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迎與林毅夫，雙方都有點小激動，但中國將受益無窮

【人文經濟學會獨家原創文章】

作者：鄧新華

人文經濟學會特約研究員

11月9日下午，在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萬眾樓，該院兩位學者——林毅夫、張維迎就產業政策進行了一場現場辯論。場面極為火爆。二樓的會場坐滿了觀眾，一樓還有三個分會場，也坐滿了人看直播，連院子里都站滿了人。我有幸進入現場旁聽。經濟領域也有國企改革之爭、資本市場之爭，等等，但那沒有這一場爭論引人關注。很多人說，張、林爭論將影響中國經濟的未來。

辯論的程序是林毅夫先闡述，然後張維迎闡述。林毅夫認為產業政策能彌補市場的不足，張維迎說，由於人的認知局限和部分人的無恥，「我希望能夠說服毅夫，你所希望的『正確』產業政策，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在辯論的過程中，雙方都有點小激動。

比如，林毅夫說，張維迎認為產業政策必然失敗，而中國存在產業政策，那麼，中國經濟就必然失敗，可是，我們卻看到中國經濟很成功。林毅夫的這番話就使張維迎有點激動。張維迎說，中國經濟的成功，是因為不斷進行市場化改革。

的確，林毅夫的話存在明顯的邏輯錯誤。中國的確存在產業政策，但產業政策並不是中國經濟的全部，市場化改革才是中國經濟政策的主體部分，所以，不能由「產業政策必然失敗」推出中國經濟必然失敗。

這裡其實牽涉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中國經濟的成功，究竟是因為做對了什麼？經濟中既有市場的因素，但干預和計劃思維也一直存在，它們分別起了什麼樣的作用？我曾經採訪經濟學家張五常，問到這個問題，張五常浩嘆：中國做對了的那些，他們卻以為做錯了；中國做錯的那些，他們卻以為做對了。

鄧小平說「不爭論」，是非常有智慧的決斷。鄧小平的「不爭論」是建立在讓各地方、各領域、各部門大膽摸索改革之路的基礎上。做得對的，效果就好，做錯了，效果不如別人的辦法，自然會改過來，在這種務實的改革之道下，確實沒必要爭論。

為什麼今天又要爭論呢？這是因為林毅夫提出的產業政策的觀點，乃至他的新結構經濟學，偏離了讓改革者務實地摸索有效辦法的改革模式。試想一下，當產業政策的指揮棒揮起的時候，各地、各部門只能跟著起舞，誰還能在實踐中糾錯呢？這就不得不爭論了。

林毅夫是位嚴肅、真誠的經濟學家，但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無論他本意為何，他提出的「有為政府」、產業政策的一系列觀點，很容易為干預行為提供「理論依據」，這就引發了太多人的擔憂。著名經濟學家中，吳敬璉、許小年等，都表示了對產業政策的擔憂。吳敬璉說：「根據我的理解，如果從世界範圍經濟學的研究來說，總的趨勢是要把產業政策作為基礎性的政策，向把競爭政策作為基礎性的政策過渡，所以叫做『確立競爭政策的基礎性地位』。」

當然，今天的爭論和改革開放初期的爭論大為不同。那個時候的爭論和一個個「帽子」有關，今天的爭論局限在比較單純的經濟領域，爭論的參與者也儘可能以經濟學學理為依據。

相信這場爭論還會延續很久，它也不會止步在產業政策之爭，而是會繼續擴大。從「不爭論」時代走向「要爭論」時代，乃是形勢使然。爭論是思想市場發展的重要一環，並非壞事。如吳敬璉所說，「思想市場的發展，將使中國經濟的發展以知識為動力，更具有可持續性，而更重要的是，通過與多樣性的現代世界相互作用而融合，就能夠使中國復興和改造其豐富的文化傳統，假以時日，中國將成為商品生產和思想創造的全球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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