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的英傑，天堂的聖靈，此人死後二十多年歐陽修仍對他念念不忘

人間的英傑，天堂的聖靈，此人死後二十多年歐陽修仍對他念念不忘

文/晏建懷

石曼卿生於宋太宗淳化五年（994年），逝於宋仁宗慶曆元年（1041年），終年四十八歲。他仕宦一生，歷任館閣校勘、金鄉知縣、乾寧軍通判、海州通判、秘閣校理、太子中允等職，朝內外轉了個大圈，卻一直在低級仕宦崗位上徘徊。從前文可知，他所不遇於朝廷，非他無才無能，也不是沒有知遇之人——宋仕宗對他有過特別垂青。他之所以未登上更高的平台，一是因為他沒有考上進士，缺少一張鍍金的文憑；二是英年早逝；三是耿直倔強的脾氣影響了仕途。

石曼卿從容曠達，剛直不阿，與講究圓通的官場頗不契合。當年，他進攻科場，考秀才、中舉人，過關斬將，最後考上了進士。然而，張榜之後，有人擊鼓告狀，說這次考試中有人舞弊。為公正起見，朝廷安排了一次複試，決定黜落部分成績排後的人，其中就有石曼卿。當時，這群新科進士的勅牒、朝服都已發到了手上、穿到了身上，正集中在興國寺喝酒慶賀。興高采烈之時，朝廷卻派人來，宣布黜落結果，收走了這些黜落者的勅牒和朝服。十年寒窗苦，夢想成真時，怎麼到手的文憑說沒就沒了呢？這些黜落者像掉進了冰窖里，頓時號哭一團，悲痛欲絕。只有石曼卿從容脫下朝服，交還來人，然後，戴著頭巾，光著膀子，依然談笑自若，飲啖自如，直到終席才離去。

後來，朝廷為照顧這些意外落第的舉子，格外施恩，給他們全部授予「三班借職」——最低級的武職。其他人都接受了，唯獨石曼卿非常不屑，拒絕就職，還賦詩一首曰：「無才且作三班借，請俸爭如錄事參。從此罷稱鄉貢進，直須走馬東西南。」（《登第後被黜戲作》）其才高氣傲的性格，可見一斑。宰相張知白一向視石曼卿為奇才，覺得人才難得，便出面挽留道：「母老乃擇祿耶？」勸他先將就一下，邊走邊看，不要等到母親年老了，還沒有贍養的能力。石曼卿不得已，這才勉強接受，從此步入仕途。

石曼卿敢說敢當，位卑未敢忘憂國。宋仁宗繼位時，年僅十三歲，少不更事，由劉太后垂簾聽政。到天聖年末年（1030年），宋仁宗已經年過二十，春秋已盛，可以親政了，然而劉太后卻絲毫沒有還政於他的意思，為此，朝中大臣關於還政於宋仁宗的呼聲漸起。石曼卿雖然人微言輕，但他無所畏懼，直言不避斧鉞，多次上書劉太后，要求她還政於宋仁宗。結果，觸怒了劉太后，不特罷官貶職，逐出京城，而且還被削籍為庶民，一落千丈，直到多年以後才被重新啟用，為直言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不過，在宋朝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是，對於許多因直言貶官者，儘管生活境遇一落千丈，但在士大夫中間的聲譽卻常常與日俱增。蘇東坡因詩獲罪，唐介因彈劾高官遭貶，他們卻得到了士大夫的廣泛讚譽和敬佩，石曼卿也是如此。范仲淹曾撰詩《送石曼卿》曰：「河光岳色過秦關，英氣飄飄酒滿顏。賈誼書成動西漢，謝安人笑起東山。亨途去覺雲天近，舊隱回思水石閑。此道聖朝如不墜，疏封宜在立譚間。」

慶曆元年，石曼卿病逝於首都汴京，享年四十八歲，其實，對於才能俱佳的他來說，那正是可以甩開膀子成就事業的盛年啊。石曼卿英年早逝後，朋友們痛心不已。蘇舜欽作了一首長律《哭曼卿》，表達痛心與懷念之情。而他的另一好友歐陽修，不但當時寫輓詩、撰墓表，即便是在石曼卿去世二十六年後的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仍然對他念念不忘。

歐陽修時任觀文殿學士、刑部尚書，他寫了一篇感情真摯、文辭優美的《祭石曼卿文》，安排尚書都省令史李敭等人，專程到石曼卿墓前祭奠。他在祭文中寫道：「生而為英，死而為靈。其同乎萬物生死，而復歸於無物者，暫聚之形；不與萬物共盡，而卓然其不朽者，後世之名。此自古聖賢，莫不皆然，而著在簡冊者，昭如日星……」他把石曼卿喻為人間的英傑，天堂的聖靈，高度讚揚了石曼卿卓然不朽的才華和傲然挺立的人格，表達了無限的思念和仰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