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能否觸發退歐？一切從終點說起

圖片：倫敦眼

作者：胡津銘，建行倫敦分行?

近期，一位倫敦的女銀行家和慈善家吉娜.米勒對英國梅首相的退歐安排發起了強有力挑戰，向高等法院起訴英國政府越過國會觸發《里斯本條約》第50條（以下簡稱條約）不合法。高等法院裁決吉娜.米勒勝訴，英國政府必須通過國會同意，才能正式向歐盟遞交退歐申請，啟動退歐談判。英國政府準備12月初向最高法院申訴，爭取駁回高等法院判決。當日，外匯市場上英鎊匯率應聲大漲2%，因為投資者預期未來退歐會以更加溫和、緩慢的方式推進，避免」硬」退歐的概率大增。

那麼英國政府能否打贏官司，法院、政府和國會是什麼關係，是否還可以退歐，怎麼退歐，什麼時間進度，對外匯市場影響如何？為回答這些問題，我們不妨從終點談起。

英國退歐要遵照條約來，主要分三步走：第一步是成員國根據自身憲法要求形成退歐決定；第二步是成員國正式告知歐盟自己的退歐決定，觸發退歐；第三步是退歐在雙方簽署退歐協議後，或者是觸發退歐兩年後正式生效（哪個時間在前為準），除非雙方同意展期執行。所以條約第一步要求的非常清楚，退歐的決定一定要根據成員國的憲法要求形成。這就是米勒能夠勝訴的關鍵點。

既然高等法院都判了，政府為什麼還要上訴最高法院，為什麼還「底氣十足」地宣稱明年三月觸發退歐條約不變呢？首先政府主要是依據皇家特權，從事外交事務，不需要通過國會表決。因為英國是君主立憲制，女王授予君權給首相，由首相組成政府來行使君權，這個君權範圍包括對外宣戰、合約等在內的外交事務。其次，國會於2015年投票確定了通過全民公投的形式來決定是否退歐。最後，作為一個民主國家，國會是不應該違背退歐民意，阻撓全民公投的結果執行。但是，高等法院認為一旦觸發退歐條款，即不可逆轉，會深遠影響每個人的公民權利，所以這裡皇家特權不能夠逾越國會的表決。法院判決退歐程序的不合法，並沒有否定退歐本身。

為什麼法院會做出不利於政府的判決？法院與政府和國會是什麼關係？最高法院的大法官由首相推薦，女王正式任命，行使司法權。實際上，法院是由國會的上議院分立出來（自2005年才開始分立出來，所以英國並不是三權分立制度），最高法院中12名大法官中10位來自上議院。上議院和最高法院均實行世襲制和終身制，大法官們一旦任職，可以不買現任首相的賬。名義上政府要向國會負責，但是由於英國選舉採用簡單多數原則，實際運作中，只有在大選中佔據國會下議院多數的政黨才能推舉黨魁作為首相候選人，經女王正式任命後（女王也別無他選），組建政府，才能保證未來的政策、立法可以在國會通過。首相作為黨魁，在「黨鞭」的幫助下，通過嚴密的黨內管理，保證國會中的各黨員按照黨的意圖投票，黨的意志可以貫徹執行。而上議院只能拖延下議院的決議執行，而不能徹底否決下議院的決定。所以，得國會下議院者得天下，首相領導的政府反到可以「操縱」國會。首相，即黨魁的角色至關重要。法院秉承上議院的特點，和上議院一道在這裡發揮了「自我糾錯」的作用，利用拖延的時間，讓下議院、政府和整個國家做再次思考。

那麼下一步退歐進程將如何演變？可能要分三種情形：

第一種，政府在12月初的上訴勝訴，退歐如計劃執行，最晚明年三月底之前觸發，即所謂的「硬退歐」。考慮上議院和最高法院的主體傾向是留歐（根據媒體報道的法官和議員言論推測），政府敗訴的可能性較大。

第二種，政府敗訴，被迫在下議院表決。考慮到民意和執政黨議員占多數的情況（多出半數15個席位），大概率事件下議院會通過退歐決議。之後，如果上議院也通過，則達成最終決議，時間上會推遲至明年四月份以後觸發退歐。但是如果上議院否決，如前所述，上議院只能拖延決議的通過，不會實質性改變結果，觸發退歐會被推遲至少一年的時間。但是如果小概率事件發生，下議院否決了退歐議案，則未來面臨極大不確定性，可能導致提前全國大選或者第二次退歐公投，那就沒有準確的時間表了。

第三種情況，政府不等到12月初的最高法院判決，現在就發起國會退歐表決，那面臨的情況與第二種情形的可能結果相似，大概率直接通過決議，不會耽誤明年三月底之前觸發退歐，但是小概率事件代表著巨大的不確定性。

與第一種情形的「硬退歐」不同，第二、三種情況，如果大概率事件通過決議的話，反對黨會要求更加透明的退歐談判進程，反映更多人的利益訴求（如考慮保留進入單一市場），即達成「軟退歐」的概率較高。

綜上所述，大概率事件觸發退歐不會改變，但是時間進度可能被推遲。但是小概率事件代表著巨大的不確定性。基於以上判斷，外匯市場英鎊近期的反彈應為短期走勢，更多反映的是英鎊的超賣反彈，至多維持至12月初最高法院判決之前，上面的強阻力位應該在1.28附近。但是目前的匯率水平還沒有完全「price in"退歐的最終結果，所以英鎊面臨更多的下跌壓力，強支撐位應該在1.15附近。

攝影：李從旅，建行倫敦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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