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做人口普查，結果得罪地主，最終……

晉安帝義熙元年（公元405年）七月，41歲的陶淵明走馬上任，當起了彭澤縣令。

彭澤是個只有2萬多人的小縣，但這裡水網稠密，沼澤湖泊星羅棋布，氣候溫潤，土地肥沃，物產豐富，人民的生活安定。

陶淵明躊躇滿志，信心十足。他決心體恤民情、愛護人民、盡己所能，讓百姓安居樂業、生活幸福。

他憧憬著彭澤的未來，決心按照自己的理想建設彭澤，打造現實版的桃花源。

但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從孝武帝太元年間起，彭澤縣實行每個成年男丁收租米五石的口稅制，但已有十幾年沒有開展戶口普查了，出現了人口嚴重隱匿現象，政府稅收減少，農民負擔不斷加大。

導致人口普查不能正常進行的原因有二：一是大地主用錢賄賂普查的衙役，衙役幫忙隱瞞人口。二是土豪劣紳，或與執法人員胡攪蠻纏，無法普查；或利用家族中有人在洲衙做官，以勢壓人，不敢正常普查。最突出的是城北的何泰，何泰有良田數百頃，家中成年奴僕有幾百人。因何泰的弟弟何隆長期擔任尋陽郡的郡丞，是太守的副職，所以歷任縣令都對何家格外優待，只登記在藉男丁20名，與實際數字懸殊很大。所以其它地主也紛紛效仿，每次人口普查只能半途而廢。

「擒賊先擒王」，陶縣令知道，要想人口普查成功，必須先拿下何泰。於是，陶淵明就從何家開刀。他通過突然拜會何泰，帶領衙役進駐何府，當場責成何泰管家拿出花名冊，查出何泰隱瞞成年男丁200餘名。此舉震動了全縣，僅半個月，陶淵明就查出全縣隱瞞成年男丁3000多名。人口普查成功後，陶淵明布告全縣，宣布從次年開始，每個成年男丁所繳稅米，由原來的五石減少為三石。於是，全縣人民齊聲歡呼，紛紛為陶縣令鼓掌。

（圖）陶淵明（352或365年—427年），字元亮，又名潛，私謚「靖節」 ，世稱靖節先生，潯陽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人。

人口普查成功了，民心贏得了，但卻得罪了郡丞何隆。於是，何隆就設計利用督郵教訓教訓不知好歹的陶縣令。督郵是郡中屬官，負責監察考核郡中各縣官員的政績。尋陽郡的督郵劉雲，以兇狠貪婪聞名。他每次巡視各縣，皆滿載而歸。劉雲受何隆之命，依計來到彭澤，他突然闖進縣衙，陶淵明正和幾個幕僚喝酒閑聊，聽說何雲駕到，立即撤席出迎，劉雲怒氣沖沖，喝斥道：「本官前來，你等衣冠不整，形態懶散，成何體統？當前國家正是多事之秋，你等不思國恩，勵精圖治，為民造福，反而聚眾豪飲，不理政事，朝庭要你等濫官污吏何用？」說罷揚長而去，給了陶淵明一個下馬威。劉雲走後，陶淵明問幕僚：「督郵今日發怒，不知究竟為了何事？」幕僚回答：「督郵一向貪婪，卑職看，不過是借題發揮，索要賄賂罷了。」陶淵明聽後憤然道：「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人！索要賄賂，門兒都沒有！」

就在這天的晚上，武昌來人報喪，陶淵明的妹妹突發疾病去世，他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種莫名的悲哀。白天所發生的一切，又浮現在他的眼前。多年來耳聞目睹官場的爾虞我詐、相互傾軋的黑暗政治，也一幕幕映現在腦海。妹妹的音容笑貌，幼時與妹妹遊戲的畫面，也映現在他的腦海。自己心儀歸隱田園，自由自在的生活，卻未能實現。兩行眼淚從陶淵明的兩頰緩緩地滾落。如此折磨自己，何苦來著！罷罷罷，歸去來兮，追求自己嚮往的生活吧！陶最終下定決心：退出官場，歸隱田園。隨即，他吩咐僕人陶興到城外找船，自己收拾了行李。他獨自一人緩緩踏進縣衙大門，望著「明鏡高懸」的金匾，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將大印放在案桌上，大步走出了縣衙，向著江邊碼頭走去，乘著溶溶月色，與陶興乘船回到了上京里。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游。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歸去來兮，何處是心中的桃花源？

歸去來兮，何處有自由的樂土？

歸去來兮，何處是心靈的棲息地？

歸去來兮，陶淵明。

歸去來兮，上京里。

歸去來兮，這裡有稚子拙妻，有茅房濁酒，有薄田修竹，有菊花東籬。

原標題：陶淵明彭澤掛印與歸去來兮

*作者：李昌寶，魚羊秘史原創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