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部電影，講中國人買不起房子慘，買得起更慘
文 |LOOK
劉傑是中國非常出色的一位藝術電影導演，他的電影《透析》《碧羅雪山》看過的人也許不多，但只要看過，多半都會對這位導演肅然起敬。
劉傑後來拍了一部青春片叫《青春派》，董子健和秦海璐主演，這標誌著他開始向商業類型片轉型。不過《青春派》仍殘留了一些藝術電影的特徵，轉得還不夠徹底。
本周上映的《捉迷藏》，則是劉傑的第一部最為標準化的商業類型片，標準得讓我們忘記了他曾經是個藝術電影導演。這部電影說的是，作為中國人，買不起房子當然會很慘，但就算住著高檔小區，同樣會很慘。
作為恐怖片，《捉迷藏》由始至終都在驚嚇觀眾，讓觀眾在震驚、惶恐、焦慮的體驗中獲得刺激，最終產生快感。從觀影效果來看，觀眾受驚嚇的目標肯定是達到了，尤其是在影片的前半部分，但是否有快感就很難說，因為影片對恐怖片技巧的使用存在偏差，整部電影的文本邏輯也有不小的問題。
記得王家衛很多年前說過，年輕導演一開始可以試試恐怖片，如果恐怖片都拍不好，就可以考慮改行了。
王家衛的意思是，恐怖片作為一種歷史悠久的類型片，有一整套成熟的套路技巧，導演可以很容易地搬用、模仿，而且可以用較低的成本做出不錯的效果。恐怖片要拍好當然也不容易，但它的門檻相對低。
絕大部分恐怖片都是在構築一個外來者入侵的事件，這個外來者用精神分析的術語來定義，就是「他者」（the other）。在好萊塢的恐怖片中，這個「他者」可以是殭屍，也可以是邪魔或者惡靈，經常與西方基督教文化的原罪情結有關，比如《驅魔人》《閃靈》《羅斯瑪麗的嬰兒》都是其中的經典。
劉傑這部《捉迷藏》，入侵的「他者」表面上是個精神病人，影片在一頭一尾用了很多文字來介紹偏執性精神病的定義，不過更本質來說，「他者」是隱喻某種社會病症，即貧富差距、階層矛盾，才是片中兇手陷入精神病狀態的根源。
影片中買不起房的兇手成了偏執狂，買得起高檔房的霍建華也得了疑心病，總之，不管你買不起還是買得起房，都很慘。
在恐怖片里加入社會批判的意識，對劉傑來說一點不奇怪。從他過去所有作品來看，他畢竟是一名具有強烈現實關懷的導演，這是他創作的底色。
《捉迷藏》的技巧比較套路化，是我們熟悉的希區柯克式驚悚片技巧，先誤導觀眾，製造一個錯誤的期待。霍建華的哥哥（片中角色叫張家輝）失蹤了，到底去哪裡了？
變態殺人犯應該就是這個張家輝，他為什麼要報復弟弟？怎麼才能抓住他？
為了強化這種效果，影片甚至使用了邏輯不甚合理的誤認技巧，中間跑出來的那位被誤認的跟蹤犯，並非真正的兇手，但他怎麼剛好穿得和兇手一模一樣？這太巧合了，過於巧合就是故弄玄虛，觀眾是不會因此感到滿足的。
影片在高潮部分主動為觀眾解開迷津，這很像是希區柯克在《迷魂記》中做的那樣，在影片後半段讓女主角現出真身，於是化懸念為驚奇，繼而展開正反雙方的大決鬥。
決鬥的過程一再被延宕，入侵的「他者」，也就是兇手被一次次放倒，然後又毫髮無損地站起來，簡直像《終結者2》里的T1000。這本來也是恐怖片的俗套手段，只不過節奏過於單調重複，就很容易讓觀眾疲勞。
一些恐怖片最慣常的技巧劉傑用得得心應手，舉幾個例子。
故事發生的幾個主要空間，都具有幽閉效果，拆遷舊樓、停車場、電梯、汽車、家，成為了圍困被侵犯者的主要空間。
尤其是那座等待拆遷的舊樓，整個小區在各種雜亂電線的布置下有一種天羅地網無所隱遁的視覺窒息感，在美術上這是很出色的。
聲音是恐怖片最重要的元素，本片對聲音的運用不算太獨特。開場的時候，主角行走踩踏地板的聲音，貓叫的聲音，關門聲，算是比較密集化地使用聲音製造氣氛的例子。
為了扣無家可歸的母題，開門－關門成了影片反覆出現的驚嚇場景。
此外，估計是吸收了近年好萊塢以《靈動：鬼影實錄》（Paranormal Activity）為代表的新式恐怖片的技巧，本片大玩視點遊戲。監視器鏡頭的反覆使用，視點不斷的轉換游移，一直在牽動觀眾的注意力。
在討論完這些技巧後，我必須指出影片的一些較大缺陷。
恐怖片中有個約定俗成的禁忌，主角受難如果是因為自作孽不可活，那就會嚴重降低觀眾的認同效果，因此他最好是無辜的。希區柯克的《驚魂記》是比較特殊的反例。
劇情有一個特別不合理的地方，霍建華、萬茜夫妻有太多次可以報警的機會，但為什麼不報？警察僅僅在中段和末尾驚鴻一瞥，出現了兩次，形象亦是曖昧不明，沒有發揮實質性作用。
因為影片是翻拍自韓國原版，原版確實如此處理，這其實是韓國片的一個慣例。警察在韓國電影中始終是非常負面的形象，所以不報警在韓國電影里成了一種套路，也是某種社會癥候的投射。
不過當把故事的背景移植到中國後（從車牌來看，是山東青島），警察依然隱身，這恐怕就與「國情」違逆了。
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影片的高潮決戰部分拍得無比拖沓。
比如兇手撞破玻璃門倒地後再爬起來，整個人看上去毫髮未損，實在不可思議。而霍建華最終解決問題的方式，居然是以點火自毀家園的方式來勸誡兇手。
這種玉石俱焚的態度當然是為了呼應「房事」主題，大概是暗示霍建華身處死亡險境，醒悟到自身的財富積累是一種原罪……劉傑在此處的意圖還是太著痕迹了，連動作高潮及戲劇矛盾的化解都不忘灌注社會批判意識。
但表達主題壓過常識合理性，這樣做對嗎？
所以如此一來，影片根本的癥結是，入侵的邪魔／他者，其實並沒那麼可怕，只是被侵犯的主體自身過於愚蠢！
《捉迷藏》遺憾地陷入了那種無故折磨觀眾的低端恐怖片的行列，很大原因就是導演還沒有徹底放下藝術電影的身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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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造了世界上最棒的電影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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