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站在麗江古城，看世界文化交匯

＃從中國地圖上來看，麗江或許距離我們的文化政治中心很遠，但從亞洲地圖、世界地圖上看，麗江卻屬於泛東南亞、南亞的樞紐和中心位置，具備了文化交流中極優的區位優勢。

我唯一遭過一次被拒簽的滋味，是印度大使館給我的！穿過門可羅雀的駐京使館大門和花園，辦公室里一位微胖留著小鬍子的簽證官懶得連頭也不抬地問我去印度幹嘛？當我說明是去參加一個藝術組織者論壇時，他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我：＂你如果是辦商務生意，我明白。但文化交流？那是指什麼意思呢？我們之間有嗎？＂是啊！中印兩個人口的超級大囯，現代文化與學術上的勾通，直到今天也差不多是零啊！不由分說，我的護照上啪了一個拒簽的黑疤疤！

幾經周折，好不不容易拿到了赴印簽證，2000年的8月初的一個晚上，我乘坐的客機終於飛臨到了新德里的上空。德里的夜晚沒有華燈通明的不夜天，城市裡只點著一些必要的夜燈，隱藏在樹萌覆蓋的下面，像稀釋了的古代之夜，最亮的是無垠星空。

突然，從大地上噴射出無數火樹銀花的熖火……整個大地如同開鍋似的沸騰了——原來今天是印度的獨立日！飛機在緩緩地下降，我使勁地將瞼貼在舷窗上，目睹煙火四起一座蟻穴般大城的歡樂氣氛，彷彿感受到一種以上帝般視角打量人間的世界觀！

與印度無數碎片集合的的現實不同，挪威極地的長空白夜、紐約哈德遜河岸的萬盞燈火、維也納金色大廳的水晶吊盞、巴厘島稻田中的瑩火蟲、撒哈拉沙漠火塘的餘光、雲南麗江古城飄過的河燈……這一切，不僅是眼睛上的璀璨星河，更是代表著對不同世界的觀察與念想。

COART在路上的活動到達了目的地——麗江。這是COART的老家，歷屆的活動都在束河舉辦，這也是昔日馬幫的驛站和向外地輸出茶葉皮革銅具銀飾的出發點。我為藝術行者們準備的主題是：世界觀。麗江是雙料的世界歷史文化遺產和自然文化遺產之處，在此地以創作來想像考量地方、個人與世界的關係，似乎恬如其份不由分講。

從中國地圖上來看，麗江或許距離我們的文化政治中心很遠，但從亞洲地圖、世界地圖上看，麗江卻屬於泛東南亞、南亞的樞紐和中心位置，具備了文化交流中極優的區位優勢。歷史上的許多人士從麗江的多元性和包容性中吸取有益的養分。茶馬古道、銅匠皮貨、滇漢藏傳、古鐘外儀，十世，十六世大寶法王、洛克、顧彼德…昔日的土司木增木老爺，曾聘請名士徐霞客為其整理家譜，以彰顯＂宮寶之麗，似於王者＂的胸懷，在其仿造故宮而建的官秖木府大殿後他深藏著一塊木篇：＂天威咫尺＂。雙重的含義表達了了一個邊地小鎮的土著侰主糾結謙卑又自強自尊的天下觀。

回想起2003年，我在麗江組織了國際藝術工作坊，印度藝術家安尼塔穿著鑲有250隻眼睛的鞋子在古城內行走，追逆這座具有昔日長征背景的城市今日的現實，她將這件作品命名為「短征——迷失方向」，從而使她與和其一樣造訪這座城市的千萬遊客們區別開來。

林天苗 身高1米6

王功新將木府門口威嚴的石獅子改變為一對動畫了的口吐各種中英服務用語的媚態十足的寵物。沈立功用東巴文中「人」的字根，重新詮釋了數碼技術與古老的象形文字之間的互動和聯繫。

楊述在自閉的空間中表現出繪畫與塗鴉精神的困境，張恩利將庭院中的花卉放大到陌生的感覺中。展廳的進口處林天苗以自己的身高製作了一條用近千條白線組成的通道，所有進入展廳的人們都只好躬身向她1米6的身高致敬。

厲檳源 炮製

穿過矯健將展廳偷換成照片的地面，觀眾往往從上面走過也不易察覺，他們多數被困在水泥柱前達24小時的阿昌的行為所吸引，早在開展前一天，何雲昌就已將自己的左手澆鑄在事前準備的水泥柱內，在他後面的牆上，用中英和東巴文書寫了關於尾生抱柱的故事。

宋冬 吃世界

越南的全高安用他帶到中國的斧頭砍出的木柱架起了一座階梯，這件具有原始圖騰意味的作品在木府的場院外面顯得格外的搶眼，映照這件雕塑的圓鏡在第二天被打破，透過破碎的鏡片仍能看到麗江最高處有些悲壯的木氏圖書館萬古樓的影子。

宋冬 吃世界

那幾天，古城邊的水果攤的疏果被源源不斷地運進木府，宋冬在木府數十米的廣場上按比例放大了1000倍的世界地圖，並按不同顏色的水果擺放各個國家的位置，開放日當天，許許多多的觀眾沉浸在《吃世界》這樣一幅麗江與世界歡樂盛宴的場景中，當天下午被到場觀眾吃得所剩無幾的地圖，又被當地的老鄉一一瓜分，重新打包帶回水果市場去了。

阿諾蓮 絲綢之路與印度洋的航船

當年這些在中國邊陲古城中創作出的作品，仍然活躍在我的腦海中，一點也沒有因為今天藝術體系的制度化和資本化席捲而失去光澤。這些曾經在貧乏與困境中艱辛製作的藝術家，今天己然長成參天大樹。

許淖爾在雪山小鎮創作

這一次的經典重現中，我建議大家重溫當年宋冬在木府實施完成的《吃世界》。我們將與全體一路走來的朋友們一起分享這一幕，以此探討麗江與世界、自我與世界的關係。

2016.10.14記於霧?中的北京

（圖文由藝術家葉永青獨家授權，標題為YT編輯所加，原標題《世界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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