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的另一面：孟子說皇帝無道我就移民

選讀《顏氏家訓》【6】

舊時一直流行一句老話，叫「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其實這是一句很陰險的話。為什麼呢？因為這句話要推而大之，潛台詞就是「天下沒有不是的皇帝」。要知道，在古代君父一體，皇帝就是天下人的父母，所以最後推論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荒唐結論。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到底是誰說的？反正不是孔孟說的，儒家正統的經典里也沒有這句話，估計是後來的犬儒為了討好主人編出來的鬼話吧。

記得孔子說過「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的話，意思是皇帝對大臣尊重，大臣才對皇帝忠誠，這還帶條件的。所謂「君君，臣臣」，君要像個君的樣子，臣才會像個臣的樣子。「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潛台詞就是，如果君王無道，就可以辭職算了。

孟子就更激進了，他說，「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去」，意思是皇帝無道，反覆說了也不聽就可以移民了。（要知道孟子生活在戰國，那時候的中國相當於今天的歐洲，一塊大陸上有很多文化源流相似的國家，因此這個國家的政府他看不慣，隨時可以跑到其它國家去混。）

他還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這簡直是要造反啊！呵呵！所以孟子按現代的觀點來看，是個很反動的傢伙，其實歷史上也有很多皇帝看他不順眼。

我覺得我們近代對儒家有很多偏見，認為儒家就是愚忠，其實是被明清以來變了味的儒教所誤導。

那麼君無道，臣是不是可以不忠；父不慈，子是不是可以不孝？著名的儒學經典《顏氏家訓》同樣有明確論述，下面我們就來看看這一段。

原文：

夫風化者，自上而行於下者也，自先而施於後者也。是以父不慈則子不孝，兄不友則弟不恭，夫不義則婦不順矣。

解讀：

他說，這個家風教化啊，必須要從上向下推行，皇帝影響天下，老人影響後人。

這個話說得太好了，教育如果自上而下就太容易了。比如我們要老百姓遵守交通規則，如果官員都不敢闖紅燈，那麼老百姓又有幾個人敢闖呢？

大領導如果帶頭不貪，那麼小領導又有幾個敢有這個心呢？皇帝如果愛他的子民，那麼又有幾人不愛國呢？（所以不愛國的人多，首先要找皇帝的原因，抗日戰爭時期我們出了那麼多偽軍、漢奸，首先還是政府讓人民沒有歸屬感啊！）這就是「夫風化者，自上而行於下者也」的道理啊！

下面他又接著說：「是以父不慈則子不孝，兄不友則弟不恭，夫不義則婦不順矣。」

意思是：父親如果不慈愛，那麼子女就不可能孝順；哥哥如果不友愛，那麼弟弟就不可能恭敬；丈夫如果不仁義，那麼妻子就不可能順從。

上篇說過，女人要從男人，但要注意哦，這個男人也要值得女人順從才行哦！所以儒家並不是一味的提倡順從。

君為臣綱是說皇帝要成為大臣的楷模，同理，父為子綱、夫為妻綱都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還有幾句，我們繼續往下讀。

原文：

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義而婦陵，則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攝，非訓導之所移也。笞怒廢於家，則豎子之過立見；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治家之寬猛，亦猶國焉。

解讀：

那麼如果父親慈愛而子女忤逆，哥哥友愛而弟弟倨傲，丈夫仁義而妻子刁悍呢？那怎麼辦呢？我們是不是也要姑息？

不！他肯定地說道：「那便是天生的凶民，只有靠刑罰殺戮來讓他們畏懼，而非普通的訓導可以改變的。」

這有點像孔子說的「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的意思了，那麼只能「以直報怨」，該刑戮還得刑戮一下。

最後他總結性地說道：「笞怒廢於家，則豎子之過立見；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治家之寬猛，亦猶國焉。」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棍棒板子如果在家裡廢除掉，完全只管和顏悅色的善說，那麼小孩子們的過失立刻就會出現。這其實就像國家的刑法一樣，如果國家沒有刑法作為底線，只靠道德去約束人，那麼馬上殺人、搶劫就會泛濫，因為「笞怒廢於國，則凶民之過立見」，這是我按他的邏輯推的哈，呵呵。

但使用刑罰也需要特別謹慎，他後面趕緊補充了一句，「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治家之寬猛，亦猶國焉」。意思是，刑罰如果施用不當，甚至是濫用刑罰，那麼老百姓就會無所適從。

所以啊，治家的寬嚴和治國是一個道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在儒家看來是一以貫之的。（灰墨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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