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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並不想管別人叫爸爸

?文/小黎小姐

其實我並不想管別人叫爸爸


爸爸去哪兒4


全世界都被董力和阿拉蕾迷得神魂顛倒時,木木卻每天在評論里留下shit和十坨大便,引來無數粉絲咒罵。


你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管他是不是親爸,阿拉蕾可愛就好呀!

懂什麼你,神經!


滾出微博界,不然人肉你!


我們說,你又何必呢,民眾都是盲從的,你不能怪他們。


木木嘆氣,也許只有她才真正明白,沒有人願意管別人叫爸爸,無論對方多帥多富多暖心。


1

曾經,木木有著一段穿著雪白裙子,漫山遍野瘋跑的快樂時光。


她喜歡光著腳丫穿一雙米色涼鞋,鞋子已經小了,媽媽把兩個袋子剪開,她的腳趾頭不安分地探出來,跑快了就會戳在地上。但這絲毫不影響她飛奔,整個村子都知道,有個名叫木木跑得飛快的小姑娘。


每天太陽最大的時候,木木跑在草叢裡,有老爺爺喊她名字,她就咧開嘴咯咯地笑。


她捉蜻蜓的技術比男孩子還高超,一把就能捏住藍色的大飛機,也有時會被紅蜻蜓咬上一口,她就瞪著眼睛說,再咬我就把你吃掉!


五歲生日那天,她用鄰居叔叔煙盒裡一小塊金色紙,剪成月牙形貼在腦門上。然後蹦蹦跳跳地滿街跑,有阿姨笑說,呦,哪裡來了個小包拯?

木木非常生氣,跺著腳喊,我是水冰月,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


對面的小男孩一臉嫌棄,說哪有這麼黑的水冰月,你分明就是包青天!


木木氣得七竅生煙,跑過去狠狠地對男孩的腳踩了下去,男孩疼得哇哇叫,她就轉身跑回家。男孩把眼淚收回去時,木木早就無影無蹤。


她回家對著鏡子,哪裡有扎兩個辮子的包公,真是個沒見識的傻小子。

黑怎麼了?奶奶說她比夸父跑得還快,她和他一樣每天追著太陽跑。


照著照著她就忍不住哭了,以前奶奶經常給她講故事,可是年前奶奶就死了,再也沒有人告訴她,牛郎和織女最後的結果。


媽媽聞聲走進來抱住她,說乖寶貝,過生日咋能哭呢?


木木真的不哭了,她摸著媽媽圓滾滾的大肚子,心想再哭肚子里的弟弟肯定要鬧了,她是姐姐,得管著他。


2


蛋糕只有巴掌大,是媽媽託人在集市上花三塊錢買的,只有奶油沒有蛋糕底座,上面有粉色的小花,真好看。她用勺子舀一口放在嘴裡,可真甜哪!


她又遞給媽媽,媽媽問她,怎麼,不好吃呀?


她忙說,好吃好吃,弟弟吃吧。


傍晚,木木坐在院子里畫畫,各色的蠟筆頭在她指尖流轉,在紙上肆意絢爛。媽媽走過來,坐在她旁邊的小板凳上,眼神那麼溫柔,她想自己真幸福,擁有最美的媽媽。


媽媽嘆口氣,撫摸她的小腦袋瓜,說可惜我的木木沒生在好人家,不然說不定會成個畫家。


大人們真奇怪,有什麼可惜的呢,難道自己畫的不夠好看嗎?那好吧,那就再在旁邊花一朵小紅花。


很多年後,美術老師一臉吃驚的問木木,你真的沒學過么?木木笑著搖頭,總會想起那幅像調色盤一樣鮮艷的圖畫。


木木其實比村裡其他孩子優秀得多,她會背誦整本的唐詩,能筆算所有的乘法。奶奶死前告訴她,媽媽是當年的下鄉知青有文化,讓她好好跟媽媽學。媽媽每天閑下來都會教她念書識字,只是最近越來越愛睡覺,大概是被肚子里的小弟弟累的,沒時間教她。不過也好,她有更多時間和太陽賽跑了。


一天晚上,木木跑得滿頭大汗回來,一進院子就聞見撲鼻的香。


隔壁的三嬸扯著脖子喊,木木呦,你爸爸回來了,你們娘倆苦日子到頭嘍!


爸爸?


她愣在院子里,上次見爸爸還是奶奶死的時候吧?不知為什麼,她想拔腿跑,卻被媽媽一下子叫住,只得怯生生地挪進屋。


桌上已經擺了一大桌菜,爸爸就坐著炕上,她卻覺得那麼陌生。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她壓根不需要爸爸,她和媽媽在家好著呢,馬上還會有個小弟弟。不過看在媽媽很高興的份上,就讓他在家住幾天吧,反正他很快會走的。


爸爸站起來,她下意識地後退,卻被他一把抱起來。木木有些生氣,尤其是他貼過來的臉,胡茬扎得她生疼,真是太討厭了。不過看在他給自己買了新的水彩筆,就勉強原諒他吧,做小孩真難,總要委曲求全。

其實我並不想管別人叫爸爸



3


那幾天,家裡天天吃肉,大概是爸爸回來媽媽開心的吧,不過每次媽媽都把那碗肉放在自己面前,木木暗自得意,媽媽果然最偏向自己。


白天木木還是在最熱的中午對著太陽奔跑,只是回家的時間會早了一點,因為爸爸也開始給她講一些小故事。只是他講的和奶奶不一樣,他講的都是解放軍或者土匪的故事,常常聽得木木萬分緊張。下午她蹦蹦跳跳地跑進院子,手裡的野花還帶著香味,她要送給爸爸作為禮物,讓他可以一直在家講故事。


可是,那天她卻聽見屋裡摔東西的聲音,他們壓低聲音說話,卻仍然能聽見媽媽嚶嚶的哭泣。


木木把花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爸爸果然是壞人,她才不要聽那些破故事,她要去幫媽媽出氣。


可是她一進屋,媽媽就立刻擦乾眼淚對她笑,真搞不懂,到底是怎麼了。可不管怎麼了,她已經決定不再聽爸爸講故事了。


三天後,媽媽給她穿上爸爸買回來的新裙子,腳上的新涼鞋是鮮艷紅色,不用剪開帶子仍然大了一截。木木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這麼好看應該像水冰月了吧,她要去問問上次那個小男孩。


可是媽媽不准她出門,她說家裡今天要來客人,是誰呢,可以阻擋她追趕太陽。


她坐在院子里等待,卻怎麼也想不到,他是要帶她走。


4


那是她第一次坐小汽車,媽媽說讓她先跟叔叔去個地方,她要等爸爸回來一起過去。木木乖順的點頭,媽媽甚至一臉吃驚,她跳進車裡,說媽媽你別急,我會用力等你。


等一個人要用多大力氣,小小的木木還不知道,她只是用力攥著拳頭,一下車就吐得翻江倒海。


戴眼鏡的男人領她進家門,他讓她坐在軟綿綿的椅子上,他叫那個沙發。一個奶奶聞聲過來,開心得摟過木木,說好孫女好孫女。


男人買來雪糕給她吃,白色的帶子里,雪白的奶糕過著脆脆的巧克力皮,她一伸舌頭,甜蜜就流入嘴裡。在家的時候我,媽媽偶爾也會給她買一毛錢的冰棒,用力吸下去,整個舌頭都會變成紅色,吸到最後剩下一塊半透明的冰。


木木用力的吸一下手裡的雪糕,它就整個融化開來。於是她就吸得更加用力,她想吃完或許媽媽就來了。


晚上木木睡在軟綿綿的小床上,她居然有單獨的房間,她也再不用跑到院子里撒尿,房子里有專門上廁所的房間。


一連好幾天,男人始終欲言又止,老奶奶嘆口氣說,這孩子真是討喜,乖乖的也不苦,就是黑了些。


木木很用力的吃飯,很用力的走路,她已經好多天不去輕飄飄地追太陽了,她必須要很用力,才能等到媽媽。


可是,突然老奶奶讓她叫這個戴眼鏡的叔叔,爸爸。


她想起上車前,她在窗戶里偷偷看見叔叔把一打錢塞進媽媽手裡,其實她什麼都知道,她只是在等媽媽反悔,就會把她買回去了。


5


你知道被拋棄是什麼感覺嗎?


木木看見網上電視里這對假父女,她說,我一直不肯叫那個人爸爸,因為我覺得我一旦叫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我覺得這個遊戲,一點也不好玩。


我當然明白,木木不是接受不了這個綜藝,她只是接受不了兒時的這段經歷。


木木十五歲的時候,才被接到親生父母身邊,她的養父得了食道癌晚期,打電話叫她媽媽接走她。


她看著眼前淚流滿面漂亮的婦人,卻感受不到這個人和自己的關聯,她不願意跟他們走,她要留在養父身邊。她甚至恨他們,憑什麼他們要賣了她,又憑什麼要接回她。


養父卻執意讓她走,告訴她好好讀書,要有出息。


當年木木的爸媽要去其他地方打拚,又沒能力交超生的罰款,她爸爸執意要留下那個還未出生的男孩。外出打工,總帶不了兩個小孩,於是便替她尋了這麼個好人家。


木木還是坐車走的,只不過很快又轉了飛機。媽媽告訴她,當年她懷的其實是個小妹妹,鄰居大嬸們看得並不准。木木冷笑,又有什麼關係呢,離開養父,她徹底成了孤兒。


她見到了洋氣的妹妹,妹妹坐著鋼琴前,像極了洋娃娃。媽媽說,木木我給你報個美術班好不好?


木木搖頭,早就不畫了。


晚上,她躺著陌生的床上,想起她到養父家第一個夜裡,也是這樣孤獨而無力。


6


木木去了大城市裡最好的中學,她的成績一落千丈,當初在縣裡她還是優等生,可在這,她第一次接觸到從來沒見過的英語。


妹妹是媽媽的驕傲,不僅僅能彈鋼琴,還能說流利的外語。


木木覺得,她並不屬於這裡,她越來越思念自己的養父,要不是看著媽媽給養父留下那一沓錢,她絕對不會同意離開。可是養父需要錢看病,她也只能為他做這麼多。


所以,她開始拚命長大,拚命學習,拚命有出息。


高考結束那天,她買了一張回家鄉的車票,她去給養父上墳。


她打電話到養父家門前的食雜店過,知道養父沒能熬過那一年。所以她當然也知道,那些遠處寄來的生日禮物,都是媽媽的良苦用心。


從老家回來後,她在車站叫了一聲爸爸,那個高大的男人就那麼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聲痛哭。這兩個字在他們之間已經隔了整整13年,她始終不肯再叫他,就好像當年始終不肯開口叫他。


當初養父在她臨走前,拉著她的手說,有些事,退一步海闊天空,所以,學會寬容。


但是這些年,她始終沒有放過他們,也沒有放過自己。


直到這次回去,門口食雜店阿姨交給她養父留下來的那封信,上面之後一行字。


有些人,晚一步人去樓空,所以,學會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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