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滿目皆紅

你說這世間色彩斑瀾，為什麼我眼中滿目皆紅？

…………

乾淨的房間，溫暖的陽光照入散發令人愉悅的芬芳。少女靜靜的坐在床上，雖然是一身白色簡單的連衣裙。但穿在少女身上依然有一種特別的味道，美麗、純凈。就像這陽光一樣晶瑩剔透。

「雨，別怕。馬上你就能看見了，合適的眼球已經找到。雨，你馬上就能見到這個美麗的世界了。」瘦高的男人半膝跪在地上雙手握著少女雨的雙手，眼中釋放著近乎虔誠的目光。

少女感受著男人顫抖的手早已波瀾不興的心也是微起波瀾，她輕輕說道：「巍，你說這個世界是什麼顏色呢？而顏色又是什麼呢？」

她是孤兒，因為先天失明而被父母遺棄。巍收養了她，雨記得那年她5歲，他23歲。十三年過去了，她花容月貌風華正好，但他已顯老態。

或許是無法看到這個污穢世間的原因，雨純潔就像一張白紙。像陽光一樣澄澈晶瑩，像溪水一般清明無垢。雨就像是從天堂謫落的天使，不沾一點塵垢。巍也是全力的保護著那一份純潔。雨依戀著她的養父，慢慢的這份依戀早已改變。凝華，發酵，升華…單純的依戀早已成為了另一種濃烈的感情，雨不知道那是什麼。

十八年時光中，她的世界是永恆的黑暗。她的世界觀來自巍朗誦的一本本書籍，雨的朋友很少在特殊的學校中她也不願意與外人多做交流。也許是看不見的原因，她對於聲音異常敏感。雨喜歡音樂，也喜歡彈琴。哦，確切的說是撫琴。古琴傳承了千年，高雅但是繁冗。

雨學的很快，彷彿她天生就是一位琴師。巍很喜歡雨的琴聲，他早已明白自己的心思。他愛她，但他不敢說出來，他怕一說出來便是一種褻瀆。所以他拚命的工作，想要為她撐起一片凈土。現在他功成名就三十多歲已然是世界五百強公司的唯一懂事，奢華的宅子里雨是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陪伴她的女人。巍看不起公司里那些女人，光鮮的外表下是腐朽的靈魂。就像他自己一樣，早已被社會污染。

「雨啊，天空是藍色的，雲朵是白色的，夜晚是黑色的…萬物啊都有各自的色彩，等你看得見了我帶你一一看過去好啦？」巍從沉思中醒來，他溫柔撫摸著雨的腦袋溫柔的說。

「好。」雨燦然一笑，似是忽然綻放的曇花。美麗，似仙般出塵。

巍攙扶著雨走到院子里的古琴旁，雨最喜歡的就是撫琴，巍最喜歡的就是聽雨撫琴。纖細的十指在水盆中輕挽一下，接過巍遞來的干毛巾。一陣若有似無的檀香環繞在兩人身周，紫檀熏香天然可以安定心神雨和巍都喜歡。

雨的琴聲很飄渺清澈，就像她一樣的純凈無暇。沒多久巍悄悄的離開，雨知道。她知道巍的工作繁忙，但他不知道巍只是單純的逃避，用工作來麻木那顆熾熱的心。

離開家，巍長長的嘆息。臉上柔和的表情也徹底消失，留下的只有冰涼冷酷。這也是巍在公司所有員工心中的印象，永遠一絲不苟，永遠不談言笑。黑色的車載著他來到郊區另一處別墅，也是他名下卻無人知曉。

「巍懂，繆大師已經來了，祭品安排妥當。」黑衣的保鏢高大威猛就像從美國某部大片中走出來的人物。嚴肅，高大，忠誠。

「走吧，去見見這位大師！」巍冷笑著，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他也不會相信一個跳大神的。

客廳的裝修及其簡單，顯然這裡只是他用來處理一些見不得人事情的地方，在永遠充斥血腥味的地方自然不用裝修的金碧輝煌。

繆大師是一位黑瘦的中年人，身上是一件說不出風格的黑袍，花白的頭髮很長披散在肩上。他的身上散發的若有若無的陰冷死氣，陰鶩的眼中有冰涼的寒光掩藏極深。顯然是一個狠角色，巍雖然不屑卻也不敢輕視。

「巍老闆，酬金我要翻倍！」繆大師的眼神比之前更加陰冷。

「哦？告訴我原因。」巍的神色很平靜，五百萬美金與一千萬美金對他來說只是數字。為了雨他可以為之傾家蕩產，更何況區區一千萬美金！他擔心的是事情會有變故。

「原因？嘿嘿…這個城市處了我沒人敢出手了，這是那個人的地方啊！要是早知道，老子早就走了。不過施完法就走那個人應該不會在意吧？記住機票，去國外的機票，不管是那個國家一定要在完成前訂好！」繆大師陰蟄的臉上閃過幾分憂慮。

巍眉頭一挑他也不想深談這些問題，他只是普通人不想捲入太深。

房間中囚禁著一個女人，人漂亮。巍曾經的秘書，幾個月前被車禍墜崖失蹤了。

「寧瑤，放心你的家人我會照顧好的。」巍淡漠的看著這個愛慕自己的女人。

「為什麼？我只是喜歡你啊！」寧瑤被鐵鏈束縛著，她的神情凄然絕望，身體掙紮下鐵鏈叮噹作響。

「你沒錯，但誰讓你的眼與她的匹配呢？所以只能犧牲你了。」巍的聲音依然淡漠，只是金絲眼鏡下的雙眸寒光乍現。

寧瑤忽然覺得好冷，好冷。

明明知道結局，卻無力改變這才是最大的恐怖。人往往在絕望中會變得瘋狂，離開的巍並沒有看見寧瑤嘴角的詭笑。

農曆七月十五，夜，月蝕。

雨躺在一張石質的祭台上，四十九根藍色細長的蠟燭燃燒著幽綠的火焰。雨早已陷入深層次昏迷中，巍不想她見到接下來血腥的一幕。

夜八時十三分，月初虧。銀色清冷的月忽然缺了一小塊，不詳的紅色就像是月的鮮血。微涼的夜，無風無雲，只有聲聲夜鴉啼叫。繆大師滿意的看著天色，真是天賜良機啊。

骨質的小刀輕易的劃破寧瑤白嫩手腕，血無聲的嘀嗒而落。似乎有了某種靈性，一滴滴的鮮血就像是一條條細小的蛇，在祭台上扭曲身體留下一個個詭異的文字。

寧瑤被綁在石柱上，雙眼無神的睜著。眼中是同樣的漠然，她的身體中早已被下了無數的蠱蟲，日夜的折磨日夜的噬咬。寧瑤的精神早已瀕臨崩潰，支撐她的只是一個虛幻的承諾。但她寧願那是真實的，那是地獄中唯一的光。

八時五十三分，食甚，月全蝕。

三層祭台上，雨躺在最上面的一層，扭曲難明的文字早已爬滿祭台每一處。紅的妖艷，紅的刺目。

白骨刀在寧瑤的眼前一挑，一旁的巍還未看清，只是一蓬驚艷的寒光綻放。兩顆眼珠已然從寧瑤眼眶中飛出穩穩落在刻滿詭異符號的石盒裡。

「巍先生，老夫要出手了。」繆大師手中出現幾根銀針。

須臾銀針如竅，雨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無神的雙眼就像天山雪水般澄澈，只可惜這一雙眼從未見過光明。

繆大師殘忍的笑著，骨刀再次挑出。不過這一次他的動作很慢，每一刀剜入祭台上就有一片猩紅文字升華成屢屢紅霧滲入雨的眼。

一刀，兩刀…

三百六十刀後，雨的雙眼被繆大師完全摘下。在詭異密法的作用下兩顆眼珠鮮紅似血，就像是兩顆完美的血色水晶。晶瑩剔透，妖艷但是美麗。

祭台上扭曲的文字早已消失，隨之消失的還有寧瑤不甘的靈魂。她的眼已經被繆大師安入雨的眼眶中，拔出銀針，雨的雙眼再次合上。一層層綉滿漆黑符號的白布包紮在雨的眼前，一縷縷肉眼不可見的陰冷氣息纏繞不去。

繆大師做完這一切後以是大汗淋漓，不過看著玻璃瓶中血紅如水晶的兩顆眼珠他滿意的笑了。

「你，好自為之。」繆大師伏身在雨耳邊輕輕說道。

「好了，七天後她就能見到光明。我要走了。」繆大師對巍說道，他已經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這時月食剛剛結束，猩紅褪去，但罪惡已經發生。

巍摟著雨的身體聽著她平緩的呼吸，明明很高興眼淚卻是不停的流下。

……

「繆大師嗎？」

輕輕的女聲傳來，繆大師仔細藏好的玻璃瓶被無形的力量抓出。雨的雙眼憑空浮在虛空，成為一道虛幻人影的眼睛。依稀可見正是雨，她的魂魄隨著她的眼一同被取走。這種純粹至極的靈魂對於他們苗家來說也是不可多得的寶物，繆大師怎麼可能放棄，一切都是他作的局。

雨才是最無辜的人啊……

「你是誰？出來！出來！」繆大師向四周看去，夜色中荒涼一片，除了雨的靈魂又有誰？

「讓她去輪迴吧，純白如雪山冰晶的靈魂。」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許嘆息。

「你！」繆大師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閃過幾分驚駭。不敢停留，身形化作黑煙徹底離去。

雨茫然的看著一切，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她的雙眼離開眼眶時，在密法的作用下靈魂一同離開被封印在自己的雙眼裡。她知道巍愛她，但她不知道巍竟然選擇犧牲別人的生命來幫自己。雨並不覺得自己的生命比其他人高多少，生命永遠是平等的，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說這個世間色彩斑瀾，為什麼我眼中滿目皆紅？」

靈魂也會流淚的，傳說靈魂在輪迴前都會流下淚水，是眷戀，是解脫…

「走吧…自釀的苦酒，必由自己品嘗。」輕輕的女聲再次響起。

雨輕輕點頭，虛幻的身體化作一道白煙消失在夜色里。一如水晶般剔透的雙眼也是在風中飄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