼，但卻因此收穫了人生的摯愛，結識到了以後的妻子文拉妮。

住院期間，文拉妮十分傾慕洪森，二人很快墜入愛河。根據規定，當時的洪森雖然年齡不夠部隊三十歲的結婚的標準，但他戰功卓著，又流血負傷，最終還是被上級破例允許其結婚。

可當洪森興沖沖地準備同文拉妮結婚時，後者這邊又出現了問題，她的上司反對這門婚事，甚至還希望文拉妮嫁給首長。

洪森聽說之後大怒，拔槍對天連開數槍，說：「看來得要這個傢伙發言啦」。當晚，洪森提著手槍找到了文拉妮的上司，以槍容易走火來逼著他在結婚報告上簽字，嚇得此人連忙答應。

熟悉歷史的人都知道，這樣的革命元勛自然是前途無量的，革命勝利後，是會獲得重任、一展平生抱負的。

洪森也不例外，他在全國解放後就跟隨東部大區的黨委書記兼司令索平、第四師師長韓桑林和五師師長謝辛等人在東部大區工作，受到重用。

不過，由於柬共傾軋嚴重，內部分裂嚴重，再加上內部的肅清和清洗等活動，使得一批人有意與柬共決裂，尋求新的道路。

何去何從也成為擺在洪森面前的一道難題，此時的他雖然不是核心，但也是從戰爭中走出來的驍勇老將，雖然年輕，卻不容小覷。

1977年，洪森跟隨韓桑林、謝辛等人做出了選擇，脫離柬共、前往越南，這也是他人生中最為重要的選擇之一。

三、與越南的緊密聯繫

柬埔寨深受越南的影響，作為中南半島的霸主，越南一直有著干涉他國的野心，尤其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完成統一後，對鄰國常常是咄咄逼人。

當時的柬共與越共雖然都是社會主義大家庭的一員，但在處理與越共的關係上，柬共內部存在嚴重分歧。

主流派希望能夠擺脫越共的影響，獨立開展革命，但以韓桑林為主的親越派則主張接受越共的領導。

這種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也是在這種矛盾的催化下，洪森選擇了韓桑林的道路，與親越派一起出走了越南。

從這件事也能看出越南對周邊國家的影響力之深，比如寮國共產黨同樣深受越共的影響，其革命能夠成功甚至都與越南的支持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1978年，越共領導人黎筍、黎德壽等人在胡志明市的市郊接見韓桑林、洪森等人，並還建議他們組建一個「柬埔寨救國民族團結陣線」。

這個陣線的成立使得洪森的政治人生迎來了高峰，能夠從一個普通幹部成功進入高層核心中。

這一段歷史對於洪森來說是雙面的，一方面他成為了柬埔寨救國民族團結陣線的中央委員兼青年聯盟主席，進入柬埔寨政治鬥爭的漩渦中心，有了日後快速晉陞和崛起的資本。

27歲成為外交部長，33歲登上首相寶座，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年輕的首相，這種奇蹟並不是憑空而來的。

另一方面，因為團結陣線受到了越南的幫助，洪森等人與越南牽扯頗深，使其受到了柬埔寨人民的質疑，甚至被稱為走狗和柬奸。

陣線主要是與柬共武裝進行鬥爭，目的是建立新的政權。1979年1月17日，越軍以保護僑民為由，在洪森的引領下越過邊境，很快就打到了金邊，並控制了柬埔寨的大部分領土。

第二天，柬埔寨人民共和國革命委員會宣布成立，韓桑林是主席，洪森則一躍成為了委員會的委員兼外交部長，此時的洪森還不到三十歲，可謂是春風得意，仕途平坦，前景一片光明。

洪森的這種行為在當時的柬埔寨人民看來就是「引狼入室」，是不被理解的。

但時隔多年以後，當度過浩劫的柬埔寨人民在反思歷史時，痛定思痛下，才認識到了「拯救柬埔寨於水火之中的洪森」人格之偉大，行為之高尚。

此後的洪森基本上就一直身處柬埔寨的權力中心，儘管年輕，但盡顯政治智慧和人格魅力。

四、洪森的政治智慧

洪森是一個實用主義者，他曾坦言鄧小平是其最崇拜的人之一。

他的理論是「只要有利於柬埔寨發展的就是好主義」，這或許也是他在日後能夠從容周旋在中美和越南之間的生存法則與智慧。

1981年，洪森成為柬埔寨副總理兼外交部長，1985年，洪森當選為柬埔寨總理兼外交部長。對於總理兼外長這一職務中國人並不陌生，備受中國人民敬愛的周總理就曾一度兼任外交部長。

縱然柬埔寨國家並不大，但上馬治軍，下馬治民，還能處理邦交事務的洪森的確有政治智慧，贏得了內外的高度讚揚。作為當時世界上最年輕的政府總理，美國的國會議員還稱其為「柬埔寨明日之星」。

1991年，柬埔寨人民革命黨改為柬埔寨人民黨，洪森當選為黨的副主席。

之後，為了改善自己的國際形象並贏得在柬埔寨影響頗深的西哈努克親王的支持，洪森親自飛往北京，將親王迎回了金邊。

洪森此舉穩定了柬埔寨的形勢，也贏得了國人的尊重，他後來還被西哈努克親王收為「義子」。

當時的柬埔寨多個政府並立，各方力量的軍事對抗並沒有結束，聯合國也參與進行了和平解決柬埔寨問題。

在這一進程中，西哈努克主持召開了宋雙、拉那烈、洪森和喬森潘四方代表參加的工作會議，討論了各方停火、收繳武器集結和解散軍隊等重大事宜。

而親王也逐漸認識到了在柬埔寨只有洪森是真正的強人，儘管洪森的年齡不大，但絕不是乳臭未乾的小字輩。

西哈努克曾這樣說過：「柬埔寨有洪森這樣的領導人是幸運的，應該多一些這樣的人才好」。

2009年10月，柬埔寨首相洪森表示願為他信「提供政治庇護」並聘其擔任「經濟顧問」。

他信是泰國前總理，也是該國歷史上首位連任的民選總理，但由於其強勢改革觸動了軍隊、地方強硬勢力和中產階級等保守派的利益，在2006年被軍方政變推下台，之後流亡海外。

他信雖然下台，但在泰國的影響力依然很大，洪森公然支持他信，引發了泰國的強烈不滿造成了兩國的外交風波。

時任泰國總理阿披實對洪森進行了抨擊，奉勸他要將友情和政治分開。

實際上，洪森二十幾歲時就深諳外交之道，幾十年下來更是洞悉東南亞的政治風貌，作為一代政治強人，又如何不知庇護他信，給其顧問職位會帶來的麻煩與風波呢？

但洪森卻仍然閑庭信步地下著這一棋，為此不惜兩國互相召回大使。

洪森之所以這樣做，也是想利用他信來減少泰國對柬埔寨的壓力，柬埔寨與泰國在柏威夏寺的主權爭端中長期居於下風，兩國還在2008年因此爆發了激烈的武裝衝突。

僅僅依靠柬埔寨的力量無法解決這一難題，而泰國又是當年的東盟輪值主席國，洪森即使求助東盟也無用。

洪森聘請他信，一來可以挑動泰國的政治神經，加劇泰國內耗，使泰國政府難堪，同時也是一場政治投資，萬一他信勢力日後重新執掌泰國大權，會大大緩解泰國對柬埔寨的壓力。

其二，洪森也是以此來引起國際社會對古寺爭端的關注，希望能夠藉助國際社會的干預解決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政治強人，洪森的家庭生活非常幸福美滿，他與妻子一見鍾情，二人一共育有五個孩子，孩子們也個個都很出色。

洪森與文拉妮兩人相敬如賓，洪森也多次向外界表白「深愛自己的妻子」，還曾十分自豪地稱自己與文拉妮是名副其實的「患難夫妻」。

還有人傳言，他是妻管嚴！

五、洪森變雲升

2003年7月，柬埔寨新聞部簽發了一份公告，要求其境內幾家華文報紙將首相的中文譯名改為「雲升」。

與此同時，柬方也通過中國外交部致函新華社，希望新華社能夠理解該國首相的改名需要。

柬埔寨首相的高級顧問翁仁典對媒體記者這樣解釋說：「首相本人其實是不懂中文的，也並不在意這些，但他也希望自己有更好的中文譯名。金邊得一些首相華人朋友建議將其改名為雲升」。

「『雲升』不僅有雲彩升上天空的美好意境，更有深層次的『青雲直上九重霄』的含義」。

首相虛心納諫，聽從了大家的建議，畢竟首相及其夫人文拉妮的祖輩都來自中國的海南島，身上多多少少也有華人血統。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當華文媒體改了首相的譯名後，許多人紛紛來電詢問柬埔寨是不是換了首相，這是令人始料未及的，也影響了首相的形象，畢竟他是柬埔寨的鐵腕首相，從1985年擔任柬政府領導人後，主導了柬埔寨近四十年。

雲升也好，洪森也罷！

如今，他依然是柬埔寨的最大王，在越南，中國，美國之間玩著權力的遊戲，至今也屹立不倒，是柬埔寨真正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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