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流著淚，一面罵自己傻逼

本文系張虔格言選集，每一段自行獨立。

超過十秒的掌聲讓人感到虛假；但是想一想，少於十秒的掌聲就不假嗎？

越是說一件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事，越要說得一本正經。

一個女人把自己變得無趣，最少要付出男人雙倍的努力。

快打烊的時候，年輕的店員把一天剪掉的頭髮掃進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裡。長的、短的，也有一些已經發白。他看到這一堆頭髮裡面夾雜的紅色髮絲；白天的時候，那個紅頭髮的女孩，年紀和他差不多，曾叫他「小帥哥」。

頭髮被吹乾的時候，她因為吹風機的風太大而皺著眉頭，好像陷入了一件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

你說剪短點。詭異的是，理髮師永遠不可能剪到你希望的那種短。

理髮時，你期待的無非是最合心意的那幾剪。

從理髮店出來，感到秋天的涼風貼著你的頭皮吹過，你感到自己離這個世界又近了一些。

被感動的時候，他一面流著淚，一面罵自己傻逼。

你不敢相信，你的周圍那麼多人需要被感動。需要感動是一個時代墮落的標誌。

在火車站，人們很難被感動。

在嘈雜的候車廳里，你看到一對忘我親吻的情侶。你無數次見到「吻別」這個詞，但當你真正看到它的時候，你還是有點手足無措。

等火車的人都是同一種表情，上了火車之後，他們又一起換了另一種表情。

車廂的過道里滿滿地站著人。你側身從他們身邊擠過，你的身體摩擦著他們的肚子，大腿和胸脯，你嗅到他們口鼻里呼出的氣息。這一刻，你和他們如此親密。

列車員走過車廂里的人群，好像一個人走過一群活動的雕像。

她在兩節車廂鏈接的地方哭了起來。她哭得那麼痛，只可能是為了男人。

在火車出站口，一群接站的人伸長脖子站在那裡。他們眼睛在人群中來回找尋；他們的嘴張得很大，好像這些嘴巴也在尋找，也在望向人群。

所有固執都是軟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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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虔，寫詩和評論，出版《有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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