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書評——生存還是毀滅

無數的人已為《三體》做過了表彰，光是知乎上就有數十萬字的評論和分析，更不用說粉絲建立的論壇和網站。無疑，劉慈欣的《三體》為原本就喜歡科幻、或者因其大名第一次看科幻（如我）的讀者們提供了一個回味無窮、充滿想像的宇宙世界。當然，歌者帶著二向箔將宇宙一維化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體驗、一次沉睡醒來就是幾百年後的世界，這些感受我們無從而知，但並影響大劉創造的這個世界帶給讀者的超強現實感。那個宇宙離我們是那麼近，一開始就是我們熟悉不已的「文革」背景，是我們每日都會見到的一個個理性或感性的個體，是不同立場所帶來的紛爭，是對資源和權利的爭奪。

故事從科學家葉文潔因對人性感到絕望、決心暴露地球位置給三體星、邀請三體人來地球「改造」地球人開始。三體對地球宣戰，地球從恐慌到迎戰到無所謂再到迎戰。除了官方防禦組織的作戰方案外，全球傾其所有尋找四個「面壁人」秘密制定了四套拯救計劃。幾百年間，三個計劃破滅，一個計劃被取消，然後又被重啟。當地球人終於找到了與三體人「和平」相處的方法時，共同發展了沒幾年，這種平衡就被一個充滿「愛與和平」的年輕女性打破，地球被三體人統治。然而，宇宙的黑幕在這個時候才整體呈現在地球和三體眼前。與這黑暗相比，地球和三體都顯得太過渺小，毫無招架之力……

到了小說的第三本《死神永生》，從我這個讀者的角度來說，整個故事已經變成了看：1）三體文明怎麼毀滅、2）地球文明怎麼毀滅、3）宇宙怎麼毀滅和等待重生。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充滿了整個閱讀的過程。當最終合上書本的時候，腦海中不禁出現一個問號：《三體》到底在講一個怎樣的故事？

這場浩劫被固定在一套宇宙社會學之上，這個理論叫做「黑暗森林法律則」，它告訴我們：第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第二，文明不斷增長和擴張，但宇宙中的物質總量基本保持不變。意思其實就是說，每個文明（一個星球是一個文明）都把生存放在第一位，但供生存所需的資源，從宇宙層面來看，是一定的，因此，必然會出現狼多肉少的局面。

三體的生存環境是很惡劣的，自然環境不穩定，時冷時熱，不再適宜生存，因此，才會讓他們想要佔領地球。這個橋段同樣會讓人想起《魔獸世界》，艾澤拉斯之所以被獸人看上眼，不就是因為其豐厚的適應生存的資源嗎？

生存還是毀滅，在有限的資源面前，實際上我們問的是：我們生存（別人毀滅），還是我們毀滅（別人生存）？

這種二元式的選擇可以說是整套小說矛盾點的中心：既然宇宙資源有限，那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三體不想死，於是找上了地球；地球不想死，於是拚死抵抗（逃跑）；更高維度的文明不想死，於是用降維武器攻擊其他一切的文明和宇宙空間。

不僅如此，為了保證「我活」，對敵方的捕殺必須是殘酷的、不惜一切代價的。細看地球上四位面壁人所策劃的四套拯救地球的方案，其中兩套是以殺死一部分地球人為代價，一套是逃跑（遺憾的是違反了當時的「政治正確」），一套是以同歸於盡相威脅。雖說三體用來攻擊地球的武器「水滴」擁有完美的形體，美麗至極，但它卻在頃刻之間摧毀了整個地球宇宙艦隊……

這種二元選擇是殘忍的。

有評論說，大劉這套書寫的是理性對道德主義的批判。他們的依據是，講道德（人類層面）的程心女士最終害死了人類，而理性冷酷者，如建立威脅機制的羅輯等人才可能拯救人類。再有人也提到了是唯物主義對唯心主義的批判。總之，理性、冷酷、毫不猶豫的擊殺才是正確的生存之道。

但我不同意這些說法。因為無論這些說法的依據是什麼，它們依然被牢牢套死在二元論的框架之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們來看看《三體》的結局：高維度文明歌者發出的二向箔攻擊，讓宇宙產生了連鎖反應，各種文明和空間一再被降唯，四維到三維，三維到二維，二維到一維……到最後終於發現大家都要一起死了，於是殘存的文明開始在宇宙中呼籲，把物質還給宇宙，等待宇宙重啟。過了幾百個幾百年，也許，藍色星空號上的船員還殘存在宇宙深淵的某處，手捧地球最後記憶的一男一女和複製的一個三體機器人漫無目的等待著新生的宇宙……

你可以爭論說，在與三體的對抗中，所謂的冷酷理性派能帶領地球活得更久一些、早一點殺死三體人，但是，地球能躲過之後的連續降維打擊嗎？別忘了，歌者文明可是超越了地球好多個維度啊！而且，宇宙中到底存在多少個比歌者更高級的文明，我們完全不知道。如果宇宙都崩塌了，地球可以獨活嗎？

冷酷理性和道德主義在最終的結局上其實並不會產生本質差別。《三體》問題（你死還是我活）真正的解法不是理性主義，也不是道德主義。然而，有一種大劉沒有想到過的解法，也許才能帶來真正的一線生機。

幾十年前，一位地球（註：作為讀者的你正處於的那個地球，而不是《三體》里的那個地球）的科學家第一次提出了一個概念叫做「公地悲劇」。他說，公共資源將會消耗殆盡，形成「悲劇」，主要原因一是人口的無限增長增加了對資源的需求；二是不加以限制的自由。並且，這種悲劇是無法避免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大劉創造的宇宙危機就是一場「公地悲劇」，每個文明都在無限制地爭奪宇宙資源。

在這位科學家提出這個概念後的幾十年，另一位我們地球的科學家提出了一套應對方案，簡而言之就是「合作」。這片資源的相關方（不同的相關方式：使用者、擁有者、受益者等等）都會嘗試與其他人一起尋找一種聯合管理、合理分配和相互約束的機制，而在這個過程當中的每一個決定和機制的形成，都必須建立在集體決策和集體維護的基礎之上。

在這個方法被提出後的時間裡，不同的學者、相關領域工作者都在努力地實踐和優化它，不斷提出如何能讓這種「合作」更長久的策略和手法，世界各地也陸續能看到不少成功案例。

如果這套解決方案可以在我們的地球上發揮作用，那麼放入《三體》中的地球和宇宙，就應該也可以看到成效。其實，小說里曾經一度出現過「類似合作」狀態，也許不是大劉故意的，但至少從中可見一斑：

地球和三體在威懾平衡建立後，曾出現過短暫時間的和平相處時期。三體向地球傳授科技，地球則幫助三體拯救偏離航道的三體艦隊。雖然好景不長，但確實是整套書中唯一出現的「和平發展」時期。如果地球和三體可以看到他們其實「穿著同一條褲子」，如果這種合作再持續得更久一些，如果這種合作被擴大到宇宙層面……

當然，大劉的宇宙中還存在很多不可忽略的障礙，比如由於星球之間距離太過遙遠產生的猜疑鏈、猜疑鏈之下必然優先選擇成本更低的打擊策略等等問題。但是，我們生活的地球上也同樣存在這樣的問題啊！溝通、信任、階級……都在挑戰著「合作」的質量，但它的的確確能帶來持續的生機。

《三體》世界裡，二元選擇的結局是難以激起希望的漫長等待。宇宙中，無論什麼維度的文明，其實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在我們生活的世界裡，類似的危機同樣存在。但幸運的是，除了「生存還是毀滅」，那些致力於用真正的科學精神和人文情懷回應公共利益問題的人們，為我們提供了更多一種的選擇……

與我們互動可以通過以下方式：

聲明：

以上內容完全代表「一一路徑」的觀點，如需轉發或引用請先與「一一路徑」取得聯繫，否則將被視作侵權。

※生存還是毀滅
※書評：生命與生存的輓歌
※還有這種操作！《像素生存遊戲2》評測
※象龜的鳴叫：生存還是毀滅？
※這樣的生存遊戲，你玩過嗎？《邊境之旅》試玩體驗
※摩爾定律，是生存還是毀滅？
※無二看商業：傳統書店的現代式生存
※植物依靠這「老三樣」生存
※《絕地求生大逃殺》老司機生存手冊 教你成為一名合格的LYB！
※同為沙盒生存遊戲，《生存戰爭》為什麼沒有《我的世界》這樣火？
※「演算法」決定了生存還是淘汰——讀《人類簡史》（一）
※地球生物將全部滅絕：這竟是生存終極場所
※國產沙盒生存遊戲《幻》正式上架，玩家評價褒貶不一
※《病者生存》開獎
※國產沙盒生存遊戲《幻》正式發售，玩家評價褒貶不一
※《異形·契約》探討生存還是毀滅？造物主之路還會很長
※懸疑漫畫：生存還是毀滅，細思恐極！
※當《三體》成為現實，當人類接近生存穹頂
※《死刑犯》虛擬生存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