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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西紅柿味兒

無之||北京


與前些年不同,近來市場上隔三差五能夠買到口感比較好的西紅柿了,甚喜,甚慰。

每吃到一口好西紅柿,總會不由得脫口而贊:「嗯!這西紅柿有西紅柿味兒!」

「西紅柿味兒」是什麼味兒?聞之清香撲鼻,食之甘甜微酸,肉厚瓤沙,爆汁四濺,乃「西紅柿味兒」也。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中國人,大禹治水的手下監工巴解好奇地嘗了一口被他用沸水燙死的螃蟹,螃蟹便從人見人恨的妨礙治水工程的害蟲,變成了人人爭而食之的美味。第一個吃西紅柿的人是美國人羅伯特,他當眾吃下10個西紅柿,安然無恙,此前被認為有毒的「狼桃」遂變成了甜酸可口的西紅柿,從此走向全世界。

歷史是勇敢者創造的,美食也不例外。



說到西紅柿,就不能不提及老舍先生關於西紅柿的文章。老舍先生說,西紅柿的葉子有股子「青氣味兒」,即臭味,他因此把西紅柿比作「有狐臭的美人」,嗤之為「不果不瓜不菜」之物。但也說,西紅柿「怪可看,且不難吃」。

老舍先生是真正的美食家,且是留過洋見過世面的人,他不會不懂得西紅柿的美味,更不會無端隨意地拒舶來品於門外,撰文戲謔西紅柿乃另有深意。西紅柿於明朝進入中國,至民國走上餐桌,價格不菲,成為有錢人才能享用的高檔食物,很多國人渲染甚至誇大食用西紅柿的益處,以能吃到西紅柿為耀。老舍先生的文章發表於1935年,彼時正值中國社會抵制西方文化侵蝕。西紅柿是最典型不過的舶來品,西紅柿的西,洋柿子的洋,番茄的番,無不散發著它身上的「異」味兒,用來隱喻西方文化再恰切不過,老舍先生遂於當年7月14日、21日在青島《民報》連發兩篇文章《西紅柿》《再談西紅柿》,驚呼「文化的侵略喲,門牙也擋不住呀」,批評「吃洋豆腐而鄙視山東瓜子與大蒜的人,大概也會不在少數」,警示國人不要崇洋媚外。老舍先生借題發揮,令西紅柿躺著中槍,滿肚子的酸水無處傾瀉。

新中國成立後,西紅柿開始在中國大規模種植,搖身一變由舶來品變成了國貨,並逐漸制霸國人餐桌,成為中華美食不可或缺的味兒。老舍先生當年用山東話鄙薄的「番茄蝦銀(仁)兒」如今廣受追捧。



全國很多省份盛產西紅柿,我獨愛新疆所產,那是我吃過的最有「西紅柿味兒」的西紅柿。早年,新疆的西紅柿有紅、黃兩種顏色,色澤光亮,甜似水果,又面又沙,一口咬得狠了,西紅柿汁便噴得到處都是。小時候衣服前襟總有片片紅色或黃色污漬,那都是西紅柿汁濺的。

挑選西紅柿,一要看外形,跟選美以貌取人一樣,須挑選那些長得規整、光滑、圓潤的,歪七扭八的那些往往口感也不怎麼樣。二要看紋路,主要看根蒂部位,有黃、綠混雜暗紋的,即是上品。

有朋友問,你怎麼學會挑西紅柿的?我呵呵一笑,吃出來的。

我對西紅柿的喜好,相信是超過絕大多數人的,尤愛生吃。上中學時,有一年暑假,我獨自在家,邊寫作業邊吃西紅柿,一個下午就把滿滿一大水桶西紅柿全部消滅光了。老爸說,那一水桶西紅柿起碼得有十二、三公斤。

早起上學時,專門挑兩個干饅頭、幾個西紅柿放進書包,邊走邊吃。一口乾饅頭,一口西紅柿,西紅柿的酸甜爆汁把噎在嘴裡的干饅頭潤濕、浸透,其味之美,五十年不能忘。

學校經常組織義務勞動,幫助附近農場採摘西紅柿,裂口的、摔破的西紅柿放進專門幾個筐里,勞動結束後師生齊聚田頭,席地而食,管夠管飽,一頓盛宴。「除卻巫山不是雲」。近年來盛行京郊採摘,我曾專為西紅柿多次前往,不想採摘到的西紅柿完全沒有「西紅柿味兒」,每次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如今都怕血糖高,糖拌西紅柿是不敢常吃了。那曾是我的最愛,沙糯的西紅柿塊上沾滿了白砂糖,嚼起來咯吱咯吱作響,甜味主導,酸味相輔,把三尺饞涎全部引了出來。尤其是剩下的湯汁,我和弟弟嚷著搶著,一人一口,恨不能把盤底兒都舔了。不用說,發明糖拌西紅柿那位,定是個真正的吃貨。

新疆的西紅柿好,於是成了入菜入湯的必須,拌面、炒麵、湯飯、大盤雞,缺少了西紅柿不成其味。前些年老同學曾給我寄過新疆出產的番茄醬,打湯、下面、炒菜,味濃而鮮。一段時間吃下來,嘴變刁了,別的番茄醬甚至新鮮西紅柿都吃得索然無味了。

番茄炒蛋是一道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尋常菜,卻是最見烹飪功夫的一道菜。前些年單位食堂從社會上招聘廚師,試廚的時候,每位應聘者上來都說,會做鮑魚、魚翅、海參等大菜。可惜,我們食堂吃不起那些「高大尚」,只需做個番茄炒蛋嘗嘗。結果往往是,這些以味道大師自詡的應聘者,要麼炒得火候不到,番茄還是生的;要麼火候過大,番茄爛如泥水。方知,大道至簡,真味粗朴。對於一個合格的廚師而言,不入流的番茄炒蛋才是真正需要駕馭的大菜。

老外吃西紅柿的歷史比中國要長。西餐做沙拉,西紅柿是常見食材。巴爾幹地區流行一道「吉普賽沙拉」,就是西紅柿與黃瓜、洋蔥切塊混拌的,撒上一層咸乳酪碎,入適量橄欖油,口味清香脆爽,當地人逢餐必點,也很適合中國人的口味,很多吃不慣西餐的同胞都喜歡這道蔬菜沙拉。一位來此旅行的農村大媽吃不慣西餐,每次外出就餐,大家吃得撐腸拄腹,她卻總是飢腸轆轆而歸,令大家很是過意不去。

有熱心人對她說:「阿姨,下次給您點一道吉普賽沙拉!」

「什麼?」大媽問。

「沙拉!」

大媽一聽急得直擺手:「不行不行不行!辣的更吃不了了!」

老外當中,我覺得義大利人是比較偏愛西紅柿味兒的,披薩、意麵無番茄不歡。番茄燉肉是常見的義大利菜,其中熬制番茄汁是最見手藝的一環。電影《教父》中有一段教父手下大將殺手克萊曼沙向老教父的小兒子、未來的新教父麥克傳授烹飪番茄燉肉的場景:「倒點些油,煸炒大蒜,然後放入西紅柿炒一下,別讓它粘鍋。西紅柿成汁後,放入香腸、肉丸,一點點兒葡萄酒,一點點兒糖。」

情節至此,正值老教父街頭遇刺、生命垂危之際,家人和手下緊鑼密鼓地密謀對策,導演卻在此時插入這段番茄燉肉的輕鬆一刻,更反襯出黑勢力惡鬥的緊張氣氛。



無獨有偶,羅伯特.德尼羅主演的另外兩部黑幫影片《好傢夥》和《賭場風雲》,也都設計了危機時刻義大利黑手黨人烹飪或品嘗番茄燉肉的美食瞬間,且拍得很細緻,一絲不苟,成為一種藝術意象。

意式番茄汁燉香腸肉丸我吃過幾次,肉香湯濃,就著剛出爐的麵包,一絕!我曾嘗試著做給親友吃,無奈國內西紅柿不給力,出不來那個味兒。

前些年國內市場上賣的西紅柿,大多干硬無汁,梗而無味,吃到有「西紅柿味兒」的西紅柿成了奢望。所幸近兩年有了可喜變化,時不時能夠可遇不可求地撞上幾回有「西紅柿味兒」的西紅柿了,足矣。

前幾天,一位常年在中亞地區做生意的老朋友告訴我,他在中亞吃的西紅柿很有「西紅柿味兒」,跟早年新疆的完全一樣。新疆與中亞在地理、氣候上同屬一帶,為什麼我們的西紅柿本色全無,而人家的卻一成不變呢。中亞市場上的西紅柿攤販嘲弄般地給了他答案:「我們沒有你們那些先進的種植工藝和肥料,只能按照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方法種植,味道自然不會變啦。」

工藝越來越先進,味道卻越來越差了。

到底是落後好還是進步好?是求產量還是求味道?是保利潤還是保本色?是推陳出新還是墨守成規?

一連串問題面前,西紅柿迷茫了!

今天收到外甥從山東寄來的西紅柿,竟一口咬出了驚喜,這西紅柿很有「西紅柿味兒」,一股久違了的味兒,童年的味兒,歲月的味兒,失而復得的味兒。

每每偶遇此味兒,心中既感到甜,也有些酸。


圖片/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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