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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安吉拉·卡特是個癲狂的女巫

小心!安吉拉·卡特是個癲狂的女巫



安吉拉·卡特(Angela Carter,1940-1992),英國當代最具獨創性的作家之一,寫作風格混合魔幻寫實、哥特以及女性主義。其代表作包括《安吉拉·卡特精怪故事集》《焚舟紀》《魔幻玩具鋪》《馬戲團之夜》等

小心!安吉拉·卡特是個癲狂的女巫



《新夏娃的激情》


作者:(英)安吉拉·卡特

版本:河南大學出版社 2016年8月

小心!安吉拉·卡特是個癲狂的女巫



《影舞》


在二十世紀的西方作家裡,像安吉拉·卡特這樣的,能把小說變成一種迷幻狂歡式魅惑文體的天才,實不多見。無論是小說觀念與技藝,還是精神氣質,她都像個沉湎魔法的女巫。只是千萬不要像那些職業批評家那樣,愚蠢地給她套上什麼「魔幻現實主義」、「女權主義」之類的帽子,因為這些正是她本人非常鄙視的跟小說毫無關係的標籤。要是我們把她的小說比喻為某種意義上的敘事裝置,那麼在很大程度上它們從一開始就預設了反歸類的機關與陷阱,足以讓那些想當然的標籤黨有來無回。

雜合體質


三分波德萊爾、兩分納博科夫以及五分大麻


在看《影舞》和《新夏娃的激情》的過程中,我就一直在琢磨安吉拉·卡特的小說觀與寫作方式。當我把後者讀到一半時,就忽然意識到,她從一開始就清楚自己寫作意味著什麼,這是她永遠不會厭倦的牽線玩偶遊戲,這是她的女巫魔法實驗室里形狀各異的容器與試劑的催化共謀,這裡沒有悲劇也沒有喜劇,有的是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化學反應,以及她的比喻控在黑暗中爆發如煙花,它們的光芒一陣陣短促地照耀著容器里的那些破壞狂、殘存者與死者。


她是三分波德萊爾、兩分納博科夫以及五分大麻的雜合體——她的世界觀是波德萊爾式的,一切醜惡、粗俗、骯髒、貪婪、暴力、色情的事物都能被她轉化為奇麗的敘事;她的文體觀是納博科夫式的,非常講究整體結構、敘事節奏,尤其是行文的精鍊、各種戲仿與戲謔;而她那超凡的想像力與近乎癲狂的比喻癖,則像大麻作用的效果。當你被她那令人震驚的「惡之花」氣息衝擊得近乎窒息時,不時也會忽然被納博科夫式戲謔文風拉入剎那清醒,但隨即又會被那讓人眼花繚亂的比喻與聯想的陣陣煙花捲入目瞪口呆的迷幻。


如果說,早在處女作《影舞》里,安吉拉·卡特的文體風格就已然清晰呈現,那麼在其成熟期小說《新夏娃的激情》里,這種風格則發展到彷彿要強勁爆表的地步。說實話,讀完它們,你很可能會像我一樣,邊說著「妖孽」,邊讚歎,然後又會陷入某種令人費解的迷思——內容是如此的「重口味」,行文又是如此的詭異多姿、如此散發著某種「邪惡」的魅惑力,其中還會不時溢出莫名的詩意……放下書之後,又會讓你覺得那個剛剛關閉的小說世界,竟忽然變成虛無渺茫的存在,像噩夢在電閃雷鳴中初醒時一切化為烏有的空白天地……甚至會讓你覺得,此時此刻安吉拉·卡特正像個幽靈似的若無其事地站在不遠處,以微冷的眼神打量著你那矛盾複雜而又尷尬的表情。

小說遊戲


牽線人偶、主奴關係以及化學反應


實際上,在《影舞》中二十幾歲的安吉拉·卡特就已露出某種「女巫遊戲小說」的傾向。這裡所說的「遊戲」,並非指輕率隨意,而是指她像個女巫那樣,執著於魔法以及營造噩夢迷幻般的存在。對她來說,基本故事只不過是個遊戲框架,而那些紛繁多變的比喻與想像則像點綴其間的詭異飾物,至於那些人物,則更像一些被置於這樣的空間深處的牽線人偶,她隨手牽動他們/她們,做出種種姿態甚至神情,發生某種關係,然而,他們/她們並非毫無生機的存在,而是鮮活的、誇張的極端存在。殘酷的故事就像懸在人物/讀者頭上的利刃,你不知道它們會不會落下,但它們的氣息始終瀰漫在空氣里,讓人焦躁不安、壓抑緊張,但也正是在這樣的情境里,你才能充分體會到安吉拉·卡特式那種異常詭異的敘事魅力,以及作者自嗨其中的寫作樂趣。


有意思的是,她筆下的人物經常都是成對製造的。有以主奴關係成對的,比如在《影舞》里,脆弱敏感的膽小鬼莫里斯就總是喜歡跟膽大妄為冷漠無情的玩家蜂鷹為伍並甘當走卒。他追隨著這個令他時常恐慌而又莫名迷戀的傢伙,成為在破壞欲與負罪感之間不斷搖擺的罪惡見證者和幫凶,也承受了惡的後果和人的痛苦,永無釋懷的機會。而他跟妻子埃德娜也是一種主奴關係,但跟蜂鷹與吉絲蓮(那個先被他破相後又被他掐死的姑娘)之間的那種極端化主奴關係,甚至也比不上蜂鷹與艾米莉的那種相對平穩得多的主奴關係。

在《新夏娃的激情》里,這種主奴關係則更為複雜化,既有「我」與蕾拉、與零、與特麗斯岱莎之間的,也有零與特麗斯岱莎、與那沙漠王國中的七個妻子之間的。還有以同情關係結成對的,其中最突出的是母愛治癒式的,比如《影舞》里的艾米莉與莫里斯之間、埃德娜與亨利·格拉斯。而在《新夏娃的激情》里,最典型的就是「我」被強行變性為夏娃之後重逢蕾拉時形成的那種同情關係對。


安吉拉·卡特就像隱身操縱著人物的女巫師,讓他們在不同的結對背景下如同牽線人偶一般演繹出不同的精神狀態和敘事關係。這樣說起來有點像是一種批評,似乎我想說的是安吉拉·卡特筆下人物不夠生動真實。當然不是。因為她所追求的小說效果,恰恰並非傳統「現實主義」小說意義上的「真實」,而是深陷於虛無的痛感與追尋絕望的快感之間的那種「真實」。


她筆下的世界總是異常冷漠、極度混亂、無比骯髒的,充斥著殘酷暴力、無情縱慾和迷幻意味的,而她的人物則時常處於某種極端反常的狀態里,被狂妄、絕望、癲狂、焦躁、莫名的破壞欲與虛無感所裹挾著。看得出,她絲毫都不關注什麼現實意義,而只關注敘事效果——每對人物之間的種種化學反應是否足夠強烈。他們都是她魔法瓶里的實驗品,她不時添加著各種試劑,以期化學反應來得更猛烈些,直到他們一個個爆裂、甚至化為烏有。


寫作幻覺


絕望、殘缺以及狂熱的一切


她筆下的那些人物不是近乎盲目地尋求著毀滅或被毀滅,就是漫無目的地逃離。如果說在處女作《影舞》中所呈現的一切已足夠令人觸目心驚,但大體上仍處於可理解的範疇內,那麼在《新夏娃的激情》里,則是完全超乎想像得讓人不由自主陷入各種費解的震撼力衝擊波里的。如果說在《影舞》中,要呈現的是那種主奴關係的系列慘劇,那麼在《新夏娃的激情》中要展現的,則更近乎於徹底顛覆兩性關係常態的互毀模式。要是讀者在腦海里還在縈繞著《影舞》所營造的一層層充斥著癲狂與噩夢感的情境與震驚體驗,並下意識地思索著反常人群的悲慘情境時就打開《新夏娃的激情》,就會立即陷入目瞪口呆的狀態——且不說暴亂中的紐約是多麼的混亂骯髒、巨鼠橫行、隨時可能發生無情殺戮等重口味場面會讓人腦袋如何短路般嗡嗡作響,單是男主人公在拋棄被流產重創的女伴蕾拉逃到加州沙漠里,卻意外地被那個詭異得近乎神話的女性團體所俘獲,並被四個乳房的黑女神閹割變性為新夏娃的情節,就會讓讀者陷入完全不知所措的狀態。


除非我們把這一切視為過度吸食大麻後所產生的幻覺狀態下才會有的情節,否則的話實在無從理解這一切究竟為什麼會如此驚悚地發生。但可以肯定的是,安吉拉·卡特的整個寫作過程都是異常冷靜、高度受控的,她用種種戲謔、近乎遊戲與充滿詩意的華麗筆法讓讀者一次次陷入她精心設置的不可思議的敘事高潮。


合上書,你不免要想,她所寫下的這一切,意味著什麼?那些充滿絕望與虛無感的,從精神上的殘缺變異到肉身上的殘缺變異的人物,是否象徵著人類的現在與未來的無法逃脫的必然狀態呢?這位天才的女作家以其酷炫的筆法、非凡的想像、若無其事的戲謔和讓人眼花繚亂的比喻聯想所營造的那個詭異而又殘酷的世界,除了賦予小說這門古老的藝術以令人驚嘆的新面貌,除了展現其女巫或魔法師般的敘事魅力之外,還能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啟示?在其酣暢淋漓的寫作過程中,我們除了能體會到種種癲狂與迷幻的狀態,還能體會到些別的什麼?所有這一切疑問,就算我們有勇氣再次打開她的書,耐心細讀一遍甚至幾遍,也不大可能找到什麼答案。


或許,正像我們前面提到的波德萊爾與納博科夫這兩位可能對她有著重要影響的前輩那樣,她真正關心的,只是寫作的藝術。她始終都享受著它的狂熱狀態及其所帶來的一切,並願意為此毫無保留地傾注一切,可以想像的是,與其強悍的創作力相對應的,是生命力的嚴重消耗,這或許可以解釋,她為什麼只活了五十一歲。


□趙松(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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