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晉朝的大謠言——「牛繼馬後」的故事

魏晉南北朝時代有個「牛繼馬後」的故事，鬧得沸沸揚揚。是啥意思呢？根據南朝史學家沈約《宋書》的記載，情況是這樣的：

當初還是曹魏的時候，有石頭上的圖案變化顯示，馬的後面跟著牛，被稱為「牛繼馬後」，意思就是說姓牛的將來要取代司馬家族。

那個時候的人都很迷信。當時還是魏國高級幹部的司馬懿聽說這個事兒之後，從此就對姓牛的人很忌諱。恰好司馬懿手下有位大將叫做牛金，司馬懿就想方設法除掉他。

一天，司馬懿把牛金招過來，說：「老牛啊，你這些年跟我南征北戰，功勞很大，你也辛苦了哈。來，我請你喝頓酒。」司馬懿讓人弄了個酒壺，酒壺裡面卻是隔開的，一邊裝好酒，一邊裝毒酒。

給司馬懿倒的時候，倒出來的是好酒。司馬懿說：「我先干為敬。」自然沒有什麼事。但是給牛金倒酒的時候，扭動機關，倒出來的卻是毒酒，牛金沒有提防，一口就喝下去，就被毒死了。

司馬師不知道老爹為什麼無緣無故毒死牛金這位猛將，就問：「牛金是員名將，將來可以重用，您為毛把他給毒死了呢？」司馬懿說：「你忘記石頭顯現的徵兆，馬後面跟著牛嗎？」

司馬懿以為除掉了隱患，就破了「牛繼馬後」的預言。但是沒想到，司馬炎取代曹家建立晉朝後，被分封在琅琊國（現在的山東臨沂）的琅琊恭王司馬覲的妃子夏氏與小吏牛欽通姦，生了個男孩，叫司馬睿。司馬覲死後，司馬睿繼承王位成為第二代琅琊王。西晉末年，先有八王之亂、後有五胡亂華，中原大亂，民不聊生，北方百姓紛紛南渡，司馬睿也渡過長江到了南方。不久西晉滅亡，司馬睿在琅琊大族王氏家族和南方士族的擁護下，在建康（現在的南京）登基稱帝重建晉朝。司馬睿就是晉元帝。

這不就是「牛繼馬後」應驗了嘛。

後來北齊魏收《魏書》卷九六《僭晉司馬叡傳》與唐代修撰的《晉書》卷六《元帝紀》和卷三二《后妃傳》都沿襲了沈約的說法。稍有不同的是：魏收《魏書》說晉元帝司馬睿就是司馬懿手下大將牛金的兒子。

這事兒非同小可，是關涉到東晉皇室血統及其政權合法性的一個大問題，我們不能不辨真偽、盲目相信。不過，在古代就有人對這件事提出了質疑。北齊學者宋孝王說：「魏收認為司馬睿是牛金的兒子，但是計算一下牛金和司馬睿各自生活的年代，發現根本接不上，兩人沒啥關係」。唐代史學家劉知幾在《史通》卷五《采撰》篇中指出：

「沈約這人寫書，喜歡污衊前朝。對晉朝，則故意製造奇聞異說；對宋朝，則喜歡誹謗別人，特別是劉宋的皇帝。前人已經譏諷過他的荒謬了。魏收呢，生活在北朝，自然站在北朝的立場上對南朝橫加指責，於是利用沈約的謬論，更變本加厲地污衊南朝，否定東晉政權的合法性。」

清代著名校勘家盧文弨在其校勘專著《群書拾補》中也說：「『牛繼馬後』的說法是沈約胡編亂造的，不值得相信。」

我們從年代上來看，司馬懿死前，雖然已經在魏齊王曹芳正始十年（249年）通過高平陵政變掌握了曹魏的朝政大權，但是那時候司馬氏取代曹魏的前景還不是那麼明朗，司馬懿怎麼知道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孫將來要建立新王朝呢。既然司馬懿無法預見司馬家將來要建立新王朝，為了防備出現「牛繼馬後」的事而毒死手下大將牛金又從何說起呢。而且晉元帝司馬睿生於晉武帝咸寧二年（276年），司馬懿死於魏齊王曹芳嘉平三年（251年），牛金又死在司馬懿之前，那司馬睿更不可能是牛金的兒子了。司馬懿根據「牛繼馬後」圖讖毒死牛金的事兒既然是假的，那沈約又弄出個叫做牛欽的小吏來與司馬睿他媽私通，更明顯屬於牽強附會了。牛金、牛欽，是不是很相似？

「牛繼馬後」，這麼一個抓人眼球的故事，原來是個十足的假新聞啊！哦不，假舊聞。

請大家想一想，後來唐太宗李世民根據「唐三世之後，則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傳言而殺掉大將李君羨是不是跟「牛繼馬後」的傳說模式很像？（李君羨小名兒叫五娘子，有點「女主」的意思。他又出生於洛州武安縣，職位為左武候中郎將、左武衛將軍，爵位為武連縣公，駐紮在太極宮玄武門，全都包含「武〈五〉」字）

史官們，老劉家總和蛇過不去的套路就已經很無趣了，現在又搞出這兩個毫無新意的傳聞來，你們能有點創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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