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師：寧當交際花，不當妃子

（何晴版李師師）

文/侯虹斌

要說明宋徽宗為何會跟李師師勾搭上，首先得從北宋年間的夜生活說起。

北宋的汴京面積34平方公里，但是人口總數卻達到140萬左右，密度之高非常驚人。城內有8萬多名各類工匠以 及2萬多家商店。而南宋的臨安，初期孝宗乾道年間（1165-1173年），「口五十五萬二千五百零七」，到南宋末年咸淳年間（1265-1274年），已增至「口一百二十四萬七百六十」，這還不包括不下十萬人的軍隊人數，以及為數眾多難以統計的流動人口。

而同一時期（公元13世紀），倫敦只有2萬人，巴黎有4萬人，西方最大最繁華的城市威尼斯，也不過10萬人口。

而且，宋朝的商業社會和市民社會，已相當發達。宋人夜夜泡吧，紙醉金迷，快樂到死。

同時，汴京還是個文化藝術中心，汴京國際藝術節一屆接一屆地舉行，而且，同期還會有大量的外圍展。不過那時既不叫798，也不叫創庫，而叫瓦舍或勾欄。而皇帝宋徽宗本人，就是當時最有名的畫家。其實，他的工筆花鳥畫雖然在後世最為聞名，但他最擅長的其實是珠寶設計啊，可惜他根本就不在意宣傳，品牌淹沒了。而李師師，就是汴京城裡最大最火的「礬樓」夜總會的首席紅伶，歌唱家。這兩人都是當時文藝界的泰斗，都沒打過照面。

第一次，宋徽宗打扮成一個商人來見她，見面禮是內宮藏的「紫茸二匹，霞疊二端，瑟瑟珠二顆，白金二十鎰（一鎰合二十四兩）」。等啊等啊，李師師後半夜才款款地走來，不施脂粉，身著絹素。她一看宋徽宗是個商人，雖然長得還不錯，鬍子也好看，但她沒什麼好氣，隨隨便便彈了首《平沙落雁》敷衍一下，就走掉了。趙佶一見她傲慢的態度，馬上就被震住了：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超模啊。妖嬈美艷天生艷感的尤物哪裡都是，可師師不同，她非常地瘦，脖子像天鵝一樣修長，面容清淡，平靜，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一看就是家教良好的良家婦女。再加上又有一把天生的好嗓子，為人又傲慢清高，從不給媒體好臉色看，物以稀為貴，師師的身價就是這樣給抬上去的。

這是大觀三年（1109年）八月十七的事。

趙佶一直在等靈感到來。可是，宮裡面的美女們天天都珠圍翠繞地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讓這個珠寶設計師毫無口味。而李師師不施脂粉，一頭蓬鬆的素髮，卻剛好吻合他的設計理念。他屁顛屁顛地回宮了。李師師的經紀人知道這個像傻博士一樣的人就是皇上，才大吃一驚。李師師兀自神閑氣定，不冷不淡：只羨才華不羨官，咱師師不是那種沒見識的人。

（安以軒版李師師）

半個月後，趙佶再次光臨，送給師師一個禮盒。當李師師皇上親手設計的珠寶的時候，忍不住幸福地呻吟起來。此物不傳，我至今想像不出它的樣子。它結合琺琅的莊重、銀飾的簡潔、水晶的璀璨、珍珠的溫潤。看來，趙佶真是一個傑出的藝術家呀。李師師不禁芳心暗許，同意趙佶有空就挖地道過來。

經紀人馬上給珠寶買了保險。保險公司考慮到是皇帝設計的孤品，茲事重大，提的要求是：在室外的時候，不得外露，以妨被搶。於是，李師師每回出門，都戴著帷帽，還用薄紗或輕綃遮住面部。所以，世人都無緣親見趙佶的傑作，滿街的女人倒是紛紛模仿起超級明星李師師的帷帽，認為是來自異邦最摩登的打扮，說是在遮與露之間的微妙平衡。所以，看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就知李師師發明的帷帽這種新花式多流行了。

其實，李師師除了跟這個位高權重的設計師相好，還和著名作家晏幾道、秦少游、周邦彥，甚至畫家張擇端都有一腿。特別是周邦彥，作為大晟府樂正，仗著有才華，鼻子都能朝天了。對於一個傑出的歌姬來說，李師師與之正是惺惺惜惺惺。一次，周邦彥正與師師敘談，忽報聖上駕臨。周邦彥倉促之間藏身於床底。趙佶進來了，溫情脈脈地替師師剝橙，把床上床下的人兒都急死了。趙佶一走，周邦彥從床底下爬出，填詞《少年游》一首：「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

這首詞傳到徽宗耳朵里，妒火中燒，命蔡京將周邦彥押出國門，趕走；想想，又怕得罪佳人，又把周邦彥召回來了。

李師師寧當交際花，不當妃子是有道理的——當然有一個能不能的問題，但也有一個願不願的問題——進了宮，一輩子就要跟那些三姑六婆勾心鬥角，分分鐘死無葬身之地；而操老行當，天天可跟風流才子彼此傾慕之人酬唱應和，尊為女神。哪種命運更好？李師師自然有分寸。

（本文有虛構）

附錄：

李師師：北宋末年色藝雙絕的名妓，她慷慨有快名，號為「飛將軍」。她的事迹在筆記野史、小說評話中多有記述。較早的可見張端義《貴耳集》、張邦基《墨庄漫錄》、宋代評話《宣和遺事》。宋徽宗在位期間，自政和年間以後，也常微行出遊，由數名內臣導從，乘小轎子前往李師師家。曾與著名文人周邦彥、晁沖之交遊。有說後來徽宗把她召人內宮，冊封為瀛國夫人或李明妃。金兵入侵、汴京淪陷，李師師的下落變得眾說紛紜，撲朔迷離。

本文節選自本人新書《叫我女王大人》，花城出版社，2016年10月版，

噹噹、京東、亞馬遜、天貓等網店及各大書店均有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