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麓在1949:迎接解放、申請入黨
[摘要]就在上海解放後的不久,大夏黨支部的幾十位同志聚餐慶祝,只有我以非黨的身份參加。由於黨在學校還沒有公開,有些同學以為我是黨員,同志們也這樣的問過我。
【編者按】
沈渭濱先生於2015年4月18日在上海中山醫院病逝,享年78歲。沈先生是著名的歷史學家、復旦大學歷史系教授,陳旭麓先生則是他的恩師,陳先生於1988年12月1日去世後,沈先生儘管足疾纏身,但仍決志為先生編撰年譜,撰寫先生傳記。雖然最後未能完成,但他晚年念茲在茲的全在這部年譜和傳記,令人感動。沈先生去世後,他的弟子張劍研究員將沈先生已完成的部分《陳旭麓先生年譜長編稿》略加整理,交《上海學》發表。澎湃新聞經授權以節選的方式轉載沈先生的這篇遺作,俾使先生夙願稍嘗,並志對先生的感念與緬懷之意。
一九四九年 三十一歲
仍在大夏大學任秘書、講師。在白色恐怖日益嚴重下,約在三月間開始過東躲西藏的流動生活。五月初,為迎接上海解放,擬聯絡部分大夏教師成立「新民主主義教育研究會」,以研究教育為掩護,作為迎接解放和復校的準備。在「流亡」生活中與未婚妻陸鴻達結合。
先生在《三十二年生活》一文中說到解放前夕的生活時寫道:「上海解放前的一些日子裡,情緒是異常緊張的。因為反動派在作垂死的掙扎,到處逮捕。在那兩個月中,晚上我不敢住在自己的宿舍,是東宿西餐度過的。」(未刊手稿,第8-9頁)
不僅被列入「大夏群奸譜」黑名單的先生和進步教師為躲避特務而流浪,連學校也被疏散了:
解放前夕的上海,是一個非常恐怖的局面,不敢固定住在學校,王毓祥也關照我不要去學校辦公。過了兩個月的流動生活,學校在反動軍警威逼下,跟著也全部疏散到市區。這時吳澤同志和我聯絡了一部分平時在政治上表現略好的教師,以作迎接解放和復校的準備,成立一個「新民主主義教育研究會」。(《自傳》第17頁)
關於成立「新民主主義教育研究會」,先生在《我的思想轉變過程》中寫道:
上海解放的前夕,在蔣匪幫逃前的大逮捕大屠殺的威脅下,我們數日一地,住宿不敢固定,然而為了保護校產,迎接解放,對策劃解放來臨所要進行的工作,始終沒有停止過。解放前的最後半月,我與吳澤同志住在法華路一個地方,旦夕計劃,一待解放,即爭取大夏的進步分子及有好傾向而本質好的同事,成立「新民主主義教育研究會」。解放後的一年內,對於大夏反動勢力的鬥爭和革新運動的展開,主要都是由這個組織連同學生會進行的(黨支部還為公開)。(未刊手稿,第12頁)
關於解放前先生避難情況,據先生在大夏讀書時的同學張英年回憶:
一九四九年三月間,我到上海,曾在他(沈按:指先生)那裡住過一個月。南京解放後(沈按:南京於四月二十三日解放)又在他那裡住過幾天。那時他在大夏大學任校長室秘書兼文學院講師,是由該校副校長王毓祥的關係找到這些工作的。當時他和大夏進步教授吳澤很要好,在上海解放前,他在學校很活躍,據他的未婚妻告訴我說:學校反動學生已把他的名字列入黑名單,送到反動政府去了。說經常有反動學生監視他們的行動,他住的房子外面還有放哨的。我在他那裡作時,的確看到有這情況,晚上他住的房子外時有人走動,還有時敲門。我當時曾勸他躲一下,他氣憤地說:「怕什麼,這些混賬王八蛋!」直到解放前不久,反動派開始大批捕人,有一次我在小報上看到登載復旦大學教授周谷城被逮捕消息,曾馬上打電話告訴他,幾天後,他就躲在副校長王毓祥的三樓上不露面。後來由他稅務局的一個朋友(好像是姓張)替他在法租界法華鎮找到一所房子(據說那房子是一個匪國民黨空軍將領的,房主人全家逃走了,是一所空洋房),他就躲在那個房子里。他未婚愛人陸鴻達這時也搬去,和他開始同居;後來大夏進步教授吳澤也搬來和他們住在一起。他住的這個地方對外人都守秘密,只告訴了我。我曾去他那裡好幾次,直到解放後,他們才搬回學校。(未刊手稿,第2頁)
五月底 上海解放,大夏師生返回學校,修復校園,迎接新學期。
六月 先生與大夏部分教師發起成立「新民主主義教育研究會」,在復校工作中起了積極作用。
先生在《三十二年生活的簡述》中寫道:
去年六月,上海剛解放,為了推動大夏的復校工作,為了向傳統的反動勢力展開鬥爭,由吳澤和我發起組織大夏新教育研究會,參加的有十餘位同事。這一個組織在向校方鬥爭期間,起了相當的作用。(未刊手稿,第9頁)
八月 任大夏大學專職副教授,兼任聖約翰大學教授,講授社會發展史、新民主主義論等課程,教學成為工作重心,但教余仍積极參加各項政治活動和組織員工的學習事宜。
先生自述:「一九四九年秋季開學,我除在大夏專任副教授講授社會發展史外,併兼任聖約翰大學政治教授。」(《自傳》未刊手稿,第17頁)
「去年秋季開學後,我的時間大部分擺在教學和寫作上,而社會發展史又是改造學習和思想的重要課,所以教學變成了我的工作重心。不過學校內外必須參加的運動以及員工的學習事宜,我都沒有放棄過我的責任。」(《三十二年生活》,未刊手稿,第9頁)
秋 第一次申請入黨,參加長寧區學校黨員的黨課。先生在《申請入黨報告》中就自己在解放前對中共的認識寫道:
在解放前的兩三年中,轉念過「將來是不是應當加入共產黨」,這僅是掠過心頭的浮影;有時雖和朋友們談起,也還是懷疑者的態度。但對共產黨很早就作為英雄形象看待的,想接近他們。在貴陽和進步的朋友建立友誼,在重慶曾和新華日報記者追求過關係,主要的還是出於這種景仰的心理。由於自己的認識不夠,由於自己沒有「取信於人」的明確革命立場,到上海後的幾年(就解放前說),周圍雖不乏革命的朋友,但對他們並沒有真正的了解。
上海解放了,共產黨員的稱號,在人們的心目中,代表了英雄的鬥爭和革命的勝利,我也和人們懷著一樣的心情,但我更有著無限的嚮往。
就在上海解放後的不久,大夏黨支部的幾十位同志聚餐慶祝,只有我以非黨的身份參加。由於黨在學校還沒有公開,有些同學以為我是黨員,同志們也這樣的問過我。我懷著「喜」和「懼」交錯的情緒:一方面以為自己是「革命」的,所以別人這樣的看待我;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並不是黨員,就不可能享有這榮譽,以此每被這些思想所苦惱。甚至這樣的想過:要是上海晚解放一年,根據我對革命認識的發展,我一定在反蔣反美的鬥爭中會更積極些,是可能被地下黨所吸收的。同時也想在黨未公開的時候,趕快爭取入黨,還不算晚。就是以這種極端個人的僥倖心理來為自己打算,嚴重到希望晚些解放來滿足個人的意圖。
一九四九的秋天,就是上海解放後的兩三個月,我作了第一次的申請入黨。
那時,大夏黨支部程傳泰、廖錫瑞兩位同志經常來聯繫我,確定我是黨發展的對象。在他們的幫助和啟發下,我愉快地填了入黨申請書,寫了自傳,因此我就得到了黨的直接培養,受到黨的教育——長寧區學校黨員的黨課。(陳旭麓:《申請入黨報告》,未刊手稿,第1-2頁)
十月 在《展望》雜誌上發表《從學習社會發展史到人民大憲章》。
十二月 以大夏大學副教授、聖約翰大學兼任教授應邀參加中國新史學研究會上海分會籌備會議,被推為籌備委員。
據馮紹霆等編《上海歷史學會大事記》1949年12月11日記載:該天,在上海番愚路209弄16號海光圖書館召開中國新史學研究會上海分會(下簡稱史學會)初步籌備會。會議主席周谷城(時任華東軍政委員會文教委員會委員,復旦大學教務長)報告召開會議經過,李亞農(時任中國科學院華東辦事處主任)就老解放區用社會發展史改造思想所產生的教育作用作了講話。董每戡、李平心、吳澤、陳旭麓、姚紹華、金兆梓、胡厚宣、周予同、蔡尚思、姚瞬欽、王伯祥、顧頡剛等出席會議。大會決定成立中國新史學研究會上海分會籌備會,上列出席者均為籌備委員,推定周谷城為籌備委員會召集人,南京、杭州方面推顧頡剛、李平心分別去信接洽。(見姜義華主編《史魂:上海十大史學家》附錄第390頁,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
本年 發表《英雄主義的喪鐘》,批判英雄史觀,闡述社會主義替代資本主義的歷史必然性。文章指出:
英雄主義像一條橫亘的長流限制著人類的進展。奴隸社會的奴隸主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主義者;封建社會的封建領主王侯及武士更是不可一世的英雄主義者;資本主義社會的工商大亨們及殖民地的總督們,不也都是這個時代里趾高氣揚的英雄主義者嗎?儘管歷史在不斷的演進,社會經過了許多的變遷,由漸變而至突變,然而英雄主義通過了變遷之流,仍以各種不同的姿態不同的名詞在各個不同的社會裡掌握著一切,其實質則始終不變,永久站在社會的最高層做人類的統治者剝削者,不但那個社會裡的經濟政治教育文化掌握在他們的手裡,就是那個社會裡的千萬老百姓的生命也一樣的掌握在他們的手裡,由他們任意生殺。
又英雄主義而導致英雄崇拜。對這種社會現象的產生,文章作了分析,認為:
英雄只靠他自身的努力並不能成為英雄,還須賴別人的趨奉鼓吹才能成為英雄。「牡丹雖好,還仗綠葉扶持。」所以英雄主義者除了利用別人的生命製成了自己的皇冠外,還需要大量的血汗來挹注。換句話說:英雄不能孤立,他的治下必須站著無數的善良人民,做他發展的資本和工具。所以英雄先天的即要具有征服人民意識的力量,這種力量幾千年來的社會構造及上層政治組織,已給他們預備好了一切,只要他們有機會投身上層政治的組織,總不難成為英雄的。所以英雄崇拜,以英雄為最高人格價值,這即是英雄們意識統治的先聲。我們現在打開中外歷史及許多文藝作品來看,不是英雄們生活思想的描寫,即是驚天動地的英雄故事,故多少年來的教育,就是英雄思想的灌輸。因此歌頌英雄崇拜英雄好像是人民的天賦本能,於是歷史上的許多英雄以及現社會存在的英雄,一直就成為人民崇拜的偶像。尤其在英雄做了群龍之首的時候,聲勢顯赫,令行萬里,誰不聞名而凜然起敬。我想我們這一代許許多多的人都有過這種經驗,這是英雄進一步神化的結果,以神化的英雄來統治人民,無怪只有加深愚民的成份。可見兩三百年前的科學家主張「地動說」主張「進化論」會有罪,至今還以讀馬克思主義為叛徒,這就是普遍神化的結果。
……
英雄主義經過了奴隸主封建領主專制魔王以至於法西斯強盜,是一個垂直線的系統發展。但英雄主義發展到法西斯主義,正如資本主義發展到帝國主義一樣,是矛盾的頂點,已到了質量發展的統一性,現在歷史的腳步正走向完全相反的新社會——只有人民大眾沒有英雄個人的新社會。這是歷史規律演進的結果。(原載《啟示》1949年,收入《陳旭麓文集》第四卷《浮想偶存》第422-429頁)
本年 結識馮契,後成為摯友之一。
馮契先生在《懷旭麓》一文中寫道:
我和旭麓是四十多年的老友了。解放前,因同為《時與文》撰稿,參加大教聯活動,便已相識了。上海解放後,在籌備高教聯和教育工會期問,接觸就更多了。真可說是一見如故,我感到他為人爽直、熱情,以赤子之心對待朋友,是很難得的。他邀我到大夏兼點課,我同意了。後來院系調整,成立華東師大,他和佛年都勸我正式到師大來工作,並且要我把家也搬來,旭麓有次說:「你搬進來,早晚可以一道散步、聊天、喝酒。」這使我想起了陶淵明的幾句詩:「昔欲居南村,非為卜其宅。聞有素心人,樂與數晨夕。」
從搬進了師大校園之後,在佛年、旭麓和我之問,確實建立了一種「樂與數晨夕」的關係,因此「文革」時,造反派便說我們是師大園內的「三家村」,專門為此開了批鬥會。在隔離期間,造反派還要我交代「三家村黑話」,我說:「天南地北,無所不談,談過了也就忘了。」因為我說「忘了」,被造反派罵了一通,說:「你們三個都是老頑固,死不交代!」其實,我說的「忘」,也包含這樣的意思:好朋友在茶餘酒後聊天,有一種「魚相忘於江湖」的樂趣。人生在世如果沒有幾個能平日聊天時「相忘」,到困難時「相濡以沫」的朋友,那是會感到寂寞、空虛的。
我們之間談得最多的是學術問題。旭麓和我專業不同,但都興趣廣泛,喜歡涉獵各種書籍。見面時介紹自己在最近讀了些什麼新書,這幾乎是每次談話必有的一個內容。「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這是可以使人欣然忘餐的。我們也經常把自己正在研究、思考的問題提出來和對方討論,這種討論是無拘無束的,互相啟發和詰難,問題便忽然迎刃而解了。我提出「古今中西」之爭制約著中國近代哲學發展的觀點,是和旭麓反覆討論過的。旭麓在《近代史思辨錄》中有關「革命與改良」、「中體西用」等文章,在寫作時,也都曾和我討論過。近年來,他在整理《中國近代社會的新陳代謝》一書,而我則在整理《中國近代哲學的革命進程》,討論的問題便更多了。我於一九八七年夏把《革命進程》完成後,請他把全部書稿通讀了一遍,他提出了許多寶貴意見,例如洪秀全與儒家的關係,胡適和西化的關係等,他的指正,我基本上都採納了。他本來說等《新陳代謝》一書完成後,也要請我通讀一遍,但是很遺憾,他竟拋下他凝聚了數十年心血的手稿走了!(見《陳旭麓先生哀思錄》,1989年編印,第47-4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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