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征途是看懂星辰大海

知識 10-17

我們的征途是看懂星辰大海

一

宋徽宗信道教，都當皇帝了還不滿足，覺得那只是行政級別，人家還要追求黨內排名。

所以他非要自封一個教主，要別人叫他道君皇帝，就像今天好好一個開封市長，正規場合一定要先叫市委副書記、然後才是市長，這樣才顯得有水平。

扯遠了。道君皇帝嘛，當然是很喜歡道學了，所以他在位期間幹了一件大事：遍搜天下道學之書，編輯成冊，雕版印行，共5481卷，稱為《萬壽道藏》。

奉旨監印的，是那時候的福州市委副書記、市長，叫做黃裳。黃市長領到的這個差事實在是苦逼，因為這是皇帝親自抓的大項目，容不得一個錯別字，所以他必須一個字一個字的精心校對，還得保證進度：

每天大約校4萬字，一個字不能錯。

四年下來，大部頭終於搞定了，苦逼的黃市長居然成了最大的贏家，因為他不但沒有積勞成疾當場掛掉，反而從每天4萬字的讀點經典生活中，悟出了天下無雙的武功。

二

正好那時候明教作亂，皇上就派黃裳去剿匪。他多牛逼啊，出手就乾死了對方几個什麼法王，什麼使者。家屬聚眾來尋仇，把他打得落荒而逃，自己家小也被殺得乾乾淨淨。

黃裳躲到深山裡，把仇家動手時的一招一式都做成PPT，天天循環播放，冥思苦想破解辦法。這個過程，就叫把道家的普遍真理與仇家的具體實際相結合，很痛苦，但必須做到。

終於有一天，他做到了，就算是幾十個仇家一擁而上，他一個人也有把握對付。於是他便出山報仇。然而尋遍了大江南北，一個仇人都沒找到。最後好容易找到一個——

這人當年跟他動手時，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生，現在卻成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婆，癱在床上只是喘氣，不用動手，過幾天她自己就死了。

黃裳這時候才明白過來：他為報仇把自己從高手變成絕頂高手的過程，竟然花了40多年，那些仇家哪裡等得到他，早死得七七八八了；

就連他自己，也已經走到了生命的尾聲，數十年來積在心底的深仇大恨，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顆心不知何處安放，耳畔只傳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悠揚吉他聲：

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路，才能被稱為真正的男人？一隻白鴿要飛過多少片大海，才能在沙丘安眠？炮彈要多少次劃破天空，才能被永遠禁止？

我的朋友，答案就在風中飄。

三

黃裳的經歷再次證明：真正爬上巔峰的人，一定不會覺得自己很牛掰，相反，他們往往會覺得自己很小白，很無力。

道理很簡單啊：當你爬到了最高點，身邊所有可供壯膽的人和事全都會消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你，獨自面對群山萬壑，星辰大海；

在它們面前，你算個鳥啊。鳥要是怕怕了，還可以飛得更高，而你，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悚然而尿下，只有森森的絕望。

你不過是山河大地間的一粒灰塵，還是納米級的，用顯微鏡才能找到你。

所以說，高度這個東西，其實是用來證明我們的渺小，而不是相反。你只有站到了那個高度，才會覺得有些事情真的非常可笑：

兩顆灰塵天天掐架撕逼，都想把對方搞死，儘管把對方搞死也不過是把丫又變一回灰塵而已，但仍然要搞，就為了什麼理想，什麼主義，什麼利益，什麼關係，什麼石油，什麼美刀，什麼RMB……

全是蝦扯蛋的東西。

四

過去很多年我們的語文教學是有問題的，例如在解讀「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時候，說體現了詩人豪氣衝天、兼濟天下的胸懷氣度，這當然是不錯的；

然而老師偏偏就不告訴我們，這首詩是杜甫24歲的時候寫的，那時候他剛畢業參加工作，當然牛逼轟轟，把登頂當成征服世界；黃裳剛練成功夫的時候不也這樣么？天底下就沒他不敢搞的人。

要讀懂杜甫這首詩，你就一定要同時讀讀他後來寫的詩。什麼凌絕頂，什麼眾山小，當你真的攀上詩界的頂峰，就會發現自己的孤獨無助：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那是一種偉大的渺小感，沒有登過頂的芸芸眾生，一輩子也無緣去體驗。

這就是高度的意義所在。

所以你看歷史上的宇航員，他們去人類世界最高的地方旅行回來，發表的感言都出奇的一致：

「我們生活在銀河系的一個小塵埃上，而相比宇宙，銀河系也微不足道。地球基本是為我們人類而存在，而我們為石油、領土爭鬥不休，真是莫大的遺憾。」

說這話的人叫比爾·安德斯，1968年乘阿波羅8號飛船實施了一次未登陸的探月計劃。

「從太空看地球是一種寧靜、深邃和安詳的美麗，你會同時感到人類的渺小和偉大，比在地球上更眷戀這個人類的搖籃。」

說這話的人叫楊利偉。

五

生活中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越有錢的人，越覺得自己窮，稍不努力就要被打回原形；越有知識的人，越覺得自己白痴，不過是運氣好，在星星下捉到了幾隻螢火蟲，在沙灘上撿到了幾個漂亮的貝殼，如此而已。

那是因為他們都到了絕頂高峰，知道敬畏二字。

偏偏有些感覺良好的人，天天喊著要征服星辰大海、要統治地球，他們連名字都取得那麼的精緻，例如沙通天，或者候通海；

通天，通海，名字這麼屌，其實是最不入流的角色，就連江南七弱里最弱的越女劍韓小瑩，都能完爆這二貨。

這下你該知道，什麼叫無腦者無畏了吧？

我們的航天人，當然沒有這麼low。他們坐著神舟飛船一次次飛向太空，不是去證明自己有多牛逼，可以征服星辰大海，而是去替十幾億中國人看懂另一件事：

我們真的很渺小，所以，要跟這個世界好好相處。

我們的征途是看懂星辰大海

文/糠糠殼兒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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