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留美幼童自述：看晚清一個積極向上的歷程

《紐約時報》1872年9月15日以《清國留學生抵達舊金山》為題報道如下：

舊金山，9月13日電：

昨日到達這裡的30名清國學生都非常年輕。他們都是很勤奮和優秀的小姐和紳士，容貌俊秀，要比任何在這之前曾到美國訪問的清國人都好看得多。有三名身為清國官員的教師陪同著他們。

清廷撥出了100萬美元用於這些學生的教育。清廷還計劃每年送出30名學生到美國學習。這批來此地接受教育的清國小姐和紳士們受到了人們極大關注。因為先前一批清國學生在美國時曾受到基督教的熏染，所以這次將會在這批學生中嚴格傳授孔子思想，讓他們信仰儒教。另外，「四書五經」和康熙皇帝制定的律令也將是他們常規課程的組成部分。按計劃，將分四批逐年選派幼童赴美，十五年後學成回國。至1875年，最後批留學生也抵達美國。

下面是五位留美幼童自述:

1873年第二批赴美幼童中，有一個叫溫秉忠（回國後曾在美駐新疆領事館服務，後為北京海關總局負責人、蘇州海關監督等）的人，1923年12月23日曾在北京稅務專門學校作了一場題為The Memory of a Boy"s Studying in America的演講，介紹五十年前幼童留美之經過，此演講稿根據高宗魯氏譯文節錄：

……一位廣東青年新自美國耶魯大學畢業返抵上海，此位青年即是容閎先生。……在他初入社會後，深感大學教育對他自己的裨益，而立一願望，即遊說中國政府派遣學生赴美接受西式教育。……他說，派官費學生出國，由於學生接受西方教育之知識及經驗，增進與外國人民之接觸，將有助中國在外交、商務及工業上之發展。

……李鴻章身為北洋大臣、直隸總督．總管大權；但對首倡幼童出洋之事，猶豫不決，且存戒心，因為畢竟此一計劃在保守的中國是太激進了。因此，他聯絡兩江總督曾國藩、江蘇巡托丁日昌會奏朝廷，最後終於得到清廷之批准。容閎被任命為委員。……客閎原訂計劃是連續四年，每年派遣三十名幼童。1870年在上海設立預備學校，招收學生學習中、英文，每半年舉行考試，合格者送往美國留學。

……最初，幼童均穿長袍馬褂，並且結著辮子,使美國人當他們是女孩……為了減少困擾，數月之後，幼童向「出洋肄業局」委員上呈改穿美式服裝。當時幼童平均不及十五歲，對新生活適應很快，迅速接愛了美國的觀念及理想( American Idea and Ideals) ……幼童（在美國）進入學校後，打棒球，玩足球，有時不惜用拳頭與挑戰者較量，很快，這些呼吸自由獨立空氣的幼童完全適應了美國的環境。……

幼童在學校的功課是日益進步。當時有兩位委員，其中一位是翰林（按即吳嘉善，字子登）深感幼童因環境變化之速，且正方興未艾，他們將成為「美化」(Americanized)之人,不復卑恭之大清順民矣。他上奏朝廷，如不迅速行動，幼童均將成「洋鬼」(Foreign Levils)矣。皇帝照準其請，立即下令全體幼童即日撤局回華。

1875年赴美留學的幼童之一粱丕旭（誠），和全休幼童一道被撤回國後，於1882年3月6日從天津寫信給美國朋友Shaw一封信，敘說回國後所受的待遇和苦惱：

我們回到中國後，真的感到失望和沮喪。苛刻的待遇使我難以形容。……

十月六日，我們返抵中國。到達上海，乘獨輪車去上海內城，被送往一個長年封閉的、潮濕的舊樓房中。……中國官吏靠貪污為生，層層剋扣．（給我們的補助和食宿費用）轉到我們時，已經只剩下很少的數目。幾位同學已在那大樓中病倒，因為瘧疾立刻流行起來。

……高級官員給我們兩次考試。他們之中只有一兩位懂英文……十一月二日，我們一行九人來到這所海軍學校，是因為考試官覺得我們最適合學海軍，卻不問我們個人的志願如何……（這裡的）中國教習不知如何施教……我們常發現他做幾何及代數時也造成不必要的問題，他照書本一字一字往下念……學校及天津兵工廠均有圍牆圍繞．我們在五年之內只許外出三次。

……將在此地受到的強橫待遇與當年在美國所受到的朋友們的細心照顧相比，我只有嘆息：上帝呀！這還要有多久！？

1875年赴美幼童薛友福回國後，在1882年1月10日從廈門寫給美國女同學凱蒂(Kathline)的信中說：

九月六日下午，我們乘「北京」號啟碇回中國。……同航旅客很多，也有很多傳教士。他們都去過中國，故我很樂於與他們交談……

我常常獨自看海。看海鷗或前或後，爭啄船上拋下的殘食。我常想：它們長飛竟日不息。入夜必然棲息在海上了。……

此間天氣不冷，正如美國八九月季節。現在你們那裡一定冰雪交加，而此處正是春暖花開時候。我真希望你能來此，共賞快樂的季節……我也盼望我能再溜冰，即使幾小時也滿足了……

首批留美幼童黃開甲（回國後先後充任盛宣懷秘書、輪船招商局經理、電報局總辦、1894年美國聖路易博覽會中國特派委員助理），在1882年1月28日寫給他在美國的居停主人和老師的妻子Fannie Bertlett的信中說：

在我們留美返華的幼童中，已有少數被舊習腐化；有人已散漫不堪、生活頹廢；但大多數對惡勢力、對官僚習氣的抗拒仍堅定不移。

1872年赴美幼童容尚謙（回國後先入福州船政學堂，畢業後在揚武號旗艦上受訓，參加了中法戰爭，後為環泰艦艦長，參加中日戰爭，不久出任航運心司經理），1932年10月22日寫信給美國朋友G.Robinson說：

我們多年來都自稱「我們幼童」( Our Boys)，雖然到今天我們都已超過七十歲，而且只剩下二十九人了。

在這些留美幼童中就有一位是後來為中國鐵路事業做出重要貢獻的詹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