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全世界，我只有你

深度前言：她們不像我們，讀過書明白許多大道理，知道愛情重要，但維護自身尊嚴更重要

正文：

一起吃飯時，朋友跟我說了她半個月前發生的一件事。

上班時，她媽媽火急火燎地打電話，讓她趕緊回家，出事了。

電話里說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聽語氣里那焦急勁兒，她也心知肯定是大事。

立即訂了最近的車票，當天晚上就到了家。

她到了家，進了堂屋，看到一屋子素縞，悲慟的哭聲，每個人通紅且哀傷的雙眼，以及正中間那口顯眼的棺材。

沒錯，是棺材。

她愣住了，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

幾秒鐘後，她媽媽看到了她，過來將她拉到角落，輕聲說：你叔出了車禍，已經沒救了……

她眨眨眼，噢，叔叔出了車禍，已經沒救了。

那躺在棺材裡的那個人，他今年不過將將32歲，正值壯年；他的大兒子今年才8歲，剛上小學二年級；他的第二個孩子，還在他老婆的肚子里，再有一個月就要出生，出生在這個已經沒有爸爸的世界。

叔叔走了，堂弟怎麼辦？嬸嬸怎麼辦？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怎麼辦？

朋友腦子裡一瞬間略過這些想法，然後她掃過整個堂屋的人，目光停駐在正中間那個，一手扶著大肚子，一手牽著男童的女人——她的嬸嬸身上。

嬸嬸臉色很平靜，她定定地看著棺材，似乎能透過木板看到她躺在其中的丈夫。

好像似乎在說——

喂，睡飽了就起床好不好？

「唉，從聽到這個消息到現在，你嬸一直就是這個表情，一直在強撐著。」

朋友的媽媽在旁邊嘆息。

朋友繼續看著她的嬸嬸，天地間一片蕭條，周圍往來人群全都寂然不動，眼裡心裡都是那個已經躺下的人，默然不語。

「當時我就淚流滿面了」，朋友說。

叔叔18歲時去外地打工，2年後回來，就把那時已經大著肚子的嬸嬸帶回來了。

父輩們嫌棄嬸嬸的身高和她外地媳婦的身份，死活不同意她進門。可木已成舟，也沒辦法，迫不得己地同意了這門婚事。

農村的喜酒辦的很簡陋，嬸嬸沒哭沒鬧，坦然接受了這一切，只因叔叔一直給了她一個依靠。

過了門的日子不好過，嬸嬸從沒抱怨，挺著大肚子每日洗衣做飯，操勞家務。叔叔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可一邊是父母一邊是媳婦，他也只能偶爾當個中間佬。

更何況，叔叔經常是在外地打工掙錢，不常在家。在長輩的威壓下，嬸嬸的日子愈發難過。

事情的轉機是那年冬天，那時嬸嬸已經懷孕將近7個月，下過雪的路滑，嬸嬸天蒙蒙亮之時就去打水，一不留神摔了一跤，肚子磕在水缸的凹處。

沒錯，嬸嬸流產了，在鎮上的醫院搶救了好久。

聽說那時，叔叔知道了這件事後，慌忙從外地回來跟父母大吵了一架，堅決要分家。

「我老婆是我帶回來的當老婆的，不是給你們當奴僕的！」

「即使你們是長輩，我們也無法再忍下去了！」

朋友嘆了一口氣，

「印象中，知道自己孩子沒了的那天晚上，嬸嬸哭了一夜，那也是我唯一聽過嬸嬸哭的一次。」

分家以後，叔叔和嬸嬸的生活好了一些，叔叔不再去外地打工，而是在附近的鄉鎮找些活干，慢慢地，家裡條件好了起來。

三年後，他們終於迎來了他們第一個愛情的結晶。

是個大胖小子。

都說隔代親，有了孫子後，兩位老人對著嬸嬸，也有一些笑顏了。

日子就這麼緩慢進行著。

「我以為他們會永遠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雖有些磕磕絆絆，但兩人過好了自己的小日子，也是好的。」

「可是，天不遂人願。叔叔幹完活騎著小電動深夜回家，在拐彎處就碰上了車禍……那人是酒駕，速度特快，叔叔當場就……」

朋友說著再度哽咽。

在整個喪事過程中，嬸嬸一直都很平靜。

父輩們指著她鼻子罵煞星，剋死了兒子。

嬸嬸渾身顫抖著，卻仍忍了下來。

畢竟，世上那個唯一對她好的男人已經入了土。

她還有何指望呢？

「後來呢？你嬸嬸怎麼樣了？」我問。

朋友看了我一眼，繼續道——

「喪事辦完了之後，嬸嬸親自上門拜訪了好多人家，感謝他們在喪事過程中的幫助。

然後嬸嬸帶著幼子，拖著笨重的身子，努力彎著腰，跪在父輩那兒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嬸嬸帶著兒子就回了娘家。

踏出村口時，嬸嬸甚至都沒回頭看一眼。」

聽完後，我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但又無法說。

我小時候也在農村長大，也見過那膀大腰粗的婦人叉腰破口大罵；也見過那夫妻深夜吵得大聲鄰居都跑來看熱鬧；也見過很多外地媳婦，僅憑著愛情的力量不遠千里跟著來到夫家，又因為娘家遠沒人給出頭，而忍受夫家的刁難……

她們不像我們，讀過書明白許多大道理，知道維護自己的權益，知道愛情重要但尊嚴更重要。

她們眼中只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們的一生是圍繞著這些來轉的。

朋友的嬸嬸遇到了她的叔叔是幸運的，最起碼叔叔也是疼她愛她的，可上天又尤其愛作弄人。

甚至還有一些農村外地媳婦，到後來，丈夫也不疼愛了，於是她們的一生就在凄慘中度過。

似乎這個人群，她們的全世界，都只有你，還有和你的孩子。

一旦出現點意外，就可能成為這個社會的邊緣人物，凄凄慘慘戚戚渡過下半輩子。

這怨天怪地還是命運？

我無法給出回答。

秦暮寒，微信：深度（eyes_inSight），愛折騰文字的逗比中二少女，關注深度，多一點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