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將喬峰趕出丐幫？真正罪魁禍首一直沒被揭穿！

文/最後的浪人，狐狸晨曦。北宋哲宗年間（1085年-1100年），丐幫幫主喬峰年少有為，武功蓋世，幫中事業好生興旺，和少林寺並稱武林正派兩大代表。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內亂，揭穿了喬峰實為契丹人的身世，令他被迫出走，也令丐幫就此中衰將近百年；

一直到南宋寧宗年間（1194年-1224年），在另一位傑出幫主「北丐」洪七公，和他的得意弟子黃蓉、郭靖夫婦的努力下，高舉抗擊金國、蒙古大旗，才得以復興為正道領袖。

這場丐幫內亂的罪魁禍首，一般認為是副幫主馬大元的夫人康敏。她因為嫉恨喬峰在洛陽百花宴上，對她不假辭色；便先後勾結了執法長老白世鏡、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新修版再加上八十多歲的老不修長老徐沖霄等人，利用前任幫主汪劍通的遺書，與少林方丈玄慈的過往通信，以喬峰實為契丹人為由，煽動大批幫眾，在姑蘇城郊杏子林，發動了內亂。

馬夫人康敏和喬峰

然而，在那個男尊女卑的年代，一個足不出戶、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可以籠絡幾個見色忘義的丐幫高層做她的情夫，但要組織煽動那麼多丐幫中下層幫眾，一起秘密反對之前被他們奉若神明的幫主，就未免太力不從心了。

因此，「十方秀才」全冠清舵主就成了很多人心目中的元兇，特別是在經典的97版《天龍八部》電視劇中，此人還長著和鹿鼎之風際中、笑傲之勞德諾、倚天之陳友諒一樣的明星臉，自然更加深化了他在大眾心目中的奸佞形象。

勞德諾、陳友諒、全冠清

然而，杏子林之亂的禍首當真就只有全冠清、康敏、新修版徐沖霄這麼幾人么？白世鏡雖殺害馬大元，卻寧死不肯叛喬峰且不提，其他長老如宋、奚、吳、陳，當真就只是被奸人蒙蔽的好漢子么？非也，非也，且看原著一個往往被讀者忽略的情節：

【蕭峰終於心中最後一個疑竇也揭破了，為什麼全冠清主謀反叛自己，而白世鏡反遭叛黨擒獲，問道：「我那把扇子，是白世鏡盜來的？」馬夫人道：「那倒不是。老色鬼說什麼也不肯做對不起你的事。是全冠清說動了陳長老，等你出門之後，在你房裡盜出來的。」】

根據康敏臨終的供詞，原來那個在杏子林一副豪氣干雲嘴臉的陳長老陳孤雁，其實也是康敏一夥的！他盜走了汪劍通給喬峰的扇子，作為誣陷喬峰的關鍵物證。

非止如此，在喬峰以血洗罪，赦免四大長老叛亂之罪後，陳孤雁嘴上也和吳長風、宋長老、奚長老一樣感動悔悟，可等到康敏、徐沖霄等人一到，汪劍通遺書現世，他又立刻變成了堅定的反喬派，和吳長風「戟指對罵，眼看便要動手相鬥」。眼看丐幫幫眾便要混打起來，不可約束，才最終促成了喬峰為顧全大局，棄位出走。

陳孤雁在原著的首次登場，是在杏子林丐幫與慕容氏的比斗中。他一出手就用麻袋加毒蠍子傷了慕容氏家將風波惡，為丐幫大大長臉。王語嫣點破他的武功本是「大別山回打軟鞭十三式」以及「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節棍」，將軟鞭功夫化用到了麻袋上。

原來他「本是湖北阮家的子弟，三節棍是家傳的功夫，後來殺了本家長輩，犯了大罪，於是改姓換名，捨棄三節棍決不再用，再也無人得知他的本來面目」，他改「阮」姓為「陳」姓，又自更名「孤雁」，再比照金庸先生一向以武功映襯人物性格的習慣，確可斷定，此人是個性格陰狠、頗有城府之輩。

丐幫長老：「長臂叟」陳孤雁

也正因為他「性情乖戾，往年做了對不起家門之事，變名出亡，老是擔心旁人揭他瘡疤，心中忌憚喬峰精明，是以和喬峰一直疏疏落落，並無深交。」

而與馬大元生前交好的，除了龍套王舵主，便是陳孤雁、全冠清、白世鏡這性情陰沉的幾人了，確實也算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喬峰反手擒拿，輕輕巧巧的搶過短刀，朗聲道：「陳長老，我喬峰是個粗魯漢子，不愛結交為人謹慎、事事把細的朋友，也不喜歡不愛喝酒、不肯多說多話、大笑大吵之人，這是我天生的性格，勉強不來。我和你性情不投，平時難得有好言好語。我也不喜馬副幫主的為人，見他到來，往往避開，寧可去和一袋二袋的低輩弟子喝烈酒、吃狗肉。】

【蕭峰道：「嗯，丐幫中和馬大元兄弟最交好的，一個是王舵主，一個是全冠清，一個是陳長老，還有，執法長老白世鏡跟他交誼也很深。」】

【狐狸晨曦】按：下文直接引述狐狸小編的多年好友【最後的浪人】之精彩論述。他是歷史和武俠達人，和狐狸彼此很多觀點類同。當然，狐狸小編自己也會亂入評點一番。

隨著四大長老謀叛失敗，喬峰自殘以贖其罪，宋、奚二長老之後，輪到了陳孤雁。他看似視死如歸，頗有骨氣，大呼：「老子跟你沒交情，也不領你這個情」，而仔細琢磨陳孤雁這番表現，實在大有學問可言。

喬峰赦免四長老，乃是為了縮小打擊面，儘快穩定幫中形勢。既然已經赦了宋奚二人，則依常理而論，斷無不赦免陳孤雁之理。陳孤雁心中早已明知自己也在被赦之列，這番做作，明明是得了便宜賣乖之舉。

在丐幫幫眾的價值觀中，是把氣節看得比較重的。陳孤雁這番姿態，既無絲毫風險，又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形象。單只這一手，便顯得陳孤雁之心計遠在宋、奚二人之上，更不是直腸子的吳長風可比。

再想深一層，喬峰雖赦免宋、奚二人，但宋長老德高望重，奚長老和喬峰交情不一般，陳孤雁卻和喬峰一向疏遠。他「一向倨傲無禮，自恃年紀比喬峰大，在丐幫中的資歷比喬峰久，平時對喬峰並不如何謙敬。」

從陳孤雁的立場，他必須考慮到一種可能，即喬峰雖然有意縮小打擊面，但完全可以只赦宋、奚、吳，而將自己列為罪魁禍首，加以懲治。

儘管我們知道以喬峰的為人，這種可能性並不大；但以陳孤雁的陰狠性格，決不會把自己的性命完全寄托在喬峰的器量上。他既這般公然聲稱自己一向和喬峰沒交情，乃是暗中將了喬峰一軍，柔中帶剛，以退為進。

眾目睽睽之下，就算喬峰本來不打算赦陳孤雁，也非赦不可了。否則在旁觀者眼中，對陳孤雁的處理成了公報私仇，赦免宋奚二人的舉動也純粹成了徇私枉法。喬峰安撫人心的意圖就完全失去作用了。

好在喬峰年紀雖輕，在領導崗位的時間已經不短了，立即洞徹了陳孤雁的用心。所以不但隨水推舟，赦了陳孤雁，更當眾公布陳孤雁刺殺遼國大將耶律不魯的功績，賣了他一個大大人情。

喬峰為四長老以血洗罪

陳孤雁登時借驢下坡，放低了姿態，稱「我陳孤雁名揚天下，深感幫主大恩大德。」此所謂花花轎子人人抬，迅速送了喬峰一個台階兼一個高帽子，實現了雙贏局面。正是高手過招，在不動聲色之間，只怕在場諸人，除全冠清、宋長老二人外，誰也沒品出其中奧妙來。

這並非作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陳孤雁僅僅「深感幫主大恩大德」不到一個時辰，在丐幫新一輪站隊中，再次站到了喬峰的對立面。理由很簡單，蓋因陳孤雁深知這次發動叛亂，已經徹底把喬峰得罪狠了。

喬峰的安撫只是表面工作，秋後算賬，自己絕對沒好果子吃。宋長老資格老、奚長老交情深、吳長風性格單純，容易拉攏，喬峰日後若要在四長老中拿一個人開刀以示威懾幫眾，非自己這個一向與喬峰不和的人莫屬。若不抓住康敏和徐沖霄到來的良機扳倒喬峰，以後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宋長老年紀最大，經驗最豐富，對於陳孤雁的心態，他是心裡有數的。所以站隊過程中，他雙手挽住了奚、吳二人，卻對陳孤雁毫無爭取的意思。考慮到宋長老的為人，他未必是真想跟陳孤雁劃清界限，畢竟這時喬峰的處境並不十分有利，他犯不著孤注一擲。

或許宋長老的本意，是指望陳孤雁在完全不受別人影響的情況下，主動力挺喬峰一把，再賣喬峰一個人情，徹底擺脫反對派立場。

而如果宋長老伸手拉了陳孤雁，而喬峰在四大長老的一致擁護下保住幫主之位，則喬峰只會領宋長老的情，陳孤雁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陳孤雁未必不知道宋長老的好意，無奈他也是騎虎難下，有苦難言。喬峰那把扇子，乃是陳孤雁在全冠清的慫恿下親自偷來的。在這場政變中，陳孤雁和其餘的長老不同，不是被蒙蔽，而是知情人和策劃者之一。眼看著全冠清已經被立案偵查了，陳孤雁不敢賭喬峰的器量，又怎麼敢賭全冠清的義氣？既然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也只好鐵了心扳倒喬峰，圖個僥倖了。

直到幾年後的少室山大戰，喬峰的冤屈全部大白於天下了，而慕容氏禍亂武林、圖謀復國的陰謀也已經公諸於眾了。陳孤雁仍舊向包不同承諾：「喬峰是咱們的公敵。」當然，這是場面話。以陳孤雁的智商，他不會當真笨到在這種時候還跟慕容氏勾勾搭搭。但是這句話，至少表明，在陳孤雁潛意識中，對喬峰是一定要除之而後快的。

像陳孤雁這樣的人物，會那麼容易被全冠清說動，干那種火中取栗的勾當么？實際上，真正火中取栗的人，不是陳孤雁，而是全冠清。在喬峰退位之後，能夠繼承幫主位置的人，不是區區一個八袋舵主身份的全冠清。只有四大長老，才是最有資格的。徐長老是退休幹部，宋長老也快到退休年齡了，奚長老死在聚賢庄，吳長風又是個沒心計的。

更重要的是，四大長老中的其餘三人，在最後的站隊中，都表明了「喬峰一黨」身份。既然喬峰被迫退位出走，更坐實契丹人身份，背負殺父殺母殺師罪名，又在聚賢庄大殺四方，淪為中原武林公敵，從政治正確的角度，繼任幫主無論如何不可能在喬黨中產生。換句話說，陳孤雁幾乎沒有競爭對手。

到了少室山大戰前，野心勃勃的全冠清已經開始著手為自己接任幫主而活動了。按照全冠清表現的運作能力，他要拉到足夠的支持票數，並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到了最後，當上幫主的卻是庄聚賢（游坦之）。表面上，是因為游坦之武功甚高。但是光憑武功高就能當幫主么？喬峰的武功不是更高？可見武功並不構成充分條件，幫中各派的認同才是關鍵。

丐幫新幫主庄聚賢（游坦之）

游坦之明顯是個平衡的產物，實際意義和韋小寶的青木堂香主並沒區別。平衡是如何產生的？只能是在丐幫之中，有另一股勢力在和全冠清同時運作，分散了選票。既然新幫主的誕生是建立在否定喬峰的基礎上，那麼宋、吳二人顯然不可能。這個人除了陳孤雁，還能是誰？

少林寺大會上，陳孤雁仍然有著極大的發言權，且影響力明顯高於宋長老和吳長老。大會之後，宋長老被游坦之殺了，那也罷了。可最後中原群雄營救蕭峰之時，領袖丐幫的卻是吳長風，而陳孤雁不見影蹤，這是什麼緣故？簡單，正因為游坦之的上台，乃是全冠清、陳孤雁兩派達成妥協，共同捧出的傀儡。

（從左至右）陳孤雁、吳長風、全冠清

隨著游坦之屈膝於丁春秋、慘敗於喬峰，名聲掃地，陳孤雁自然也不能不受影響。儘管陳孤雁通過及時改變立場，帶頭批判和打擊全冠清而洗清了自身，但仍然不可能繼續呆在丐幫的權力中心了。想必吳長風率眾營救喬峰之時，陳孤雁已經光榮退休，以比較體面的方式淡出了丐幫的領導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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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晨曦】按：隨著蕭峰萬軍陣前灑一腔丹心碧血，死得氣壯山河，當年共同陷害喬峰的陰謀團主謀，康敏也好，全冠清也好，徐沖霄也好，無不身敗而名裂，為當時武林群雄到金庸小說廣大讀者所唾棄。

可唯獨隱藏在陰影中的陳孤雁，其真面目卻依舊鮮為人知，被大眾籠統看做和宋長老、吳長風一樣的丐幫龍套長老。其實，金庸大師別具匠心的妙筆甚多，多少和陳孤雁一樣的次要人物，深化挖掘的話，無不意味深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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