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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文人半世僧:從李叔同到弘一法師

「人生境界可分三等。一曰物質生活,此大多數也。二曰精神生活,即學者之流也,此亦不在少數。三曰靈魂生活,即宗教也,得其真諦者極少數耳。弘一法師則安步閱此三層樓台也。事母孝,待妻愛,精深藝術,精研佛法。實最完美一人也。」


——豐子愷

半世文人半世僧:從李叔同到弘一法師


他有著曠世之才,無論做什麼,「做一樣像一樣」。年少輕狂是才子,浪跡津滬,誠然一個翩翩公子;學成歸國做教師,誨人不倦,自有天下名士風度;遁空門為法師,精研律法,終成一代律宗高僧。


他在多個領域,都是徹底認真而臻於化境,大開燦爛文化之先河。音樂,他被譽為中國近現代音樂啟蒙者;繪畫,他堪稱中國現代美術之先驅;戲劇,他是中國話劇藝術的奠基人;書法,他是近代著名書法家;篆刻,他是西泠印社的早期成員;教育,他培育了一大批名揚天下的藝術家。

半世文人半世僧:從李叔同到弘一法師


半世文人半世僧。他是西湖名人,他是風流才子李叔同,也是一代高僧弘一法師。


真名士 倜儻風流詩詞書畫印無一不精


1880年,李叔同出生在天津一個亦官亦商的富裕人家,父親曾在吏部擔任主事,後辭官繼承家族的鹽業、銀錢業,為津門富豪。李叔同出生時,其父已近七十,雖然李叔同五歲即遭父喪,他少年時的生活仍非常優裕。他的兄長和母親很注重他的教育,延請了天津名士趙幼梅教他詩詞,浙籍名士唐靜岩先生教他書法篆刻,聰穎的李叔同小小年紀便積累了深厚的國學藝術修養。他七歲時便能熟讀《文選》,且寫得一手好書法,被人稱為「神童」。


天津藝界名人姚惜雲曾撰文說,「他與當時金石、書法、繪畫名流均有交往,終年盤桓,學與日增。但是個人見解,另有獨到之處,所以他的詩、詞、書、畫、印刻無一不精。此外對古代金石、文玩、碑帖、字畫之真贗,有鑒別能力,百無一失。在清光緒二十六年前,公認為天津一才子。」

隨後,李叔同陪他的生母南遷上海,在1901年以第十二名的佳績考入南洋公學,師從蔡元培先生,並成為他的得意門生。在這裡,他接受了較系統的儒家經典教育,還吸納了「新學」的精華。在當時上海文壇有著名的「滬學會」,李叔同的文章屢屢列為第一,更被上海的名士達人所青睞,他也被視為「才子」而馳名於上海灘。


二十歲上下的李叔同,不但是才華橫溢的文士,也是一個頗為放浪的富家公子。在天津、上海,他與一些藝界女子來往不斷,與名坤伶楊翠喜、謝秋雲等過從甚密。其早年的詩詞有許多與名優唱和的作品,所謂「奔走天涯無一事。何如聲色將情寄,休怒罵,且遊戲」。


李叔同在上海時期,家庭幸福、祥和,這種富家公子生活直到1905年,李叔同喪母之後。1905年,其母病逝於上海,李叔同扶柩回津,並依「東西各國追悼會之例」,為母親舉行了喪禮。舉哀之時,李叔同在數百中外來賓面前自彈鋼琴,唱悼歌,寄託深深的哀思,此舉被視為「奇事」,天津《大公報》稱之為「文明喪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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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留學日本之前,李叔同就已參與戲劇演出實踐。此為李叔同在上海票演京劇《黃天霸》造型


演戲劇 男扮女裝反串中國第一位戲劇「茶花女」


李叔同事母至孝,認為自己的「人生最幸福的五六年時間」隨著母親的離去而畫上了句號,因此他一度自己改名為「李哀」。1905年,再無牽掛的李叔同決定東渡日本留學。臨行前,李叔同曾做一首《金縷曲》述志,其中有:「破碎河山誰收拾,零落西風依舊,便惹得離人消瘦……恨來年絮飄萍泊,遮難回首。二十文章驚海內,畢竟空談何有……」其間一派豪氣,也有「當時年少青衫薄」的衝動與柔情。


剛到日本,李叔同果斷剪掉辮子改為三七分西式髮型,脫掉長衫馬褂換上全新西裝,在上野不忍湖畔租了私人洋樓,添置鋼琴和大量美術、音樂書籍,居室裝扮得藝術味極濃,並取名「小迷樓」。

他衣食住行一切入鄉隨俗,沒多久便能說一口純正流利的日語了,就這樣他徹底地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東京人」。當然他來這裡,是為了學習西方先進的文化——主攻音樂和美術,而學習前,他認為需要透徹地體驗當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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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繪《少女》(木炭畫,留日時作品)


在日期間,李叔同創作了大量油畫、水彩畫、國畫和版畫,回國時僅油畫作品就有數十幅。這些美術作品當時就獲得了日本美術界的很高評價。後來,李叔同在出家前將它們寄贈給北京美術學校作資料,可惜大多散失。


對戲劇一直有濃厚興趣的李叔同發現,日本新派劇的內容比較貼近現實生活,以對話為主,更容易被年輕大眾所接受。於是他暗下決心,立志要將新劇引入中國。1906年冬,第一個中國戲劇藝術社團春柳社,在李叔同等兩個年輕人的努力下建立起來,還得到了當時日本話劇大師藤澤淺二郎的支持。


1907年春節,春柳社準備第一次公演名劇《茶花女》。其時,春柳社成員也沒有幾個,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男性,到哪裡找最重要的主角瑪格麗特呢?李叔同突然靈機一動——京劇的花旦就由男性來扮演,這個戲為何不試試反串呢?於是,他自告奮勇扮演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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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左)在《茶花女》中的扮相


他購置了許多女式服飾,天天對著鏡子打扮,還在西洋畫中尋找靈感,揣摩劇中人物的動作和心理。他剪掉心愛的鬍鬚,有意識地節食,把腰束得細細的,一上台,裝束時髦得體,體態優雅,動作輕盈,恰如人們心中的巴黎女子。


演出非常成功。《東京日報》報道說,「扮演的瑪格麗特優美婉麗,使東京觀眾大為轟動。」日本戲劇家松居松翁在看完演出後,跑到後台與李叔同握手祝賀。時隔十多年後,他在戲劇雜誌上還提到李叔同的表演,「中國的俳優,使我佩服的,便是李叔同君……」


春柳社的成立及成功的首演,是中國話劇的開端,由於李叔同的影響,一大批留日青年將話劇帶回國內。從此,中國戲劇引入了新的表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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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1年3月,李叔同(中)在東京美術學校畢業,此為畢業時的合影


教藝術 開拓創新培育了許多名聞天下的藝術才俊


1912年,李叔同應經亨頤校長之邀,任浙江兩級示範學校(後更名為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的圖畫、音樂教師之職。李叔同做名士,自是風流倜儻瀟洒公子哥,做老師則是一個整潔樸素的教師模樣,他換穿上灰色粗布袍子、黑布馬褂、布鞋,連金絲眼鏡也換成了黑色鋼絲邊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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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最早在中國開設人體繪畫的課程


李叔同上課,敢於突破,創造了藝術界中許多的全國第一。上美術課,他非常重視學生的寫生練習,強調「實物寫生為第一之良善方法」。待學生對結構、明暗有了初步概念,有了一定繪畫功底後,他又請來男性裸模,「裸體寫生」就此在中國美術教育開端。藝術大師劉海粟多年後談到李叔同在我國首創採用裸體寫生的貢獻時,仍然激動不已,對其藝術膽略非常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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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課上,李叔同率先講起了樂理和彈琴的指法。教材都是他親自編撰,不少是他選曲填詞或自創詞曲的樂歌,一律都用五線譜記譜,這在當時是絕無僅有的。由他填詞選曲的《送別》,傳唱至今。他作詞作曲的三聲部合唱曲《春遊》,就是中國近代音樂運用西洋作曲方法寫成的一部合唱作品,被譽為二十世紀華人音樂的經典之作。


著名畫家豐子愷在懷念先師的文章中寫道:「李叔同做教師,以身作則,不多講話,但使學生衷心感動,自然誠服。每次上課,他一定先到教室,板書齊整,然後端坐講台等學生到齊。」他還說,「像弘一法師那樣十分像『人』的人,古往今來,實在少有,所以使我十分崇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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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親手繪製的羅漢像


同樣敬仰他的還有藝術大師潘天壽。潘曾在上世紀三十年代想學老師出家做和尚,但弘一法師勸阻說:「別以為佛門清靜,把持不住一樣有煩惱。」一席話打消了潘天壽的出家之念,此後潘天壽潛心藝術,最後成了中國畫的開風氣之人物。潘天壽對弘一法師一直敬如賢師,在他的畫室里就掛有弘一法師題寫的對聯:「戒是無上菩提本,佛為一切智慧燈。」


在李叔同從事藝術教育的七年間,他為我國早期的藝術教育培養了不少人才,如漫畫家豐子愷,國畫家潘天壽、沈本千,音樂家劉質平、李鴻梁,古文學家黃寄慈、蔡丐因,藝術教育家吳夢非,作家曹聚仁等等。這幾年,也是他投身於藝術教育成果最為豐碩、輝煌的時期,他創作的《春遊》《送別》《悲秋》《傷春》《晚鐘》等數十首樂歌,流行於大江南北,數十年久唱不衰。


遁空門 精研律法終成享譽海內外的一代高僧


當時其同事、著名文學家夏丏尊多次對學生說:「李先生教圖畫、音樂,學生對圖畫、音樂看得比國文、數學等更重。這是有人格作背景的緣故。他的詩文比國文先生的更好,他的書法比習字先生的更好,他的英文比英文先生的更好……這好比一尊佛像,有後光,故能令人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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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師書法作品


由於他的博學和人格魅力,李叔同令師生們敬仰有加。「一師」時期,也是李叔同生命的輝煌時期,在詩、音樂、美術、金石書法諸多藝術領域方面,均達到了那個時候的最高境界。


然而,這位漸臻於完美之境的大藝術家,卻在1918年夏天在杭州虎跑寺皈依三寶,法名演音,號弘一。舊友馬一浮贈以「靈峰毗尼事義集要」和寶華山的「傳戒正范」,他詳細披覽,深感受戒期間一切儀式都未如法,因而發願學律。自此,弘一法師以弘揚南山律宗為己任,雲水漂泊,萍蹤無定。


不久,弘一法師開始過著行腳的生活。其間,他廣泛披覽道宣、靈芝、蕅益諸師的著述,花費五年時間,完成了一部「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後來還著錄「五戒相經箋要」「律學要略」等多種佛學著作。弘一之所以成為律學大師,不只是他對於律部的鑽研和整理,而是他的實踐生活。1934年到1935年間,他從日本請回古刻佛典一萬餘卷,因據以校勘了南山三大部的律學名著,這一件工作是他晚年最大的成就。


在日本入侵期間,弘一大師亦舉筆題詞:「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詞末又跋:「佛者,覺也,覺了真理,乃能誓捨身命,犧牲一切,勇猛精進,救護國家。是故救國必須念佛。」1942年10月13日,弘一大師習書最後墨跡「悲欣交集」,在徹悟止境中圓寂於泉州。當時其同事、著名文學家夏丏尊多次對學生說:「李先生教圖畫、音樂,學生對圖畫、音樂看得比國文、數學等更重。這是有人格作背景的緣故。他的詩文比國文先生的更好,他的書法比習字先生的更好,他的英文比英文先生的更好……這好比一尊佛像,有後光,故能令人敬仰。」


由於他的博學和人格魅力,李叔同令師生們敬仰有加。「一師」時期,也是李叔同生命的輝煌時期,在詩、音樂、美術、金石書法諸多藝術領域方面,均達到了那個時候的最高境界。


然而,這位漸臻於完美之境的大藝術家,卻在1918年夏天在杭州虎跑寺皈依三寶,法名演音,號弘一。舊友馬一浮贈以「靈峰毗尼事義集要」和寶華山的「傳戒正范」,他詳細披覽,深感受戒期間一切儀式都未如法,因而發願學律。自此,弘一法師以弘揚南山律宗為己任,雲水漂泊,萍蹤無定。


不久,弘一法師開始過著行腳的生活。其間,他廣泛披覽道宣、靈芝、蕅益諸師的著述,花費五年時間,完成了一部「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後來還著錄「五戒相經箋要」「律學要略」等多種佛學著作。弘一之所以成為律學大師,不只是他對於律部的鑽研和整理,而是他的實踐生活。1934年到1935年間,他從日本請回古刻佛典一萬餘卷,因據以校勘了南山三大部的律學名著,這一件工作是他晚年最大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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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師絕筆——悲欣交集


在日本入侵期間,弘一大師亦舉筆題詞:「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詞末又跋:「佛者,覺也,覺了真理,乃能誓捨身命,犧牲一切,勇猛精進,救護國家。是故救國必須念佛。」1942年10月13日,弘一大師習書最後墨跡「悲欣交集」,在徹悟止境中圓寂於泉州。而「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優美的旋律依然迴響至今。


而「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優美的旋律依然迴響至今。


作者:陳友望


原載於杭州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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