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魁夷：下雪了，聖誕節還遠么？

（雪域，一九七年。）訪問薩爾茨堡是在夏天。從積雪累累的樹叢間遠望霍恩·薩爾茨堡這一夢幻式構圖，是我在心中創造出來的。不由得心想，如果在這樣地方過聖誕節該有多麼美妙。我所以把薩爾茨堡畫在雪樹間，即是出於這樣的心情。

繪畫│東山魁夷

文字│東山魁夷

翻譯│林少華

東山魁夷│下雪了，聖誕節還遠么？

（降雪，一九六一年）

連綿不斷的降雪。向內關閉的靜謐世界。飄落的雪花，使得世界愈發闃然。但其中有輕微的溫煦。這裡存在的，並非死的世界，而是靜靜呼應的律動。

下雪的日子，一九六年

默默聳立的杉樹。

形影相弔的裸木。

下雪日子的安謐。

山谷飛雪，一九八三年。

山谷雪花飛舞，交錯的樹枝奏響旋律。

針葉樹不時顫抖，抖落白色脂粉。

霧冰曲，一九八五年

每當下雪之時，高原林木就變成晶瑩剔透的夢幻世界。霧冰的美真是獨具一格。

變成透明冰凌硬硬附在細枝上的時候，陣風吹來，每每相互碰擊著發出清越的奏鳴。

很久以前我曾從信州一側越過積雪的乘鞍山，向下走去飛彈那邊。

在一個晴好的早晨，離開鈴蘭小屋爬上山去。

走過冷泉小屋時，四周銀妝素裹，熠熠生輝。

聽得霧冰微弱的奏鳴，就在那個時候。因是戰爭期間，白皚皚的山坡上沒有滑雪人影。乘鞍山在澄澈的藍天下如神座一般莊嚴肅穆。

（月光，一九九八年。）

白天的雪止息了，五顏六色的滑雪客也不見了。

靜寂同夜幕一起降臨。

夜色是那樣澄澈，彷彿有精靈在不知從哪裡瀉下的月光的引誘下開始跳舞。

我把這樣的期盼藏在胸間，坐在看山小屋窗邊靜靜等待。

東山魁夷先生一九八年生於橫濱，畢業於東京美術學校日本畫專業。自一九三三年赴德國留學二年，專攻歐洲美術史。一九五六年獲日本藝術院獎，一九六九年獲每日藝術獎，同年被授予文化勳章。一九七七年在法國舉辦畫展，展出為唐招提寺創作的「障壁畫」（隔扇畫）。翌年來中國展出，為「文革」後第一位來華舉辦個人畫展的外國畫家。一九八五年獲德國政府頒發的「世界優秀畫家」榮譽。先後為皇室東宮御所、吹上御所、新宮殿和唐招提寺御影創作壁畫和「障壁畫」。另有《與風景的對話》、《白夜之旅》、《我遊歷的河山》、《馬車喲，慢些走》、《唐招提寺之路》等多種散文集行世。

令人沉痛的是，東山先生已於一九九九年五月乘鶴西去，享年九十歲。

——林少華

（本文源自青島出版社2015年版《東山魁夷 白色風景》）

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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