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鳥偏從末世來:王熙鳳的美!
讀過《紅樓夢》的人,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或多或少地染上「鳳姐情結」———「恨鳳姐,罵鳳姐,不見鳳姐想鳳姐」,此乃王崑崙先生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所著的《紅樓夢人物論》中的經典名言,概括了我們對王熙鳳這個人物的愛恨交織的複雜情感。
通常,人們總是認為寶黛釵三人是《紅樓夢》的主人公,其實,遺漏了一位重量級的主人公———王熙鳳。在這部博大精深的著作中,曹雪芹描寫王熙鳳的筆墨是最多的,前八十回中有一半以上的都寫到王熙鳳,遠勝於寶黛釵三人。
王熙鳳,綽號「鳳辣子」,出身於「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的金陵王家。王熙鳳自幼假充男兒教養,小名鳳哥。她是賈璉的妻子,王夫人的侄女,是榮國府真正當家的少奶奶。在「金陵十二釵正冊」中雖排名第九,但在賈氏貴族大家庭中的地位卻十分顯赫。
王熙鳳聰明美麗、機變能幹。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曾這樣介紹年輕的璉二奶奶: 「這位鳳姑娘年紀雖小,行事卻比世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一樣的模樣兒,少說些有一萬個心眼子。
王熙鳳第一次出場,就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次出場是在在「林黛玉拋父進京都」的回目里,也就是「林黛玉進賈府「的那一章。
王熙鳳以她特有的張揚方式粉墨登場了,曹雪芹是這樣描寫的:「一語未了,只聽後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 』黛玉納罕道: 『這些人個個皆斂l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無禮?』」賈府乃貴族之家,封建禮法等級森嚴, 「來者是誰?這樣放誕無禮?」原來這就是賈母寵愛的鳳姐!接著短短的一段描寫,我們看到了一個大忙人,大紅人。因為忙,她遲到了!
再看,黛玉眼中的鳳姐是這樣的容貌: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長著「三角眼」、「吊梢眉」的王熙鳳,馬上讓人聯想到厲害、潑辣性格,再加上「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顯示出王熙鳳是一位精明厲害、熱情洋溢的大美人兒。
出場後的王熙鳳,一看黛玉立刻誇讚道:「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兒,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短短几句,既稱讚了黛玉的美貌,重點又落在了頌揚賈母的根本上,明是誇黛玉,實是誇賈母。這就是鳳姐特有聰明、乖巧,馬屁拍得頗具藝術性。
這璉二嫂子又拉著黛玉的手噓寒問暖,詢問黛玉和隨從的安置情況,很是熱情周到,即表達了對黛玉的關心,也取悅了賈母,同時,也炫耀了她管家奶奶的才幹。
王熙鳳為人熱情洋溢,她出現在哪兒,哪兒就會有熱鬧,甚至有化干戈為玉帛,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如賈赦想跟賈母要鴛鴦為妾,用了很專橫、卑劣的手段。
鴛鴦拒婚,向賈母哭訴實情。「老祖宗」被賈赦、邢夫人氣得渾身亂戰,動了真怒,遂把王夫人也牽連在內,後經探春提醒,知是錯怪了人,自己找台階下,就怪寶玉、鳳姐不提醒。幽默的王熙鳳一開口,原本尷尬的局面立馬「柳暗花明」。
當賈母假裝責備王熙鳳: 「鳳姐兒也不提我。」王熙鳳笑道: 「我倒不派老太太的不是,老太太倒尋上我了。」賈母聽了與眾人都笑道: 「這可奇了! 倒要聽聽這不是。」鳳姐兒道: 「誰教老太太會調理人,調理的水蔥似的。我幸虧是孫子媳婦,若是孫子,我早要了,還等到這會子呢。」賈母笑道: 「這倒是我的不是了?」
鳳姐兒笑道:「自然是老太太的不是了。」賈母笑道: 「這樣,我也不要了,你帶了去罷! 」鳳姐兒道: 「等著修了這輩子,來生托生男人,我再要罷。」賈母笑道: 「你帶了去,給璉兒放在屋裡,看你那沒臉的公公還要不要了。鳳姐兒道: 「璉兒不配,就只配我和平兒這一對燒糊了的卷子和他混罷。」說的眾人都笑起來了。
毫無疑問,王熙鳳那繪聲繪色、瀟洒自如的極富個性化的語言,是和她的機智、潑辣的性格融合相連的,形成了一種王熙鳳獨到語言藝術境界,別人望塵莫及。她不僅自己懂得話該怎麼說,而且懂得引導別人話該怎麼說,二奶奶那張三寸不爛之舌 ,真令人嘆為觀止!做賈府的媳婦不易,在極其複雜的人物關係中,若不具備這樣獨到的權術機變,一個孫媳婦輩的年輕女人斷不可能成為這個大宅門的當家人。
王熙鳳性格開朗,處事熱情周到,在妯娌姊妹叢中,她並不是鐵青臉的凶神惡煞,而是和睦相處,只要她在場,就成了眾姊妹笑樂的中心。王熙風乾的壞事不少,但卻沒有干過一件傷害眾姊妹的事。
此外,她對寶玉的百般愛護,對眾姊妹的體貼關照,並不事事都夾雜著功利主義的目的,寶玉等人親昵地稱她「鳳姐姐」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王熙鳳的美還體現在她對獨立人格的追求上。
在封建宗法關係下,女性往往通過順從、馴服把人格依附和寄托在男性身上,沒有獨立人格。但在曹雪芹的筆下,我們更常見的是王熙鳳特立獨行的女性美,這一點使她區別於一般古典小說中所塑造出的溫柔敦厚的女子。
比如,在與男性交往這一敏感的日常舉止中,由於禮教的束縛,女性的普遍做法是躲避,但在《紅樓夢》中,我們時時能看到鳳姐同男性自由開放、揮灑任意的交往,充滿自尊自信的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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