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達姆眼中的庫爾德人

1979年，薩達姆·海珊成為伊拉克總統，他採取嚴厲的民族政策和建立強權統治，致使伊拉克境內的庫爾德人深受其害。至今伊拉克北部分布許多萬人坑，他們的屍骨被彈孔穿透，雜亂無序地倒在坑中。面對這樣的墓坑，你會感到驚訝、愕然和哀痛，不禁自問是誰造就這些悲劇？

庫爾德問題由來

庫爾德人是中東最古老的民族之一，至今在全球大約有3000萬人。他們主要分布在土耳其東部、敘利亞北部、伊拉克北部和伊朗西北部，這片土地被稱為庫爾德斯坦。該地區戰略位置重要，蘊含豐富的油氣資源。庫爾德人有著自己的語言、文化並信奉伊斯蘭教，龐大的人口數量使其成為中東五大主體民族之一。然而，庫爾德人一直沒有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家。

庫爾德人分布示意圖

20世紀初，歐洲三大帝國趨於崩潰，出現民族國家建國高潮。1916年5月9日，英法簽訂《塞科斯-皮科協定》，以確定西方列強在中東的勢力範圍，分割奧斯曼帝國領土。對於庫爾德人而言，西方列強忽視庫爾德民族聚居區。庫爾德斯坦並不是按照其民族分布分割，而是按照西方人的意志進行分割。1919年，奧斯曼帝國最終戰敗，其領土也被戰勝國瓜分，庫爾德斯坦被劃分到不同的勢力範圍內。美國總統提出「十四點計劃」中的民族自決原則，卻遭到了其他列強的拒絕。隨後，奧斯曼帝國與協約國簽訂的《色佛爾條約》中包含民族自治或獨立的內容。然而，條約還未生效，奧斯曼蘇丹政府就被凱末爾推翻。1923年，凱末爾與協約國重新簽訂《洛桑條約》取代舊條約，新條約中並未提及庫爾德人自治或獨立的問題。庫爾德斯坦最終被分為不同的國家，這是庫爾德問題產生的根源，庫爾德人淪為大國在中東地區角逐中的工具。

兩伊戰爭中的庫爾德人

薩達姆擔任伊拉克總統後，伊拉克成為高度集權的威權政治體制，薩達姆成為伊拉克國家最高的首腦，集最高權力於一身。同年，伊朗爆發伊斯蘭革命運動，霍梅尼推翻巴列維政權成為伊朗最高領袖。兩伊之間因為領土、地區領導權和意識形態等問題展開激烈衝突，薩達姆廢除了《阿爾及爾協議》，並先發制人，出兵伊朗。兩伊戰爭給伊拉克庫爾德人帶來了新的轉機，他們開始新的鬥爭活動，這引起薩達姆的憤恨。

兩伊戰爭中，伊朗利用庫爾德人制約伊拉克，積極向庫爾德民主黨提供武器。薩達姆忙於對付伊朗而無心解決國內的庫爾德問題，放鬆了對伊拉克北部的控制。庫爾德人民主黨和一些游擊隊活動開始愈來愈頻繁，他們重新拿起武器，襲擊政府機關、破壞軍事設施和交通樞紐，建立很多根據地並控制了很多地區。薩達姆極為惱火，不能容忍庫爾德人分裂的行為。

庫爾德地區也是重要戰場，庫爾德人在伊朗和敘利亞的支持下發動大起義。1983年，伊朗軍隊就是在庫爾德民主黨的支持下進入伊拉克境內，伊拉克失去對北部地區的控制。薩達姆介於當時的形勢，他利用庫爾德民主黨與庫爾德愛國聯盟之間的矛盾，對庫爾德人採取內部分裂政策。薩達姆與愛國聯盟達成停火協議，共同對付伊朗和庫爾德民主黨。但是好景不長，1988年愛國聯盟和民主黨聯合其他小黨成立伊拉克庫爾德陣線，其目標是為了推翻薩達姆政權，建立真正自由民主的國家。

薩達姆的仇恨

薩達姆對庫爾德人在兩伊戰爭中的立場十分惱火，將其視為心腹大患，並決心清剿這些「叛徒」。兩伊戰爭結束後，薩達姆對庫爾德人活動採取嚴厲的武裝鎮壓。伊拉克政府軍對庫爾德人進行轟炸，大量的庫爾德人被驅逐，致使數十萬的庫爾德難民湧向土耳其。許多的庫爾德村莊被夷為平地，在伊拉克北部出現了縱深30公里的無人區。

瘋狂的領袖就會有瘋狂的行為，薩達姆對庫爾德實施種族滅絕計劃，其殘忍程度絕不亞於希特勒對猶太人的屠殺。美國「伊朗門」事件發生後，薩達姆感覺到同盟的背叛，他將這種怒火釋放到庫爾德人身上。1988年2月23日至1989年4月23日，伊拉克調動20萬軍隊對庫爾德地區開展大規模軍事行動「安法爾行動」，據稱有18.2萬庫爾德人平民被殺。伊拉克人權部長阿明披露，僅1987-1988年，就有50萬庫爾德人被迫害致死。

薩達姆為了儘快清剿這些庫爾德人，甚至還動用了化學武器，尤其是對庫爾德人所在的哈萊卜傑城鎮的襲擊。「安法爾行動」致使大量伊拉克庫爾德平民被屠殺，村莊、學校、醫院和清真寺都遭到嚴重毀壞，這註定是伊拉克歷史上黑暗的一頁，也是薩達姆難以逃脫的罪責。2006年，伊拉克特別法庭檢察官提出薩達姆14條罪行中，其中第2條是薩達姆實施「安法爾行動」，在伊拉克北部實施對庫爾德人進行種族滅絕計劃；第3條是1988年，使用化學武器襲擊哈萊卜傑城鎮，造成大約5000名庫爾德人死亡，1萬人受傷。

海灣戰爭後轉機

薩達姆對庫爾德人進行武力鎮壓企圖消滅他們的鬥志，但反而使他們變得更加頑強。1990年8月2日，薩達姆突然侵佔科威特，引發海灣戰爭。美國聯合多國部隊發動「沙漠風暴行動」，伊拉克實力大為削弱。1991年，伊拉克北部庫爾德人再次進行反政府行為，當地政府機構、軍隊、警察局被襲擊，佔領油田並俘獲大量政府軍。薩達姆雖然將起義軍鎮壓下去，但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薩達姆對庫爾德人的態度也由最初的痛恨轉向無奈，開始與庫爾德人談判。伊拉克經歷海灣戰爭後，國力大為削弱，國內的基礎設施被破壞夷盡，滿目瘡痍。薩法姆為防止國家分裂，對庫爾德人提出的自治、武裝合法化等條件表示同意。庫爾德人經過不斷地鬥爭，終於迎來了發展的春天。

海灣戰爭中的情形

海灣戰爭使庫爾德問題國際化，英美國家開始干涉。1991年4月，安理會通過688號決議，譴責薩達姆對庫爾德人和什葉派的鎮壓，英美軍隊進入伊拉克。1997年，伊拉克北部地區建立禁飛區。薩達姆基本失去對伊拉克北部的控制，庫爾德人實際上成為自治的實體，伊拉克只有名義上主權。

在古代社會中，政治權力和統治的合法性往往來源於宗教或宗族，土地只是財富和勢力的象徵。後來，土地與政治權力的結合成為一種趨勢，生活在同一領土的人民結成政治共同體。伊拉克主要由遜尼派、什葉派和庫爾德人組成，庫爾德人的政治、文化、經濟訴求得不到公平的對待。在不斷的鬥爭中，伊拉克北部經歷漫長混亂、動蕩和不穩定的時期。從歷史發展來看，伊拉克庫爾德問題有著複雜的歷史癥結，涉及複雜的資源、權力和利益的分配機制。庫爾德人是伊拉克總人口的重要組成部分，約佔總人口的1/5。他們具有強烈的自我認同和內聚力，為了獲得與國家主體民族相等的政治權利而不斷鬥爭。在庫爾德主要分布四國中，伊拉克庫爾德人是鬥爭最為激烈，且獲得的政治地位在四國中是最高的。

薩達姆作為一代強人，卻做出如此令人愕然的行為。關於伊拉克庫爾德人被屠殺的歷史逐漸從歷史記憶中淡去，然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萬人坑仍提醒著人們勿忘歷史，牢記伊拉克最黑暗的一頁。庫爾德無辜平民的屍骨仍然橫七豎八的靜躺在萬人坑中，而那些飄蕩的靈魂卻無處安放。

參考文獻

唐志超：《中東庫爾德民族問題透視》，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

今日主筆 / 李明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