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看板 六問錢佳楠
六問
錢佳楠
Q
&
A
01
之前你寫過一篇關於柏阿姨的文章，當時的反響就很熱烈。最近這個節目又「火」了一把，不少人在網上發起了抵制該節目的帖子，你怎麼看？
微信君
錢佳楠
02
經常聽你提到一個社區公益性質的活動「定海橋互助社」，很好奇一個「80後「怎麼會參加一個讓人感覺有點「婆婆媽媽「的活動，能和讀者們聊聊嗎？
微信君
錢佳楠
其實我對「定海橋互助社」的參與遠遠不足於定海橋的其他年輕人，他們有的在這裡駐地居住，和街坊鄰里打成一片，有的在這裡組建「民煮食堂」，探索如何更有效利用當地「馬路菜場」的食材，還有的雖然住的遠，但每次活動必到，承擔所有瑣碎的事務。
我最初知道互助社是得好友，經濟學家梁捷邀請，去聽定海橋互助社創始人陳韻的講座，聽她介紹她在定海橋的工作，一聽就對這個地方特別好奇，而後和陳韻聊天，她對我的寫作也很有興趣，而後我就時不時出現在互助社裡了。
我在這裡獲益良多，一來是我有機會拓寬自己的「上海版圖」，上次來編輯部和大家聊天，金宇澄老師對上海的形容實在是準確極了，上海豐富多元，是一座森林，每個人都只看到眼前的一點兒而已，容我發揮一下，看到溪水的人會說這裡寧靜，遇到過猛獸的人會說這裡殘酷，每天住在樹屋裡，直消下樹采蘑菇為實的人又會感嘆生活重複。我成長的過程中只和寧波路的外婆家，曹楊新村的自己家以及念大學的五角場產生比較實際的聯繫，如何讓自己看到森林的更多面呢？那一定是找機會駐紮在森林的別處。定海橋就和我原先對上海的了解都不一樣，這裡的多數人是江北移民，很多上海人瞧不起江北人，認為他們窮，當初是逃難過來的，但我真正和他們打交道，才發現他們身上滿是生猛的氣息，也滿是生存的智慧，舉個例子，我後來在定海橋做了個故事創作班，邀請老年居民來講講他們的故事，住在對門的欒奶奶每天都來，她告訴我，定海橋附近所有工廠的澡堂，她都去過！我的母親是紡織廠工人，所以我知道那個年代的工廠澡堂是溫暖和快樂的代名詞，因為家裡的洗澡條件很差。然後我就饒有興趣地聽她給我分析，紡織廠的澡堂不好，人多，嘈雜，還有人專門來抓在澡堂里洗衣服的，最好的是啤酒廠，因為熱水是直接從鍋爐房燒出來的，冬天也暖熱，還有隔間，簡直有點資本主義的罪惡感了。而她怎麼會去到這麼多澡堂呢？是因為她當時剛從安徽回來，沒有上海戶口，她有個親戚謀她家的房子，不給她裝水表，想逼她回安徽去，她沒辦法，只好到處去蹭洗澡的地方，所以才有了這麼豐富的經驗。這就是定海橋的居民，我喜歡聽他們講故事，這也是上海啊。
03
你在前往美國之前從事的職業是教師，現在又「復原」成學生了，但同時還在網上開設教程，這種身份的不斷變化對於寫作者的「自我」有什麼樣的影響？
微信君
錢佳楠
其實對我來說，「自我」沒有那麼神秘，這個時代流行「斜杠」青年，幾乎每個人都是多重身份，我們有導演／作家／動物保護人士，也有職業經理人／騎行者／環保人士，所以對我來說，即便我教書的時候，「學生」這個身份從來沒有離開過我，我希望自己一生都能像在大學裡那樣，保持對知識的饑渴，對閱讀的熱忱。
而且在美國，研究生的構成本來就不那麼單一，我工作坊里的同學最小的是直接從華盛頓大學畢業了就來這裡讀書的，年紀最大的早過了而立之年，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大家對年齡也好，對身份也好，沒有那麼在意，我也是，重要的是，我們還希望永遠保持「學生」的心態，永遠保持對世界的好奇，永遠願意努力和進取，這些我感到對於寫作也好，對於從事其它職業也好，都是至關重要的。
04
你在網上開設IB中文課，據說一開始在同學面前刻意隱藏自己「作家」的身份。你怎樣看待作家這個身份？
微信君
錢佳楠
我們可能會覺得寫作者來教文學課，一定會有更多說服力，但我覺得不是的。因為IB中文是類似大學中文系的文學批評預備課，我需要帶學生學會分析文本，鑒賞文本，作為文學批評者，我們信奉的準則是「作品完成，作者已死」，所以面對學生質疑：作家寫這個作品有沒有想過這麼多？我必須一次次告訴他們，作家最初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文本呈現的結果。既然我一次次帶他們剝離作家視角，我如果強調自己是作家，希望佔得更多的話語權，不是自相矛盾了嗎？
但從另一個角度，隔閡和障礙倒也沒有，可能因為我自身寫作，我眼中的文本可能不是很多批評家案上亟待解剖的屍體，我對文本有感情，似乎我的學生從我身上獲得了更多這種文學熱忱的感召，我想這一點對於課堂教學是很重要的，但我不需要強調自己是作家，因為我更想讓學生知道，我和他們一樣，在作品面前，就是普通的讀者，我的學生大多不會成為作家，但這不影響他們繼續熱愛閱讀，保持閱讀的習慣。
05
你怎麼看待「非虛構」題材的興盛？
微信君
錢佳楠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非虛構」這幾年會突然火起來，其實這個概念不是新的，我們的報告文學，散文，文學批評等都屬於非虛構的範疇，現在突然用了個漂亮的瓶子裝起來，就特別時髦，但最終大家還是會看到，裡面是同樣的味道，熱潮會過去的。
我自己也寫「非虛構」，「非虛構」不是風格，而是體裁。如果是小說，即便這個小說是現實主義的，它仍然因為「虛構」，而不屬於非虛構。同樣道理，如果一個非虛構的故事寫法多麼繚亂，多麼絢麗，只要作者沒有虛構，仍然是非虛構，所以我們要用這一點來分辨，而不是用風格來甄別。
我覺得確實有些題材更適合以「非虛構」來呈現，主要是和歷史有關的，如果作家的目的是讓人反思特殊的時代背景，或者特別的鄉土文化，那非虛構是很適宜的，因為展現真實，其實我們可能真被這個新名詞蠱惑了，想一想紀錄片和其他電影的區別，你就知道非虛構和虛構分別適合述說何種故事了。
06
之前你說過去美國也是為了給自己的寫作尋找新的路徑，雖然現在時間還不長，但是否有新的「刺激」或者觸動，讓你對寫作本身有新的靈感？
微信君
錢佳楠
我來這裡是帶著一個寫作計劃來的，我打算寫個短篇小說集，每一個小說都是獨立的，會針對不同的歷史時期，然後按照時間順序把小說排列起來，第一個小說可能會寫大禹的時代，最後一個或許有未來主義的風格，我不是寫歷史，而是想通過故事新編提出我的困惑。但畢竟這個計劃野心太大，在這個「真空「地帶逗留的時間是否足夠讓我完成，都是有疑問的。
為了讓自己不足以太焦慮，我還是更多珍惜時間來閱讀，讓足夠的「閱讀輸入」轉化為「寫作輸出」，我選了一門本科生的課，其中一個作業是每周都要交至少十頁的散文，所以我就開始從小處著眼寫些東西方的文化漫談，之前在《文匯?筆會》上刊登的《西方的光，東方的影》就是我的一篇作業，用英語寫好後覺得有意思，就用中文重寫出來。我最近對美國西部各州的移民史特別感興趣，每天都在看紀錄片，都相關的資料，覺得美國的歷史不是像大多數人說得那樣沒勁，豐富得很——所以認真讀書，讓寫作變成閱讀的副產品，是我覺得最適宜的寫作狀態。
本條微信圖片均已受到錢佳楠授權
2016年回顧
回溯·足跡
佳篇有約
陳村：我們在二十歲左右| 劉心武：冰心·母親·紅豆、洗手| 蘇童：乘滑輪車遠去
短歌行
雜誌社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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