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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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雙十一，噹噹、亞馬遜等電商時不時和大姨媽一樣準時的買200送100限時購書活動就能讓很多藏書癖們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大手小手斷了幾百回吧。

儘管實體書將死的言論流傳已久，但實際上，2015年，全國圖書零售市場比2014年增長了12.8%，線下實體書店也越開越多。

看起來好像很火熱的圖書市場，其實是有了一群新時代的藏書友在支持。他們公眾號里一定有個叫書單的訂閱號，每次看到新書推薦就會立刻豆瓣亞馬遜搜下評論，覺得還不錯就趕緊收入囊中。書到貨之後，可能拆開包裝看一眼，有時候甚至來不及拆包裝就趕緊按照某種排列收藏規矩放入定製的木製書架中。

躺槍的#壹堆飯#別低頭，慚愧的不只你們，全世界有這癖好的人不少。在日本，甚至有個詞語「tsundoku」，專門形容這種買書很多卻沒有讀的行為。康奈爾大學日語系的高級講師Sahoko Ichikawa解釋，「tsunde」表示「把東西堆起來」，「oku」則是「讓其停留」的意思。

而且這些人還是有組織背書的。在豆瓣上就有一個「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的小組，號稱「買書時總有一種囤積的熱情，閱讀時卻總沒時間、沒心情、沒機會、沒耐心…」。在美國goodreads也有一個小團伙，他們管自己叫B.B.A.A（藏書家，藏書狂熱者，藏書上癮者，藏書匿名者），也有不少人哀嚎「我不孤單，我不是唯一一個買書很多卻讀得很少」…

不過也別以為這是什麼現代病，老早以前人們也這麼干。

自從公元前3500年在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發明了楔形文字，公元前3150年埃及地區發明了象形文字，那些能讀懂這些文字的人就成了香餑餑。那時候，埃及的象形文字被認為是擁有魔力的，直到今天，也還是有很多讀者認為書也是一種獲得精神體驗的媒介呢。正因為如此， 如何讀書和讀什麼樣的書就被認為是個人身份地位的重要標誌。

羅馬時期，書還是個奢侈品。那些能買得起書藏得了書的人非富則貴。哲學家Seneca就曾嘲諷過愛藏書顯擺的人。他認為，「很多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不把書當做學習的工具，而是當做起居室的裝飾品」。

Seneca那麼討厭這些顯擺的人是有道理的。畢竟那時候剛開始有了朗誦會這樣的東西，作者和詩人面相大眾舉辦朗誦會，許多人認為這是自我推銷的機會。這些凡夫俗子不僅不入Seneca法眼，其它的羅馬作家和諷刺家也都喜歡拿這些自命不凡的讀書人來作為嘲諷對象。

我們來欣賞一下那時候諷刺作家Martial的詩作。

「當我站著，你閱讀給我聽；當我坐著，你閱讀給我聽；

當我奔跑，你閱讀給我聽；當我拉屎，你閱讀給我聽；

我跑去洗手間，你的聲音還是縈繞在耳；

我要去游泳，你不讓我游泳；

我著急去吃晚飯，你阻止我；

我準備吃飯，你的話卻讓我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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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公元5世紀羅馬帝國衰落之後，來到這裡窮得只剩下錢一點貴族氣息都沒有的歐洲人就創辦很多私人圖書館，想要藉此來表明自己很有文化修養和深度的意思。大約一千年以後，文藝復興和商業貿易的發展，讓擁有圖書的人大幅度增加，更多的人有了這種文化資本。

在14世紀和15世紀，有個叫理查德·德·伯利的人，還出了一本論文集，叫《書之愛》。不過他倒是沒怎麼講自己閱讀的體驗，而是講自己藏書的這事兒。他的傳記作者說威廉說，他家的藏書多到要站或者移動都很困難。

但是德國人文主義神學家Sebastian Brant卻一點也沒看出這些藏書者對書的真愛，他出了一本描寫了大概112種不同類型的笨蛋，第一種就是藏書和功利性讀書的笨蛋。

這些笨蛋其實不笨。無論是更早以前能讀寫象形文字的人，還是羅馬時期公開朗讀的人，還是文藝復興自戀狂，都是為了通過藏書顯擺他們的身份和本事。對他們來說，這是一種文化權力和資本。文藝復興時期的畫作里就很愛畫一個人在讀書的場景，他們通過將自己塑造為專心讀書的人來展示熱愛讀書的形象。

這毛病現代人也都有。你看無論是接受採訪的知識分子還是名人雅士，總得找個書房或者背景牆是書櫃的地方顯擺一下。就連影視劇里的也不例外，上至霸道總裁，下至小鮮肉，不來本書裝裝都不像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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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裝是一回事，那些平時沒什麼機會顯擺的藏書達人可能是在滿足自己的想像。他們可能是無法區分買書和讀書的區別。總覺得自己好像買了這些書，就擁有了這些知識一樣。

這種瘋狂買書的怪癖，其實就是在不斷提醒自己就是那些會買某些書的人。會買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說明自己大概也是個能欣賞經典文學的閱讀者。儘管買回來之後打開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讀，或者是沒有時間，或者是沒有興趣，總之就是沒有讀。但少有人會收藏什麼雞湯勵志成功學的書，因為那看起來就不是很有品位。

隨著數字閱讀的興起，可能以後拿著Kindle也算是高雅的象徵。不過我們也不至於那麼悲觀，比起壓根都不看書的人來，無論是什麼媒介形式，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剁手買下的書，至少書又重新流行起來了。就算是1000本書里，只打開了一本，那也是一種肯定，何況為了裝，買的都是不錯的書呢！

參考資料：

1.《Are book collectors real of just cultural snobs》, Frank Furedi, Aeon,2016.10.20

2.《There』s a word in Japanese for the literary affliction of buying books you don』t read》,Ephrat Livni, Quartz, 2016.10.8

3. 《Why do people buy books they don』t read》, Jonathan McCalmont, Ruthless Cul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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