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究竟能不能彎腿？林則徐的見識和道光皇帝的關切

在鴉片戰爭之前，國人對外國的認識是十分膚淺的。

鴉片戰爭之前，道光朝出了一位博學多才的大學問家，名叫阮元，當他聽說歐洲有個哥白尼，提山了日心地動說，深惑不解，斥之為「上下易位，動靜倒置」，意思是是非顛倒，屬「離經叛道，不足為訓」，連研究的必要也沒有。還是這位阮大人，居然把美洲和非洲混為一談，說美洲位於非洲境內。

鴉片戰爭開戰後，投降派琦善在清廷討論對英政策時，他根據曾經審訊英軍俘虜的經歷，發表了對英軍侵華的看法，他說：「英國女王乃一年輕女子，尚未婚配，正在待嫁，所以英國並不是女王的英國，她也並不關心自己的疆土。該國乃是一批權臣掌權，這些人只知謀取私利，並不關心國家如何。」所以，英國侵中只是「這些權臣的一逞之念」，不會有什麼禍患。琦善此言，並不完全在為投降政策製造輿論，也包含著琦善對英國人的認識水準。

下面再看看被譽為中國「第一個睜眼看世界」的林則徐，南下廣州，主持禁煙時，陸續向道光發回了一道道奏摺，我們從中看到有這樣一些文字：

「英國要攻中國，無非乘船而來。它要是敢於闖入內河，一則潮退水淺，船膠膨裂；再則伙食不足；三則軍火不繼。猶如魚躺於河上，白來送死。」

「如果奔逃上岸，英兵渾身裹緊〔指緊身軍裝〕，腰腿直撲，跌倒便爬不起來。凡是內地不論怎樣的人民，都可殺掉這些異類，跟宰犬羊一樣。」

「該國現在是女子主國，在位四年，年僅二十。其叔父分封外埠，一直有凱視王位的野心，因此女王自顧不暇，哪有時間窺探(中國)這邊呢！」

（林則徐畫像。林則徐是19世紀經世致用思潮的倡導者。在廣州禁煙期間，為尋求「制夷之策」，組織人員翻譯外文書報，了解各國的政治、軍事、經濟、文化等情況，被稱為近代中國「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一個奉旨專門與洋人打交道的欽差大臣，其有關洋人的知識尚且如此，其他則不問可知。

道光帝本人，作為君王，身居九重，坐井觀天，和他的臣下一樣，孤陋寡聞，愚昧無知。道光十四年〔1834年〕，英國首任駐華商務監督律勞卑來華挑釁，英艦闖入廣州省河，擊毀沿岸炮台，直抵廣州。道光在處理這一事件時，雖然聲稱對「英人仗恃船堅炮利，暗蓄詭謀」早有所聞，但對英國人「為什麼來到廣州」?「為什麼一經貿易，就變本加厲，竟敢聞進內河，開槍放炮」卻一無所知，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應付，只能重複強調：「化外蠢愚，不懂禁例，自應先行開導」，「不值與這計較」的陳年老調。

道光帝將林則徐派往廣東查禁鴉片，大見成效。虎門銷煙後，道光興緻很高，開始了解有關外國的情形了，他曾向林則徐認真地提出過這樣的問題：

道光帝問：「洋人買了幾千個中國幼女，供妖術之用，是否真有其事?」

林則徐答：「外國僱用華人去做工、做僕役，但不是搞妖術。」

道光帝問：「外國鴉片是不是摻和人肉配製?」

林則徐答：「說不定曾用烏鴉肉摻和。」

由此可見，道光茫然無知，林則徐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三月，鴉片戰爭進入後期，清軍敗局已定。二十一日，已經兵敗浙江的揚威將軍奕經，向道光帝報告，廣東方面送來二名懂得英語的通事(翻譯)。道光得悉後，立即發出諭令，開列了一系列想要了解的問題，命奕經向通事「詳細查詢」，「分別詰問，說晰具奏」，道光提出的問題主要如下：

英吉利國距中國水路需多少天?

英吉利至中國需要經過多少國家?

克食(什)米爾距英國有多少路程?

克食米爾與英國是否有水路可通?

克食米爾與英國有沒有來往?

這次，克食米爾為什麼追隨英國來到浙江?

其他束浙江的孟加拉，大小呂宋等英國士兵，是英軍頭目私自號召的，還是英國國王派來的?

英軍士兵是被裹脅來的，還是圖以重利?

英國女王年僅二十二歲，為什麼能夠成為一國之主?

英國女王是否婚配?

英國女王的丈夫叫什麼名字?

英國女王的丈夫是何處人氏?

英國女王的丈夫在英國擔任何職?

英軍在浙江攻城掠地，搜刮民財，是誰主持其事?

義律是否確實回國？

義律回國後在幹什麼?

英國製造鴉片，交給中國，其意圖除了發財之外，是否另有詭謀？

半個月後，即四月六日，台灣鎮總兵達洪阿又奏報捉獲英軍俘虜多人，道光帝又給達洪阿開列一串問題，令其逐層密訊翻譯出明確供詞，據實具奏。這些問題包括：

英國究竟方圓多大?

英國的屬國共有多少?

英國的屬國中，最為強大，不受該國統治者有幾個?

英國至新疆的南疆，有沒有陸路可通?

英國和南疆地區有沒有往來?

俄羅斯與英國是否接壤?

俄羅斯與英國有沒打貿易往來?

這次侵華各官，除璞鼎查是英國任命的，其餘各官，是國王任命的，還是由帶兵之人派調的?

這些問題，充分反映了道光皇帝想了解外部世界的迫切心情，也說明了當時整個王朝對域外知識的茫然無知。晚清時期的歷次對外戰爭中，中方多次想破掉洋人法術的辦法，雖然可笑，卻是有必然性在裡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