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桃竊葯事難兼：李商隱和女道士的凄美情緣
李商隱生來多情，又愛慕玄風，當遇到這樣一位能夠吟詩作對，又青春年少的志同道合的紅顏知己時，難免會彼此互生愛戀而難以自拔。
文/清虛道人
唐朝有一位詩人，他的詩作內容極為隱晦，後人只能從隻言片語中，去猜測作者的意圖。但讀者只要細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位詩人所寫的或瑰麗、或隱逸的語言，在很大程度上是和道家的思想相契合的。
這位詩人就是有著「小李杜」美稱的李商隱。
有著「小李杜」美稱的李商隱（資料圖）
李商隱的道家情結
大眾最熟知的李商隱詩作莫過於《錦瑟》一首。現如今人們普遍認為這是一首悼念亡妻的作品，但這首律詩的頷聯寫道「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這分明就是典型的道家情結的展現。
李商隱還有一首《詠懷寄秘閣舊僚二十六韻》，其中寫道「橐籥言方喻，樗蒱齒詎知」，這裡的「橐籥」來自於《道德經》「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樗」，更是莊子曾數次提到因自身的拙陋而得以保全的臭椿樹。俗話說，文如其人，李商隱也絕不會突兀地造出這些字句，從詩作中我們彷彿可以看到，一個對道家有著特殊情結的詩人，正遺世而獨立。
李商隱和女道士的情緣
若追究起李商隱的身世和人生經歷，不難發現，他和道家之間還有著莫大的淵源。
李商隱青年時期曾經在玉陽山修習道術（資料圖）
據傳，李商隱青年時期曾經在玉陽山修習道術，並在此期間可能與一位女道士發生了戀情。李商隱有兩首詩作《月夜重寄宋華陽姊妹》、《贈華陽宋真人兼寄清都劉先生》，後人考證，認為這兩首詩是李商隱寫給女道士的情作。我們不妨從《贈華陽宋真人兼寄清都劉先生》中略窺一二：
淪謫千年別帝宸，至今猶識蕊珠人。
但驚茅許多玄分，不記劉盧是世親。
玉檢賜書迷鳳篆，金華歸駕冷龍鱗。
不因杖履逢周史，徐甲何曾有此身。
詩題中的「劉先生」，便是道士劉從政。南朝著名道士陶弘景就曾自號華陽先生，自此「華陽」便成了隱居道士的代名詞，這裡提到的「宋華陽」應該是某位道士的指稱。這首詩的大致意思是說，宋華陽和劉先生與自己都是從天宮貶謫人間的舊相識，三人之間的仙緣恐怕由來已久。現在每每看到匣中珍藏的宋華陽的書信，自己總是會感到神思恍惚。最後一句更是借老君爺復生徐甲的典故，來表明他自己對劉先生這一位引薦人的感激，更是對這位叫作宋華陽的女道士念念不忘，李商隱甚至還把邂逅這段的戀情當成了一次新生。其對宋華陽的愛戀，可見一斑。
詩史互證
言有盡而情無窮。關於李商隱與「宋華陽」姊妹之間的故事，民國時期的女作家蘇雪林在其《李義山戀愛事迹考》中進行了充分的闡釋。
一生難再續情緣（資料圖）
據蘇學林的考證，宋華陽原本是一名宮女，因為侍奉入道的公主自己也做了女道士。當年李商隱同宋華陽邂逅時，兩人一見鍾情，很快墜入情網。但這樣的感情無疑是不被禮教容納的，短暫的歡娛後，必定要面臨無盡的傷痛。
據說，宋華陽一直是李商隱心中的珍愛，雖然一生難再續情緣，但一直到了晚年，李商隱還曾設法要在長安城和宋華陽再見一面。
偷桃竊葯事難兼
李商隱有一首著名的《無題》詩：
昨夜星辰昨夜風， 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 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這首詩作就是寫給宋華陽的作品。詩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一句，說的便是當初二人相見時互生情愫的感受。
心有靈犀一點通（資料圖）
在戀人分別後，李商隱又作了一首《月夜重寄宋華陽姊妹》，詩中寫道：
偷桃竊葯事難兼，十二城中鎖彩蟾。
應共三英同夜賞，玉樓仍是水精簾。
這裡的「偷桃」，是借用了當年東方朔三偷王母禁桃的故事，據說東方朔因偷了西王母仙桃，而長命一萬八千歲，由此得了壽星的美稱。「偷桃」和「竊葯」都是指道家修鍊之事。「十二城中」，喻指玉陽山靈都觀，即李商隱和宋華陽一起隱修並相遇的地方。雖然整首詩在字裡行間都瀰漫著道家的修鍊元素，卻又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分明是在言說世俗戀情與入道求仙，兩者不可得兼的糾結。雖然只一首短短的七言絕句，但從中卻可窺見李商隱用情至深。
唐朝盛行慕道重玄之風
李商隱以文人和仕宦的身份，同這一位既是宮人、又是道士身份的女子發生戀情，這在當時並不是什麼奇事。
唐朝風氣開放，且以道教為首的宗教氛圍濃厚，全國上下都很盛行慕道重玄之風，朝廷中更有以道舉來開科取士的先例，老子的《道德經》還被推舉到了聖經的地位，道士的身份地位也因此得到顯著提高。當時，很多王公貴族都喜歡結交仙友雅士，唐王朝也先後有數位公主曾入山修道。一些宮女為了獲得更大的人身自由，也會或主動、或被動地選擇跟著皇室人員入道觀修行。又因為誦經的需要，這些女子開始慢慢接觸文章詩詞，如女冠魚玄機等聰慧之人，更是在文學上取得一定的造詣。
唐朝盛行慕道重玄之風（資料圖）
但清修的生活並不好過。為了增加宮觀的經濟收入，這些女道士不得不組織一些齋醮活動，因而獲得了與官宦和文人名士結交的機會。李商隱生來多情，又愛慕玄風，當遇到這樣一位能夠吟詩作對，又青春年少的志同道合的紅顏知己時，難免會彼此互生愛戀而難以自拔。
但這樣的邂逅，終歸是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李商隱與這位宋華陽的感情，最終還是無疾而終。他在《銀河吹笙》一詩中寫道「不須浪作緱山意，湘瑟秦簫自有情」，委婉道出了那段只能成為追憶的感情。
愛慕玄風的文人有很多，但想要做到如莊子一樣的超然並非易事。李商隱在一首《東還》的詩中寫道：
自有仙才自不知，十年長夢采華芝。
秋風動地黃雲暮，歸雲嵩陽尋舊師。
從詩句中我們隱約可以猜測到李商隱的不得志，儘管他已經表露出了想要拜師學仙的想法，但恐怕這樣的念頭，最終也只能變成一句託辭，進而演化成為對自身和時政的悲嘆。待到人生迷霧散盡，眾人或許才能明白，庄生夢蝶的故事竟然是一生的最終寓言。（編輯：若水）
（騰訊道學獨家稿件，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文：清虛道人，騰訊道學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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