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有個美女不愛化妝愛病毒 自稱青毛鼠

11月24日凌晨，國際核心科學期刊《自然》雜誌在線發表了由中國疾控中心主導的學術論文《無脊椎動物RNA病毒圈的重新界定》，宣告中國科學家發現1445種新RNA病毒，為認識生命的起源進化提供新基礎。

其中，溫州市疾控部門研究溫州生物病毒科研團隊也為此做出了重要的貢獻，他們參與並承擔了5個子課題項目研究，從陸地與海洋採集了大量無脊椎動物樣本，為新增的1445種RNA病毒發現起到了重要作用。記者為此專訪了溫州研究團隊負責人林獻丹。

最初研究出血熱和狂犬病

記者：為什麼會加入這個研究項目？

林獻丹：從2007年開始，我們就加入到中國疾控中心發起的狂犬病、出血熱研究中。當時我在杭州參加學術會議，該項目的負責人張永振研究員應邀作學術報告，我對他主持的相關研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隨後加入該研究團隊。

我當時是溫州免疫預防所所長，比較關注當下使用疫苗的有效成分和流行性疾病的病原體是否匹配。那時某些疫苗針對的疾病往往缺乏來自本土的研究，如果發現溫州本土流行疾病中的新病毒，那對於溫州地區的防疫就更有針對性。因為通過提前的布控，去了解相關動物身上攜帶的病毒以及探索它的特徵，了解它的演變規律以及傳播機制，進一步去研究它對人的致病性，可以為本土的傳染病防控提供更精準的依據。

記者：你們一開始就奔著新發現的這些病毒的研究目標嗎？

林獻丹：那沒有的，我們大的研究方向是動物源性傳染病攜帶的病毒、遺傳進化及對人的致病性，發現新病毒是研究目標之一。最初是從研究狂犬病、出血熱起步的，隨著研究的深入發現了很多新病毒，提出了新理論、建立了新方法，研究逐步拓展。

溫州有著獨特的地域特點，它呈現「七山二水一分田」的特點，它的氣候和地理特點非常適合動物生長繁殖。在這幾年的研究中，我們在陸地和海洋採集了大量無脊椎動物樣本。

叫團隊美女「黑線姬鼠」

記者：大家對你們的科研比較好奇，能否簡單介紹一下，你們一般都研究哪些動物？

林獻丹：一開始我們從老鼠身上採樣，後來是蝙蝠、蚊子、蜱蟲等。當時為了採樣，從溫州到麗水、台州等周邊地區，我們是跨地區合作的。至今我們一共研究了3萬多個老滑鼠本。

說實話，其實研究本身是非常枯燥的，但是我們也苦中作樂。我們團隊有兩位老專家，其中一位是已故的李梅福老先生，他最經典的話是「辛苦心不苦」；另一位是我們的老傳防科長張孝和，我們對他的尊稱是「老鼠王」。兩位老者幾乎將自己的職業生涯都奉獻給了老鼠，愛崗敬業的老防疫精神令人敬佩。

很多女性愛自拍，但我們的某些女性成員卻有著奇葩的愛好——手機里存著很多動物圖片。在我們眼裡，有些老鼠其實長得很漂亮。我們團隊里有個比較漂亮的女成員，我們就叫她「黑線姬鼠」，這種野外生長的老鼠背上有一條黑線，毛色光亮，在我們眼裡是老鼠中的「黑色妖姬」，相當於玫瑰中的藍色妖姬。我當時穿一件深灰長毛衣，內襯是白色的，便自稱是「青毛鼠」。

記者：在搞科研方面，女性會不會碰到更多的困難？

林獻丹：我們這個團隊共有50多人，其中女性有十來個。其實在工作中，女性跟男性沒有什麼區別，就是大家常說的女漢子。我們除了常規工作之外，還要兼顧科研任務，犧牲業餘時間，經常上山下海搜集生物樣本。我其實很喜歡穿裙子，但是因我現在的標配就是穿褲裝，因為採集動物標本，褲裝更方便，有利於保護自己。

前些年上山採樣條件艱苦，住小旅館，沒熱水淋浴，只能拎熱水壺，擦一下就好了，這對女同志來說是夠將就的。為了拿到高質量的標本，我們有時不得不親臨現場，有時外出工作要1~2周，我們調侃自己都要發霉了。

研究過程漫長有時候很想放棄

記者：你們在研究中碰到的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林獻丹：說真的，有時候很想放棄。首先是在研究中會進入技術上的瓶頸期，溫州的科學研究氛圍和土壤還比較欠缺，甚至常常遭到來自各方面的不理解。比如我們的研究是多學科交叉的，偏基礎研究，市級疾控中心又沒有指令性的科研任務，起初也會有人不理解，所以更多時候要默默無聞地做，利用業餘時間做。由於科研經費緊張，我自己還偷偷貼了5萬元私房錢進去，不過今天已經向先生彙報了。

另外一個困難是工作強度上的艱辛。我們平時白天都要去單位做日常工作，留給科研的時間就只有晚上和雙休日。近幾年，我幾乎每天晚上11點才回家。

為了採集標本，我也是全家總動員，夏天時，父母拿著誘蚊燈幫我收集蚊子，我先生則是我的駕駛員。有一次我們要開長途採集標本，先生困了就換我開，我犯困時就掐自己的大腿，我們實在困了，就停路邊眯一會，再繼續趕路。

野外採集標本也是高強度的，昨天我就在海拔1100多米的山區連續站了7小時。記得第一次來這個監測點的時候是12月份，零度上下，因為是流動監測點，只能在室外作業，一組人白加黑連續工作10多天，凍得鼻涕都把口罩弄濕了。

此外，研究的過程漫長而艱辛，有些人也不願意進我們的項目組，有些單位和成員堅持不了，最終退出了。

溫州有一支嚴謹高效的團隊

記者：這期間，你們收穫了怎樣的驚喜？

林獻丹：近10年來，中國疾控中心帶領的這個大團隊共發現了1600種病毒。其中我們溫州共發現了幾百種新病毒，包括新型沙粒病毒——溫州病毒、新型冠狀病毒——鹿城褐家鼠冠狀病毒，在武漢和溫州發現的荊門病毒，及在合作地區發現的龍泉病毒等，其中部分病毒被證實能對人致病，如溫州病毒（引起呼吸道疾病）、溝病毒（引起腎綜合征出血熱）、及新型輪狀病毒（引起小兒秋季腹瀉），先後在Nature、Elife、Virologe等高水平科學期刊上發表論文20多篇。在武漢荊門和溫州發現的荊門病毒已被編入普林斯頓大學等編著的第四版《病毒學原理》教科書，並對其科學意義給予高度評價。

對我們而言，每篇文章的背後都有一個故事，過程很艱辛。但每出一個成果，都激勵大家繼續前行。

記者：說說你們團隊的合作模式吧。

林獻丹：我們是跨地域多學科合作模式。最讓人緊張又期待的是國家疾控中心傳染病所實驗室每周的例會，當然合作單位要是以電話會議或視頻會議的形式參加，也是團隊成員接受鼓勵和鞭策的常規形式。還會有不定期的遠程討論會、集中會議和北京團隊成員的現場指導協助。

這種嚴謹高效的合作模式也給溫州團隊工作的開展起到了很好的示範作用，各地成員中都有不同專業背景的專家骨幹，彼此優勢互補、相互協作，在長期的「嚴格訓練」和通力協作中成長了一批團隊成員，大家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工作氛圍非常好。

在溫州周邊的合作夥伴中，特別要說的是龍泉的王淼若主任醫師，是老一代防疫人愛崗敬業的典型代表。加入團隊9年了，現場工作經驗豐富、認真負責。今天的成績是團隊共同努力的結果，有賴於一個志同道合的團隊、好導師、高平台。

希望今後疾控做科研能有更好的支持環境，也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加入團隊。正如國家疾控中心徐建國院士說的：「疾控同樣可以做一流的科研」，不僅可以也是必要的，從公共衛生的角度出發，疾控做科研有疾控的視野、敏銳度和切入點，有自上而下的機構/人員網路體系和自下而上的疾病監測體系。今後希望有更多部門一起合作，繼續突破。

就像物理學家王貽芳院士說的，我們希望看到更多中國人的研究被寫入教科書。希望能通過研究為中國的科研發展，為促進百姓健康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人物名片

林獻丹，溫州生物病毒研究團隊負責人、溫州市疾控中心消毒與病媒生物防制所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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